杨禾取出军刺,别在腰间又将包裹系上,放回自己养伤的那间房中这才随两人一同出了门。 这还是他首次出门,但见小村庄一片宁静祥和,抬头望去但见晴空一碧,万里无云。迎面微风虽然燥热,却明显能够觉察出空气的新鲜舒适,自与现代漫空污云,黑雾蒙蒙的景象大不相同。小路上偶尔有三两个农人荷锄下田,三言两语交谈走过,一派与世无争的情状。 杨禾心情舒畅之极,忍不住纵声大叫,声震四野。登时惹来田间数道诧异的目光。 苗玉珠道,杨大哥,这是做什么? 杨禾道,我嗓子痒了,便吼几声,有何不妥? 苗玉珠想不出这有何不妥,但觉如此大吼大叫终是不雅,当下也不好说他,便没有说话。 何修禅却道,你这样乱吼乱叫,旁人听在耳中还当你是疯的。 杨禾笑道,旁人怎样以为,那是旁人的事,与我何干? 苗玉珠不想他们争吵下去,借口说发现一蓬枸杞,便指使师兄去摘些来。 何修禅对于这个小师妹向来是百依百顺,听在耳中如沐春风,心道,既蒙佳人相托,焉能推辞,便上前摘起那枸杞上的红果来说道,这些果子正是适合采摘的时候,晒干后正合入药。 杨禾看在眼中,暗暗记下了那枸杞的形状样貌。不多时,苗玉珠又找到一棵地黄,杨禾又再记下,一个多时辰下来,两人的药篓里已盛满小半篓,这才渐渐来到当日杨禾受伤之处。那是荒野中的一个山坡,稀稀落落地生着几树松柏,下层是齐腰的灌木丛,一些野蒿和草药便杂生其中,只不过山上土层稀薄,十分贫瘠,不论草木根系都不太稳固。 果如苗玉珠所言,那里有一株巨大的苍松,朝南的一面大小树枝折断了不少,看来正是给自己压断。除此之外却并无特异之处。看来自己回归的希望很是渺茫了。 我的配枪呢?杨禾心想,执行任务时候自己明明配着两把的五四式手枪,还有一些必备的登山装备,此刻怎地都不见了?杨禾在四周大片地方逐寸搜索,仍是一无所获。细想起来苗玉珠根本不认识手枪,也不可能将它藏起来,自己来到这大宋朝,竟未能将手枪带来是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自己已有这军刺在手,凭着自己过人的身手何需再使用手枪呢?想到此处,便压下回归的念头,帮着苗何两人搜寻药草。找了十来株方才记下的药材,方递给苗玉珠,忽然心生警兆,凭着他多年来养成的敏锐直觉,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背后的一股莫名的威胁,便如一股寒气直透背心,虽是六月暑天,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苗玉珠却是浑然不觉,正向那个方向行走。 杨禾心念电转,左臂一探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拖了回来,在苗玉珠低声呼叫时,杨禾迅速地转过身形,顺手从腰间拔出了军刺,盯着前方三丈外的灌木丛,全神戒备。低声道,慢慢退开,不要慌张,去二师兄那边。 苗玉珠这才发觉他的异样,满脸通红,警觉地向那灌木丛望了一眼,慢慢向后退开。她与何修禅常年入山采药,却不曾遇到危险。事到临头才感觉到害怕,双腿禁不住有些酸软。一不小心竟被一条树根绊倒。 便在此时,灌木丛中忽然发出一声低吼,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猛然冲了出来,满身黑黝黝的鬃毛,身体前粗后细,口鼻凸出老长,鼻子下的长嘴里探出两根近尺长的獠牙,鼻孔里喷着粗气,哼哼叫着向着苗玉珠急蹿 ,却是一头壮硕的野猪。它两根长牙又尖又利,若被它顶中立时便要破体穿透。 苗玉珠与何修禅同时惊叫一声,他们大概知道这种东西的危险性,以至于惊慌失措。反而激怒了它。 杨禾见事态危急,大喝一声,纵身扑上,一握手中军刺向那畜生的颈部刺去。他虽恢复了体力,但本身瘸着一条腿,素来敏捷的身手大打折扣,这一跃没能达到预想的速度,嗤地一声,刺在野猪的后臀上。登时鲜血直喷两尺。急冲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滞。 那野猪吃痛,哀嚎一声,猛然一窜,想要摆脱捅进血肉的军刺。不料杨禾膂力奇大,它这一蹿之力,会同杨禾后拗的劲力,竟将一块肉撕裂开来,形成一个血洞,硬是将野猪冲劲化去,迫得它停来。 五六式三棱刺是由专用的合金钢锻打而成,外有三棱,刺入体内时,形成难以愈合的四方形伤口,空气经血槽引入在体内形成大量泡沫,阻塞血管,消除负压,既能使敌手顷刻毙命,又能使使用者轻易拔出刺刀。因其在冶炼时出于金属性质的需要加入了一定量的砷元素,为了防止误伤,它的表面经过了磷化处理是无毒的,但是在战场上,经过兵器碰击,表层的磷化物磨损之后会暴露出含有砷元素的钢体。砷元素的三价化合物本身具有极强的毒性,能破坏细胞的新陈代谢,造成营养阻断,又能对神经系统造成极大的伤害。因而被这种刺刀刺入躯干之后,必定流血不止,存活的希望不大。 嗤嗤声中,野猪后臀上鲜血狂喷,形成一道血箭,一时间尚未倒下,只听它怒吼一声,撇开了苗玉珠不管,反身向杨禾猛冲,似要拼命。杨禾急退两步,纵身一跃抓住了头顶上一根树枝,用力一荡,身体绕着树枝转了一圈,躲开了这畜生的一撞。