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丰栏难以置信,颤颤巍巍的问道:“赵先生,这是给我的?” 若是有直指大道的功法,谁又愿于旁门左道里,深陷泥洼呢,不过,也得区分一下,旁门左道中的功法,并非全是黄丰栏修习的这般低下的术法,像那几位站在邪道顶点的大人物,他们所修炼的功法,并不比武学圣地镇派绝学,差丝毫,甚至,由于剑走偏锋,某种程度上,比武学圣地的镇派绝学,更要惊艳一点。 黄丰栏这种在旁门左道里,基本上属于最底层的修士,得不到上乘术法,一辈子被困死,就算资质再怎样的不错,也得老老实实的低下头,认清自己拥有的资源。 何况,黄丰栏修习的术法,达到不了很高的成就,且后期遭受天谴的机会,只能说不低,旁门左道一途,进境自然是快,然而抵抗不了天谴、天罚,陨落的干脆利落,没任何的道理可讲。 便像,赵阙使用冷血幽禅,作为邪道重宝,遭受天谴,若非与八相龙蟒互相制约,再加上青石城他消化掉的那两头龙魄,云玄元君只能出手,救他,否则,天谴加上八相龙蟒反噬,两两想加,天上的神仙亦受不住。 而,黄丰栏将来遭受天谴,或许达到不了赵阙经受的那般,但是黄丰栏此般的修为道行,恐怕,天谴一到,他就得身死道消,化为乌有。 能改变修炼的功法,就算期间,黄丰栏受到重创,他也愿意。 《莲花浩本》随便打量了几眼,便知不会是简单的功法。 赵阙笑道:“当然是给你的。不过,到了你现在的地步,再改变自身修炼的功法,会受到极大的痛苦,有你之前磨练的底子,修炼《莲花浩本》倒也算是合适。” 自然是合适。 莲花浩本虽属于二流武学,翻阅过一遍的赵阙,知晓,此功法,更近于炼气,若是黄丰栏改修莲花浩本,受到的阻碍也小一些。 黄丰栏激动的不能自己,他都没想过,做成这件事,会得到什么好处,万万没想到,得到了一本自己梦寐以求的功法,有了《莲花浩本》,他便再也不在原地踏步了,而是与其他大门派的修士一样,对大道多少有了期望,而不是时时刻刻感到绝望。 数年如一日,困在一个境界,黄丰栏委实受够了。 他忽地噗通跪地,顿时泣不成声,“赵先生,您的大恩,黄丰栏牢牢记在心里,多谢!谢谢!” “快起来,地上凉,黄兄弟说什么呢,你帮我找到了杀害宋麒的元凶,我没有什么财物予你,只是单纯的送给你,一本功法,黄兄弟何必行如此大礼?”赵阙道。 黄丰栏死活不起来,抹着眼泪,欣喜道:“赵先生有所不知,在下走入旁门左道后,受此功法的桎梏,不论怎样的勤加修习,皆是原地踏步,不得进境,后来,我明白,定然是我所修习的功法太过低下,而赵先生,送给我的这本《莲花浩本》,则是黄丰栏,往日想都不敢想,无比希冀的大道功法,就算是眼下改换功法,再痛苦无数倍,黄丰栏,亦是甘之如饴。” 稍顿。 “是了,赵先生,有一事,黄丰栏还须告知您。” “你先站起来。”赵阙无奈道,“站起来说话,不然,我不会听的。” 此话一出,黄丰栏立即麻溜的站起,学着读书人那般,俯首作揖,方认认真真道:“赵先生,邪道有一大人物到了景树城。” “哦?此人是谁?” “在下不知,只听同道中人言及,这位邪道大人物,曾在大夏的边陲小城,屠杀了半城的人,就是为了练功。” 赵阙双眉紧皱,突然多了位邪道的大人物,让他觉得,出现了变数。 只是,他志不在宝刀,于他而言,担心的是那位邪道大人物,带着其他旁门左道,打着打着,开始对城中的市井百姓,起了注意。 “此人,没对普通百姓动手吧?”他问。 黄丰栏的双眼,依旧激动的泪水直流,回道:“回赵先生,在下并未从其他邪道中人那听说,这位邪道大人物,朝百姓出手。” “那就好。”赵阙点了点头。 可是,黄丰栏心里一哆嗦。 赵阙的这些话,点明了,他很在意市井百姓。 莫非,赵先生的真实身份,与朝廷有关? 可是,他那么年轻,定然不是什么朝廷大员,庙堂上的大人物,一个个为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哪能有年轻人啊。 所以,黄丰栏暗道,赵先生是不是哪个世家大族子弟,关心民间疾苦。 “赵先生,您要是担心那位邪道大人物,对百姓不利的话,在下让交好的朋友,盯紧点?!” “可以。” “好,没别的事,在下这便去做了。” 赵阙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赵先生说哪里话,您送给我一本修炼功法,简直是在下的再生父母,为赵先生做这些事,完全是在下的分内之事,赵先生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做。”