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十鬼休息了些时间,赵阙只是简单询问了下,并未深入的了解这位秘部高手。 况且,他都把秘部右侍郎施庵给杀了。 结下的梁子,也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说清的。 想起此事,他对曹经络和柳十郎的提防不禁提了几分。 一旦透露,施庵是他杀的,就算拿出施庵要谋杀他的证据,朝廷不予追究了,秘部为了脸面,也得锲而不舍的使他这位辅国大将军,死于江湖仇杀。 让店小二为十鬼多准备了些早饭,他顿时狼吞虎咽。 而赵阙继续思考有关江晋州的事。 在青石城酒楼时,虞王给他的信,透露的消息,他深信不疑,虞王作为上一任西塞将主,是跟他绑在一根绳上的,西塞有所损失,便等同于虞王的势力会受到动摇。 再仔细一思量。 赵阙又举棋不定了。 若对象换成寒山王朝,排兵布阵、阴谋诡计,信手捏来,只是到了当今朝廷,再用这些东西,罪同谋反,且林朝天顶替了他坐镇西塞,这么多天过去,西塞现今的状况如何,一概不知,他当然信任潘季驯、石金刚等人,但是林朝天这位林仙鹿的孙子,卡在西塞,如鲠在喉,赵阙浑身不舒服。 此般种种原因,便是他向铜羽发号施令,所思所想,变来变去,没个坚定的心思,只能让他们相机行事。 寒山王朝厉害吗?当然厉害,再多给寒山王朝些人口,募集多些兵卒,西塞真有可能守不住。 而西塞能守住,也是历来将主无一庸才,麾下将领英才辈出,兵卒敢战敢死战。 林朝天成了西塞将主,赵阙的那种隐隐担忧,又起了。 唉,当世风云变幻,连他也犹豫不决了。 “先生?”十鬼吃完早饭,见赵阙陷入沉思,久久未回神,桌子底下的双手不禁握拳,顿时有丝一言不合,当即锤杀赵阙的意味。 赵阙的目光看向他,笑着站起身:“吃饱了吗?” “多谢先生的招待,属下吃饱了。”双拳眨眼松开,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绝无其事,他一本正经的回道。 赵阙负手打开门:“既然吃饱了,随我走一趟吧。” “遵命。” 锦衣娘于金露城的首领,唤作赵穗。 听闻,这位赵穗生的貌美如花,如水中玉洁冰清的睡莲。 同为赵姓,赵阙便要见识见识这位水中睡莲。 赵穗行事低调,住在金露城边角民房,日常锦衣娘行事,她皆是吩咐在此城的手下,自己绝不抛头露面。 刚走出客栈,赵阙忽觉身边空荡荡,似是少了一人。 左右巡视,方恍然大悟,李鸢子早已离开他,独自闯荡江湖去了。 人走了,才明白她在身边的习惯。 赵阙苦笑摇头。 “先生,可是有不妥之处?”十鬼低声问道。 “不曾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朋友。” “先生的朋友必定亦是俊杰之辈。” “哈哈……你所言的确是,她啊,厉害着呢,除了脑袋有些不灵光之外,前途不可限量,我非常期待,有朝一日,她名声大振之时,江湖的反应!” 十鬼把“她”,当成了“他”。 皱了皱眉,他转瞬异常恭敬的说道:“先生的朋友,自该名声大振。” “漂亮话以后少说,我不喜欢漂亮话。”赵阙快步,去寻赵穗,没有骑马。 十鬼紧随其后:“先生教训的是,十鬼记下了。” 拐进一条小巷,通往另一条街,赵阙拦下当地的行人,询问了下路。 金露城委实大,走了一上午,也未赶到赵穗的住处。 十鬼气不喘心不跳,看着坐在一块石凳上气喘吁吁的赵阙,问道:“先生为何不选择骑马?” 赵阙仰头瞥了眼他,垂下头休息自己的:“旧伤爆发,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多走走总归是好的,省得旧伤让我废在床上,那时再想走走,就成痴人说梦了。” “十鬼倒是听说过几件有关先生的传闻,之前不以为意,像先生此般的国士,本该无双于天下,怎会黯然退隐,眼下见先生的旧疾导致的不便,越发佩服先生了。” “佩服什么?前线将领,哪位不是一身的伤?” “先生为大夏征战,才积累了伤病,倘若无先生,大夏危矣。” “嘿嘿,让你别说漂亮话了。” “这是属下的肺腑之言,绝不是漂亮话。”十鬼赶紧抱拳诚恳道。 赵阙活动了下手臂,不冷不淡:“继续走吧,你的肺腑之言,我就笑纳了。” “先生高风亮节,十鬼钦佩。” 赵阙揉揉眉心。 也不知十鬼是在秘部待久马屁拍多了,亦或他本是此般人。 “你到我身边来,绣衣使者的人有没有跟踪你?”他换了个问题,试探问道。 十鬼在赵阙的身后跟随,嘴角轻轻勾起,语气却正式,“属下一路小心翼翼,绣衣使者定然不会发现我。” 赵阙猛然顿足,回头看他道:“也是,追踪一位天极下境的武夫,很是困难。” “天极下境,于先生看来,仅仅是学武的稚子。” “哈哈……你此言说到点子上了,你信不信,我想杀你的话,根本不需要多麻烦?”赵阙逼近十鬼,轻轻问道。 十鬼退后一步,神情惶恐,肯定道:“先生要杀十鬼,根本不需要动手,十鬼自戕于先生面前。” “嗯,好回答。”