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朝廷同意了您退居二线的请求,已将军权暂且移交给了冠军侯林朝天,荒沙鬼骑的统领石金刚,提拔为林朝天的副将。” 石金刚与李木槿一样,同为赵阙的心腹! “林朝天?哈哈……有趣,我还以为是我那结拜大哥,没想到是宠臣林仙鹿的孙子啊!!”赵阙突然放声大笑。 一直等到赵阙笑完,他们才继续说道:“朝廷还决定,将‘十鬼’交给您掌管,正式的任命,会随‘十鬼’到达青石城,交到您的手上,我们只是通知您一下。” “嗯,‘十鬼’的水平在大夏秘部里,还算不错,是老头子给我要来的吧?” “是。” “还有其他的事吗?” 一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拿出一份精美的书信,恭敬递到赵阙的手上。 书纸之上,字不多。 寥寥几行而已。 透露出来的信息,但凡外泄丝毫,必定风起云涌!! 反复看了良久,赵阙叹气道:“告诉老头子,他话外的意思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是!赵将军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属下告退了。” “没了,你们复命去吧。” 六人走后。 赵阙自长凳上站起身,负手踱步到秦轩之的身前。 “言华,上境,能入眼。” “多……多谢赵将军夸奖。” “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要看到珠宝铺子连同蒋佩的店铺,到我姑姑的手上……” “没问题!没问题!!”高傲如秦轩之,面对百将之首的赵勾陈,也垂下了头颅,毕恭毕敬的似个孩子。 赵阙嗤笑。 “顺便为你挑选个墓地……” “……” “我会在那一天送你上路。” “……” 赵阙跟秦轩之擦肩而过。 李木槿像幽灵紧随其后,走到秦轩之的身边,掏了块糖块扔进嘴里,“不嫌麻烦的话,殡仪队也准备下。” 离开。 秦轩之呆在原地,呼吸都仿佛没了。 兰芝呼唤:“师父。” 秦轩之如梦方醒。 随即,额头青筋暴露! 他。 秦轩之, 青石老叟! 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巷弄黑暗里,一位云雀现身,将信件交给李木槿。 “赵将,马河川要到南扬州巡视。” 赵阙不以为意:“来就来吧,正好把恩怨了结一……” 话未说完,他突然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赵将……” “无妨,小事。” 摊开手掌,鲜血殷殷,比之茱萸另要殷红。 李木槿担忧道:“您必须静养了,不能再出手!” 长呼一口气,赵阙无奈道:“这些都是小伤,不值得大惊小怪。” “赵将,您骗的了别人,还能骗的了我吗?” “唉,数你最聪明了,是了,谁护马河川来南扬州?” “纳兰家的长女,纳兰长徽。” 赵阙顿时无语,五年前,他曾将纳兰长徽…… “纳兰长徽倒是有个好雅号,被京华的好事书生们叫做‘水芙蓉’。” 李木槿失笑:“那也是您的手下败将。” 回缝衣巷途中。 拾取了一束丢落在地的茱萸。 不经意捂住心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闭上双目。 思绪顿时翻涌成海。 齐笙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喃喃自语。 一遍又一遍。 “遍插茱萸,少一人……” 夜市散了,摊贩沉默收拾起工具,瞧了眼夜幕清亮的雨后星辰明月,不知因何叹息,身影渐渐融进黑暗。 指着那摊贩,他问道:“我曾经做给你吃的牛皮糖还记得吗?” “木槿怎能忘记……” “从死人堆里将你扒出后,你还嘟囔着要吃爹爹做的牛皮糖,无奈之下,我把物资紧缺兵营翻了一遍,找了些砂糖,勉勉强强给你做了几块。那离去的小贩便是做牛皮糖的,青石城的牛皮糖与别处不同,香为主甜为辅,切面略微有些褐色,瞧着不好看,吃进嘴里,简直是享受,明日我带你去城内有名的那家牛皮糖铺子。” 李木槿脸色红润,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自跟了赵阙六年,过往的十三年记忆,即便仍旧模糊不清,她也不愿去追究。 只是喜爱吃糖的习惯,一直伴随着她,西塞军谁人不知,喜欢偷偷给赵将军暖被窝的她,兜里放着一堆糖块,披甲覆面杀敌前,亦要往嘴里丢上一块。 “赵将吃吗?” 