跟着左手在树枝上一撑,头下脚上跃将下去,右手军刺疾出,插进了野猪的胁下。嗤地一声,又是一股鲜血喷出。野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一跃两丈,携着来不及拔刀的杨禾滚落在地,抽搐了一阵,就此死去。 没事了,杨禾松了口气沉静地叫了一声,爬起身,一边拔出刺刀,一边抹着在翻滚中手臂上被乱石割开的伤口。 鲜血沿着血槽滴了下来,军刺上一片灰白,不见半丝光芒。这柄在战场上曾使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放血王,竟被他拿来杀猪,若是当初设计者得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温热的山风吹来,吹得野草哗啦啦作响,何修禅与苗玉珠没有感到燥热,反而打了个冷战。讶异地望着正在擦拭军刺上血迹的瘸子,看着他那柄不起眼的三棱刺,暗暗心惊。 苗玉珠爬起身快步走道杨禾的身边,探头向那野猪望去,但见它后臀和胁下兀自流血不止,两只猪眼圆瞪,瞳孔散乱,已然死去。心有余悸地道,怎么办? 何修禅也走了过来脸色惨白说道,抬回家中宰掉吃肉吧。这头猪哪里来的?先前怎地从未遇见过 杨禾训练过野外求生,知道野猪的习性,当即说道,他们一般都是成群迁移,只是不知这头猪怎么落了单。但此地既来一猪,必有其它猪在,速速回去为上,若是被猪群围住就麻烦了。 苗玉珠与何修禅闻言登时脸上变色,苗玉珠道,二师兄,杨公子,咱们快走吧。 何修禅忙点头同意,慌忙向山下走去。连死猪也不上要了。 杨禾苦笑着摇了摇头,提了一条猪腿扛在肩上,他虽瘸了一条腿,但双臂力气极大,扛起百多公斤的野猪,也未觉察到多么沉重。一路上偶尔遇到村民,见他三人荷猪而归,无不骇然失色。 当日杨禾找来尖刀,在后院将那野猪破腹开膛处理完毕,交给苗家帮忙的伙计苗二,着他处理善后事宜。自己回到房中继续研读向苗玉珠借来的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 又是十多日过去,杨禾那条腿渐渐恢复,已能行走如常,只是一发大力还是有些虚弱,但较之先前已大为好转。 有一天苗家门外忽然来了一辆马车,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说话斯斯文文的甚是有理道,哪位是苗大夫? 这时杨禾正在院中研磨药材,闻言暗道,苗大夫与徐大夫刚好出诊,苗何两位又去上山采药,家中无能人,这可如何是好。心念一动,暗道,正好借此机会考验下我这半年来究竟学到了多少医术,便起身道,苗大夫外出未归,我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有什么事便告诉我吧。 那人道,在下是丞相韩大人府上管家韩通,今韩大人有家眷身染重疾,想请苗大夫前往诊治。请问苗大夫去了哪里?我这就去寻他 杨禾也不知道他所说的韩丞相是谁,但总知道丞相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说道,既是韩大人家眷重病,为何不请……太医? 韩通道,太医院的人也是束手无策呀。听说苗大夫医术通神,故此前来相请。 杨禾心想若能将这位丞相大人的家人医好,必定名扬天下,然而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我能医得好吗?想来想去把心一横,坦然道,然而师父外出诊病,不知何时方能回来,但我是师傅的嫡传弟子,先生若信得过我,便前往一探。 韩通颇感为难,上下打量着杨禾,见他年纪轻轻,本不相信他,但苗大夫却不在家,自己也无法交差,只好把心一横道,好吧,便请小大夫前往诊治。 杨禾道,先不忙,你先说说病人有何症状,我也好早做准备,对症治疗。 韩通点头道,脸上身上尽是红疹,奇痒无比,这究竟是是何病症? 杨禾心道,听他说来好像是皮肤过敏,却不知是过敏原是什么,便问道,太医院的大夫是如何治疗的?病人可吃了什么药?效力怎样? 韩通道,太医们说他是肺经不畅,可是开出的药只能解一时之困,过了半日便会再犯,他们也没有办法。 杨禾点了点头,从药房中取来一套银针笼在袖中道,走吧,先去看看。 丞相府,后院西厢房 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躺在痛苦挣扎,她的脸上手臂上生了一层红疹,一旁有个年逾五旬的儒生关切地问来问去,心痛不已。时而探手到那女子腹上搔痒,料想那便是所谓的韩丞相,那女子多半是他的小妾之类。否则按照礼法他也不便如此。杨禾不敢狂放,当即躬身施礼道,小民苗家村杨禾见过韩相爷。 韩丞相转脸望了过来,满眼的心疼尚未褪去,点了点头道,听韩通说你是苗大夫的嫡传弟子,你便来看看,小娥她究竟患了了什么病。三日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叫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