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卧虎涧。 一座茅草屋在缭绕的雨雾中若隐若现。 茅草屋前,沈飞雪喘着粗气,抹了把额间的雨水。 这一路走来,把他累得够呛,他背上的女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侧目瞟了下趴在肩头的白脸,嘴唇发青且枯裂,如果不是背上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沈飞雪都怀疑她已经死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惊呼从茅草屋内传出,一个灰色的身影带着一股草药味,出现在沈飞雪面前。 看着眼前头发花白,满脸枯皱的纹路,布满惊慌的老者,沈飞雪将背上的女人甩下。 “受伤了。” 他这个动作,让老者一阵手忙脚乱,想去接沈飞雪扔下的人,却似又忌惮什么,最终任由女人一头栽到地上。 咚的一声,铁定让原本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我的姑奶奶耶~”老者一阵慌乱,想去扶,还是一样,急的直跺脚。 对于老者的这些动作,沈飞雪虽有不解,但也懒得去管,“交给你,我走了。” “你不能走!” “怎么?”沈飞雪侧过脸。 “你要走了,她死了怎么办?” “那跟我有关系?”沈飞雪淡淡说道。 要不是女人有过那替他挡拳的行为,他才不会不辞辛苦的送回来,这样做,算是承了情,并且还清了。 现在女人要真死了,反倒好了。 想想女人晕过去前的过激行为,沈飞雪不觉得这女人醒来,会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变本加厉倒是最有可能。 这女人很倔强! 这不是空穴来风,沈飞雪想了一路,只想到一个这女人会挡替他挡拳的理由。 一定是想亲自动手,不想见他死在别人手中! 就因为在街上阻拦了一下,怨恨就这么深,不顾自己受伤,也要亲手了结仇人的决心,执着得有些可怕。 “要是她死在这里,她的家人会将我千刀万剐的。”老者急躁地说道,说着还上来将沈飞雪的手臂抱住。 “你不是她家人?”沈飞雪抽出手臂,有些不耐烦。 老者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顺势蹲下又抱住沈飞雪的大腿,一副誓死不让沈飞雪离开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是我还求你干嘛?”他说。 “我也帮不了你,何况伤她的又不是你,你这么紧张干嘛?” “你在,伤她的就不是我,你不在,就只能是我。”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不要……讨论我死了会怎么样,可不可以先救我……”突然醒来的张敏虚弱地说完一句,又晕了过去。 沈飞雪想笑,这么说来,眼前这个老者还赖上自己了。 他和这女人之间的恩怨,的确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人。更何况,眼前的人一大把年纪,连脸都不要的来抱大腿,沈飞雪忍不下心,无奈地摆摆手,“松开吧。” “那我松开了你不能跑。” “我跑啥跑,我饿了摸地!”这一路走来,背着女人消耗的体力极大,早就饿得不行。 而且,他现在也无处可去。 玄月宗的人,肯定在四处找他。 自从出了青州城,一路没有碰到一个人,不用担心行踪会很快暴露,这卧虎涧倒也算是个落脚之处。 “饿了?”老者眼睛一亮,“我给你做吃的,但是你得先帮我把这小姑奶奶的伤处理好。” “我不会医术。” “没关系,我是炼药师,医术也懂一点点,我已经看过,她应该是有几根肋骨错位,外加有点内伤,只要将错位处固定一下,丹药调理一下就可以。” “你怎么不自己动手?”沈飞雪有种上当的感觉。这样的伤,一时半会儿哪里会死人。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黄花大闺女。” “……” 在老者的指导下,沈飞雪将张敏抱进屋内。 说实话,在解她那紫衣时,沈飞雪的手有些颤抖。好在,紫衣下还有一层浅黄的内衫。 在沈飞雪动手之时,老者已经背过身,开启嘴强王者模式。 沈飞雪只得按照指示,一只手从下探进内衫,去寻找那些错位的肋处。 一个会点医术的人指导,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动手,整个过程是可想而知的,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算勉强完成。 而老者也说到做到,为沈飞雪做东西吃。 在这荒郊野岭,外加凋敝得近乎倒塌的茅草屋,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美味来。 “小伙子,你怎么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啊,你就不怕我在粥里下药?”老者看着端起粗碗,大口大口喝粥的沈飞雪,不禁笑道。 沈飞雪也笑笑,却并未回应。 如果眼前的人要动手的话,刚刚他为那女人处理伤处时才是最好的机会。 “你认识她?”