借月色看着放在柔夷里的糖块,赵阙轻笑,捏起,放进嘴里。 滔天汹涌的苦涩,不禁稍稍化解了几分。 “她是个很神奇的人吧。”李木槿蹦蹦跳跳,踩在石板,跳起了方格子。 “哦?” “只有特别神奇的人,才能让赵将念念不忘呀。” “她呀……” 赵阙一顿。 七载光阴岁月,尽管记忆里保留着与她的点点滴滴,然而齐笙的性格像是被时间悄悄瓦解了一样,话语到了嘴边,他竟开不了口。 唯有一声长叹。 “愿君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不相负。” 骑着枣红色瘦马频频回头的少年郎,望着站在城门外,笼起的青丝插着几颗茱萸的少女泪眼娑婆的挥手,少年郎轻轻念着她告别时的心愿。 家门外,胆颤心惊站着位中年男子,面貌在黑暗里看不清。 直到见回来的赵阙。 男子学陌生的军中礼,单膝下跪,喊道:“下官拜见车骑将军!” 身为西塞将主,朝廷拜赵阙为车骑将军,金印紫绶,统领西塞军,倒是因退居二线,追回了此将位,换成了名头响亮却没有任何实权的辅国大将军。 赵阙离他丈外,看着锦衣华袍的青石郡守,“我早已不是车骑将军了。” “赵将军在下官的心目中,永远是为大夏王朝镇守西塞的车骑将军!” “油嘴滑舌。” “下官惶恐!下官不敢!” 青石城背靠群山,却有一片四通八达、畅通无阻的山路,上下几任郡守,皆拿修建山路维护治安当做政绩,再加上辖制南扬州咽喉,商业由此发达,凭借于此,几任郡守,俱都平步青云。 “起来吧。”赵阙淡淡道。 “遵命。” 看清了郡守的脸貌,赵阙笑道:“原来是你,倒是有缘。” 名叫刘井水的青石郡守,又用儒家礼仪,郑重向赵阙一揖到底:“一年多前多亏赵将军施加援手,否则,我就死在了风沙河的叛军手中。” 紧挨西塞的风沙河州曾发生过一起不大不小的叛乱,正巧在州城养伤回返西塞的赵阙,看到一伙叛军围攻少量官兵,命随在身侧的李木槿引兵铲除,救下了当中的刘井水。 来时,赵阙看过青石城郡守的姓名,未曾料到,刘井水就是那日向他长跪不起的人。 “赵将军,下官该死,没有照顾好您的姑母。” “无妨,我也从未说过。” 与将士同吃同穿的赵阙,的确做不出逾越规矩的事情,何况其中也有难言之隐,七次寄信回家,他都给姑姑用了隐秘的化名,这是与赵雅事前商量好的。 “这里没事,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赵将军……” “云雀告知你我回青石城的事情,不必大张旗鼓,权当没有这回事,我在青石也待不了多久。” “是。赵将军,今日发生之事,下官已经尽数抹平。” 看着刘井水折身返回。 李木槿轻声说道:“他是个精明的人。” “当然,蠢人也不会稳坐青石郡守这个烫屁股椅子上。” “明知赵将回返的日期,却不做任何迎接,仅在这时独身在此面见赵将坦言相告,刘井水未来的成就,想必不低。” 赵阙把拾取来的茱萸插在门扉,笑道:“我的事官场上沸沸扬扬,刘井水怎能不解其中三味?” 守在庭院的两位云雀,悄身离开,关上门,静静隐身在黑暗。 屋里灯火长明。 赵雅躺在病榻上,些许鼾声,面容安宁,嘴角上勾,似是确定赵阙回家了,梦里都在笑。 让李木槿去侧房休息,吹灭油灯,坐在床榻旁,握住姑姑的手,一夜陪伴。 天色破晓。 赵雅醒来,见赵阙静静的注视着她,霎时笑靥如花。 以她这般年纪,还能美到如此,着实不易。 两人都笑着。 良久。 赵雅才道:“像你爹爹。” “朝中也有人这般私下议论。” “阙儿如何处理的?” “不加辩驳就是了。” “那人呢?”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总归是该给我的,半分也未少。另外,朝廷文恬武嬉,封了一大堆异姓王、将军,钦天监的几位大人物曾联合上奏指出有伤国运,却被驳回,现在京城里已出现了汹涌的流言。” 她手中用力,半坐起来,眉眼增添了许多忧愁。 赵阙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姑姑想吃什么?阙儿为您做去。” “阙儿……万事小心。” “知道的姑姑,云丝面如何?” “好。” 孩子长大了,一晃眼,赵阙都不用她操劳了,赵雅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想起了她小时候躲在书房里翻看诗书,翻到那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彼时还不知是何意思,随着年纪增大,眼下却是愈发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