黄丰栏低三下四的说道。 有了这本功法,由不得他不对赵阙服服帖帖。 赵阙深深看了眼,“既然如此,黄兄弟快去做吧。” “是。” 看着温泓送他离开的背影,赵阙想着心事。 “先生,此人,说的当真?”项阳问道。 赵阙思忖再三:“暂且相信,等银花派那边的消息。” 说时迟,那时快。 未过几刻,一位铜羽回报,银花派的九长老邀请赵阙,再次前去一见。 “来了。” 赵阙起身,道:“这次我一个人去便可,你们留守在此。” “遵命!” 再次见到九长老,她的神情,便不像此前的春风满面了。 双手有些颤抖,邀请赵阙落座后,她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赵阙瞧着九长老,失笑:“你坐下说。” “好……好的,大将军。”九长老搬来一个凳子,好好的挑选了一个位置,方才坐下来。 而她的位置,离赵阙稍远。 “你近些。”赵阙笑道。 九长老尴尬道:“不了,我就坐在这儿吧,大将军,靠您太近,我……我有些心慌气短。” “哈哈……那好,你就坐在那儿吧,让我来,可是找到了是杀了宋麒?!”赵阙随即问道。 九长老认真的点点头:“找到了。” “谁?” 赵阙静静等着九长老开口。 而九长老欲言又止,仿佛,想说又不想说。 “你到底要不要说?” “说,先告罪大将军一声,本来应该是我亲自去大将军那儿,把此事一五一十的说出的,但是,思来虑去,一是不知大将军在城中何地,二是我在城中的目标,太大,容易让有心人发现,所以,还是……” 赵阙挥手打断她:“无妨,直说就是了。” “是。大将军,我们的确找到是何人杀了宋麒兄弟了,然而,此人现在并不在景树城,回了自家门派,不过,即便他在景树城,银花派要不要杀他,依旧得我回门派询问掌门后,让掌门作出决断。” “你便先把我找来,把此事说与我听?” “正是。大将军,杀了宋麒兄弟凶手,不是旁人,而是迎秋宗的天才弟子元志。” “细细说给我听。” 听了黄丰栏的言语,再听九长老告知,他已然无动于衷了。 或许九长老内心太过紧张,组织好的言语,到了嘴边,又霎时不知该说什么可好了。 “不必紧张,倘若真是迎秋宗的天才弟子,不用你们银花派出手,我出手便够了。” “但,但是,我们签的书契,是我银花派找到凶手,再杀了,目下,找到凶手了,杀的话……大将军,我猜,掌门必定不会同意的,杀了元志,等同于全面和迎秋宗开战!迎秋宗在景树城经营久远,银花派并不是其对手。” 赵阙看着九长老,眼神躲躲闪闪,前言不搭后语,担心这担心那的模样,笑道:“此事,稍后我们再商议,九长老先将,银花派如何找到元凶一事,说与我听。” 点了点头,九长老随之慢慢道来。 “大将军,银花派的弟子,记下了宋麒兄弟的长相,不单是在玉山街,附近的两条街,一并打听,发现,宋麒曾在水弥街的首饰铺子,买过一对玉镯,据周边的百姓说,宋麒买了玉镯后,直奔玉山街,送给了王桂,哦,王桂是个美貌的女子,丈夫死了,由于其美貌,颇引得汉子觊觎,而这段日子,坐镇迎秋宗山下铺子的元志,路过王桂开的摊子前,对其美貌念念不忘,嘱咐迎秋宗的弟子,准备了不少的礼物,还有自我们胭脂铺子,买的胭脂,打算送给王桂,而宋麒买了玉镯送给王桂一事,恰巧被迎秋宗的弟子,看到,转告给了元志……” 后面的事,也就是黄丰栏,与赵阙说的那般了。 无外乎是,九长老比黄丰栏,说的内情,更加的详实。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未曾想,宋麒,当真跌在了美人关。 赵阙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王桂对宋麒,感情如何?” “回大将军,她对宋麒兄弟,感情甚深,若不是她是寡妇的身份,估计早就嫁给了宋麒,多方打听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一直发于情止乎理,从未逾越规矩半步。” “王桂后来和元志发生了什么?” “宋麒被元志杀了后,王桂想寻短见,数次被人发现救下,至于到底何人发现,在下想,应当是元志安排在王桂身边的人,且,王桂并未屈服于元志……” “宁死不从,王桂倒也算是巾帼。” 赵阙呢喃的评价道。 他看着九长老,“银花派调查此事,用时居然这般短?