见沈飞雪不说话,老者继续问道。 “不认识,她在青州城被玄月宗的人打伤,专程送她回来而已。” 老者倒抽一口气,惊道:“她去偷玄月宗的东西了?” 不待沈飞雪回应,已自顾自的叹息,本来皱纹就很深,此时拧得更紧,整个脸像块苦瓜,看向床上熟睡的张敏,“我的小姑奶奶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打玄月宗的主意,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她到底是什么人?”沈飞雪问道。看得出来,这个老者对她有不一样的情绪。 忌惮可能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宠溺。 最初的接,再到伤处的处理,都舍不得触碰一下。只因为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在,何况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后面的语气中虽然有些埋怨,但更多的是疼惜,见到她受伤后,那种心疼是无法掩饰的。 “也罢,告诉你也好,免得以后被人找上的时候还莫名其妙。” 老者咂咂嘴,继续说道:“她是云州张家的千金,你救了她,只要被张家知道,张家的人一定会感谢你的。” “云州与青州中间还隔着剑南州,她为什么这么远跑这里来?” 老者突然神秘地凑了上来,压低嗓音,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和别人说。” 沈飞雪笑笑,未置可否。 老者之前说沈飞雪没有防备心理,他又何尝不是。 就这么准备,将一个看上去很神秘的秘密,告诉一个刚见面不到两个时辰的人。 何来防备? “她来青州,是为了救她娘!”老者不知沈飞雪心理,保持那副神秘的模样,继续说道,“她娘五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头顶生花且长睡不起,她来青州,是找地级以上的丹药的。” 沈飞雪一怔,此刻,他似乎明白了这个女人欲为他挡下那一拳的真正目的。 他在望仙楼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地级聚灵丹放到怀中,刚离开不久这个女人就找上来。 回想起女人一上来就装作晕倒的模样,那纤细的手,当时正是有意无意地抓向他胸口。 再到后来,玄月宗的人一拳直轰胸口,如果被打中,地级聚灵丹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些,沈飞雪面色不改,继续问道:“什么地级以上的丹药可以救她娘的病?” “都可以。”老者说,“她娘睡了五年不食不喝,离奇的没有死去,反倒还越来越年轻,头顶生出四色花,并且越开越艳,当时很多高人去看过,都没有办法,只说是什么什么咒……” 老者一时想不起来,挠头苦思。 “反生轻语咒!” “对,就是这个,还是说什么什么教……” “邪月教!” “对,就是这个,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懂得还挺多。” 此时的沈飞雪眉头微微皱起,面露忧色,对老人的夸奖没有要客气的意思,说道:“哪怕是圣级丹药,也解不了这反生轻语咒,是谁告诉她地级以上的丹药可以解咒?何况王朝内十六州,应天州的永乐城才是最有可能出现高级丹药的地方!”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前几日刚好在天溪镇外发现邪月教独有的玉牌,现在又有人从云州跑到青州,也和邪月教的反生轻语咒有关。 这是巧合?还是邪月教有所图? 以邪月教过往的行事作风,不可能对一个妇女施展这种咒语,但偏偏又这样做了,很令人费解。 不管怎样,消失匿迹几十年的邪月教再度出现,这是事实。 找到这个告诉张敏如何解咒的人,或许是个突破口! 沈飞雪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在讨伐作恶对端的邪月教这事上,他从没手软过。 邪月教的势力不算大,但其手段诡异,五十年前要不是他和星宿峰十二位峰主出面,就算是朝廷也未必能将昭永王朝境内的邪月教清除干净。 想不到,短短几十年,邪月教又卷土重来。 “为什么来青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和那个飞雪剑仙有关。” “嗯?”沈飞雪疑惑,“飞雪剑仙在东海的逍遥岛,这里是南边!”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身份泄漏。以前他住在逍遥岛的事,世人皆知,但张敏偏偏跑到青州来! “我当然知道他在逍遥岛。”老人嗤笑一声,“但你以为他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开什么玩笑!” “什么意思?” “当世第一强者,你要去见他,不得带点见面礼什么的?”提到飞雪剑仙,老人那老脸上充满向往,再说话时也变得语重心长,“年轻人啊,虽然你懂得多些,但人情世故还是得好好学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