如此之快!” “在下不敢欺瞒大将军,一是银花派,于景树城,有根基,二是,银花派在迎秋宗的铺子内,也有些细作,这般加起来,查此事,自然快了许多。” 赵阙骤然轻飘飘问了句:“九长老以为,迎秋宗在银花派这儿,有无细作?” “肯定是有的,在下也私下调查过,不过没有找到。” “行了,知道了,你且把此事,报与掌门,她若不答应,我亲自来杀,此事,银花派出力并未抵的了融雪,融雪依旧给你们,银花派需做第二个条件,偿还于我,如果掌门答应帮我杀元志,那好,仍然是第一个条件。” 他道。 合该如此。 九长老做生意久了,立刻简单思量了下,“我会劝掌门,答应下来,银花派帮大将军杀了元志。” 赵阙注视着她,笑了笑,“的确,帮赵某杀元志,你们银花派是最赚的,老话说,人命关天,既然赵某与银花派,有关于人命的交易,以后,有机会的话,赵某自当再用你们银花派,机会……嘿,机会,赵某相信,机会极大,你我再相见的日子,不会太远。” “在下,现在便启程回银花派。”九长老道。 “嗯,去吧。” “大将军不知在铺子里等候,还是回去?” “不劳烦你们,我回去等你的消息,只是,速度要快,算起来,离寅时一刻,近了。” 九长老怔了下,点点头,告罪一声,转身,马不停蹄的往银花派奔去。 赵阙走出铺子。 伸了个懒腰。 景树城的事,快出结果了。 他反而,兴致乏乏。 尤其是清楚了宋麒的死因之后。 “小友,可是要离开景树城了?” 赵阙停下脚步,猛地回身。 那位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赵阙的身边。 “老先生,急事,忙完了?” “多亏了小友的帮忙,有了两位邪道妖人,大阵险之又险的解决了,就算再出什么幺蛾子,此城的百姓,也大致无碍了。”老者笑道。 赵阙依稀觉察,站在他身边的老者,并非上次玄之又玄的分身,而是真身。 “恭喜老先生。”赵阙俯首作揖。 老者赶紧避开,同样俯首作揖:“小友身上的气象惊人,绝对是惊人的贵人,老头子,不敢受小友一拜。” “生在天地间,你我有何不同,为何不敢受赵某一拜?!”赵阙笑问。 老者转念一虑,笑道:“小友,天骄一般的人物,此言,暗含大道。” “老先生,那宝刀,不知如何处理?” 赵阙问道。 老者摇摇头:“宝刀出世,有缘者得之,我们几个老东西,差点因此铸成大错,自然与宝刀无缘,处理了大阵的隐患,我们该各回洞府,继续避世清修了。” 赵阙本想打听老者的名讳,但,似乎想起了什么,随之打消。 老者一手高高举起,仿佛在牵引什么。 “与小友的承诺,老头子,记在心里,此次见小友,就是为了完成对小友的诺言。” 老者和蔼可亲,似乎是邻家的爷爷。 赵阙看着老者,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知,你们把那两位邪道妖人,如何了?” “小友把他们杀了后,我们合力将落在你身上的因果,转到我们的身上,换言之,帮你抹除了因果。两位邪道妖人,背景自是不简单,小友往后不必忧虑,会有人找你麻烦便是了。” 老者只说了,因果一事,并没有说的太清楚,比如邪道妖人的魂魄,进了大阵,他们怎样利用。 赵阙低笑一声,只能抱拳道:“多谢诸位老先生了。” “有恩就有报。”老者笑道。 他猛地把拽下,冥冥中,天的一角,像是让老者给撕扯下了。 旋即,脚踩七星。 “小友,放空身心,静等伟力临身!” 赵阙存了份心思,消耗一部分余康城一地的风水气运,运转《景星麟凤》。 老者轻咦了一声。 不过,并无大碍。 当所谓的大阵伟力触碰到赵阙,他才知道,严格说起来,哪是什么大阵伟力啊,而是景树城世代积攒起来的气运。 源源不断的灌注进赵阙的体内。 八相龙蟒似乎对此极为感兴趣。 齐齐醒来。 张口便吞。 “小友,你的伤势颇为古怪,这点伟力不太够。” 老者亦是感到纳闷。 赵阙一语不发。 “无妨,再多给点,无关紧要。”老者顿时哈哈大笑,他只觉赵阙很有意思,这么多年了,有意思的年轻人,委实太少,于景树城遇见了一位,老者愿意慷慨解囊。 赵阙抬起头。 顺着他的视线,模糊看到,有一条金色的溪水,从天流下。 暗地叹了口气。 数位大炼气士,联手布下的大阵,端的是玄奇。 从前在西塞,寒山王朝的大炼气士针对他的大阵是,如今,大夏的大炼气士,想要布下大阵,巧取大功德的大阵,同样如是。 “老先生,不怕天机泄露了吗?”赵阙问。 老者回:“该做的都做了,尘埃落定,我等几个老家伙,白忙活了一场,现在说,已然是无关紧要。不错,当初老夫静极思动,游历到此,见到景树城或许在不远的将来,遭受战乱,但,一人之力有限,便找寻了故交好友,一同在此布下大阵,希冀能在景树城战后,超度亡灵,人算不如天算,煞刀出世,乱了我等大阵,我们几个老家伙,受困于大阵,再没人帮忙,只怕离身死道消不远矣,小友进景树城,背负的气运,格外引人注意,我们细细商议了下,让那两位邪道妖人,留意到了小友。” 赵阙叹气道:“难怪,虽然世间事,从来捉摸不定,接连两位邪道妖人,拦下我,亦得事出有因,才会那么巧合。” “哈哈……小友不会怪罪我等吧?” “怎么会?老先生不也是正在赔偿我吗?” “小友想的开,我等几个老家伙,甚是欣慰。” 赵阙又问:“赵某,一事不解。” “小友请说。” “景树城的江湖高手众多,为何是我?” “当然是小友气象惊人,又背负风水气运,杀了那两位邪道妖人,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懂了,利用两位邪道妖人的魂灵,前辈们遭受到天道的反噬,也会少了许多。” “不错,那两位邪道妖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等选来选去,依旧选中两人。” “前辈们真的是用了传闻里的祭天术法?” “小友,两人皆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邪道妖人,用何术法……就算是祭天术法,有何不妥吗?” “连两人的轮回转世都断了,确实有些有伤天和。” “莫说笑了,小友,你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气,我等也猜不出,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将一身的杀气养活,小友说有伤天和四字,不合适吧?” 存在于老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过,他引导进赵阙体内的气运,却是未断。 赵阙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当拳头比别人大的时候,道理便讲的通顺,拳头别人比自己大,再好的道理就不是道理了,是抬杠,是无理取闹,是不识好歹。 老者见赵阙识趣的闭嘴不谈,笑着道:“小友,你我将来,或许有缘分再见,到时再争论谁的道理大吧。” “前辈都如此说了,晚辈怎能不知趣?” “哈哈……前提是你能活下来,别的,老夫做不了,用大阵伟力,为你争取些时间,还是做的到的。” “晚辈已然是心存感激。” 自天上流向赵阙身体的金色小溪,愈来愈淡,慢慢的消失不见。 老者收回手:“赠予小友这段机缘,老夫亦是吃力的很,回洞府须闭关一段时间了,就此告辞。” “前辈一路顺风。”赵阙抱拳说道。 送予他的气运,并无隐患,他暗暗把景星麟凤撤去,损耗的气运,再算上新近补进身体的,约莫等同于,他刚得到余康城一地风水气运时的七成。 实在不少了。 银花派掌门担心和迎秋宗撕破脸皮,不同意杀元志,以气运驱使景星麟凤,足够取元志的项上人头了。 只是,赵阙从没有用景星麟凤,和半山三境的大高手,交手,战力到底如何,也只能打起来再看了。 “小友是用刀的吧?”老者蓦地问道。 赵阙道:“晚辈确是喜欢用刀。” “那柄宝刀,厉害的紧,虽与我等无缘,也许跟小友有缘。”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会思量此事。” 老者又忽而笑了声:“你藏着那么厉害的手段,不去抢一抢,委实有些浪费,何况,分予你了一部分景树城的气运,你在此地,无形间得天眷顾,事半功倍。” 赵阙摇头:“晚辈,这身伤势,再去凑热闹,只怕,说不准,就得死在那儿。” “哈哈……不会的,你我有缘,趁着我等,还未离开,助你一臂之力。”老者说了句,很是诱惑的言语。 赵阙轻笑:“感谢前辈的好心,前辈刚解决掉一个麻烦,插手进我这个麻烦,若是因我出了岔子,晚辈岂不是万死难赎己罪?!” “小友,说话太好听了,也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便就此告别了,不过……” “前辈请直说。” “今后再见,你我坐下来,喝杯清酒。”老者笑道。 赵阙一口答应:“能与前辈坐下喝杯酒,定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