赵阙转身,沿着小巷,“知不知道江晋州的事情?” “在来南扬州的路上听说了,逆贼声势广大,但是御营兵马里有名将已去讨伐逆贼了,想必,不要多少时间,江晋州就返还太平。”十鬼说的谨慎。 辅国大将军身前,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够治他的罪,即便他的身份是秘部的十鬼。 赵阙讶异了一声:“名将?谁啊?” “属下不知。” 赵阙点点头,也不追问。 十鬼注视走路都有些费劲的辅国大将军,双手微动,不过,心绪极快清明,随即放弃,默默跟随赵阙。 金露城承平日久,贩夫走卒的脸上,自有大城巨邑百姓才有的光辉。反观青石城百姓和他们比较,前者身上有种小家子气,好似胸怀不够广阔,后者远远不同,目光自信,行路昂首挺胸,别管口袋里有没有钱,精气神就比青石城百姓高了一头。 午时找了家酒铺吃了点东西。 直到差不多申时,赵阙跟十鬼才到了赵穗的住处附近。 着实位于金露城的边角。 不远处就是城墙,城墙上打哈欠的守军,清晰的收入视线。 仿佛赵穗把周围的人买通了,两人一踏进边界,十几个或明或暗的目光死死盯在了他们身上。 赵阙管也不管,径直走向赵穗的宅子。 小雪上午便停了,几人急匆匆跑过清理干净的土路,拦下两人。 “你们是谁?到此有何贵干?” 假如不听他们威胁的语气,还算知书达理。 “几位兄弟,我是来找赵穗,赵姑娘的。”赵阙退了一步,不愿刺激他们,保持距离,抱拳说道。 几人一听,来人直接打出赵穗的名号,心里顿了一下,瞬间警觉问道:“你们公务在身?” 赵阙突然一笑:“好汉们误会了,我来自青石城,你们通报赵姑娘一声,说,青石城故人来访。” “青石城啊,我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一场江湖大乱,是追杀礼部左侍郎谢之维的女儿谢葵,对不对?” “好汉所言极是。” “行,你们两人稍待,我去知会赵姑娘一声,但是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赵阙感激。”他笑道。 十鬼首次见辅国大将军与蝼蚁们这么客气,心底震惊。 按理说,金印紫绶的辅国大将军,要想踩死他们这群蝼蚁,轻而易举。 另外,赵穗是谁? 来的时候,并未有人告诉他,赵勾陈还与金露城的赵穗有来往呀! 然后,他靠近赵阙的后背,低声询问:“先生,赵穗是谁?” 赵阙头也不回,笑呵呵的回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十鬼立即诚惶诚恐:“属下知罪,属下冒犯了。” “冒犯称不上,只是赵穗身份神秘,你知晓了,于你而言,毫无益处,只会徒增是非。” “属下感谢先生的大恩!” 他似乎拍马屁拍上瘾了。 赵阙没了搭理的心思,看着剩下的人提防着他们,等待通报的人回来给个信。 不多时。 穿着锦袍、戴着面纱的女子,跟通报的人一同出来。 赵阙注视女子,抱拳轻笑:“赵姑娘?” 赵穗打量赵阙少许,莞尔一笑:“赵先生?” “赵某有点事需拜托赵姑娘。” “外面天冷,先生里面请。” “多有叨扰。” “先生客气了,先生能到小女子的家里,蓬荜生辉!”赵穗目不转睛看着赵阙的眉眼,轻笑道。 面纱后面的脸蛋,美的惊人,远不是水中睡莲可比拟,说她是独盛人间的阆苑仙葩,赵阙也信。 宅子外面看平平无奇,一进到里面。 便觉占地宽阔。 庭院布置的精湛。 一时间。 赵阙脑海里只剩小桥流水人家六字。 “赵姑娘宅邸,堪称妙景。”赵阙不由赞美道。 赵穗掩嘴笑不露齿:“赵先生谬赞了,再多的妙景,亦也不如辅国大将军来的威震人间。” 十鬼吃惊的打量赵穗,隐居金露城边角的绝美女子,到底是何人? 稍顿。 她问道:“先生后面的人是谁?” 赵阙停在小桥上,桥下是哗啦啦的流水,星罗棋布排列的岸边鹅卵石,有雪存留。 转身。 看着十鬼。 他笑道:“他啊,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秘部的人,或许是绣衣使者,甚至是直属天子的龙铁卫也说不定。” 十鬼缓缓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注视赵阙。 赵穗好奇道:“先生如何断定不是你的人?” “谎话说一千遍依旧是谎话,嘿,何况漏洞百出不值得推敲的谎话了。”赵阙摇头道。 十鬼惊恐道:“先生!属下是十鬼啊!属下是朝廷派给您,保护您安全的十鬼!!先生为何不信我?!” 赵阙嗤笑:“我在青石城多日,你在哪?” “先生!京城离青石城相隔甚远,属下日夜不停的纵马赶路,才到达南扬州!” “虞王曾让人带给我口信,既然他们都从京城赶到青石城了,你为何没赶来?莫非,中途游山玩水耽搁了?” “先生,我……” “赵某都到了金露城了,你才至此,说出花来,赵某也不相信,难道你胆子大到不拿朝廷命令当回事了吗?” “属下,属下不敢!” “另外,你为什么寻思到我会来州城?难道你的道行高到可以窥破天机的地步了?” “我……” “云雀告知你我的住处?笑话,狗屁!你连云雀的规矩都不知道吧?” 赵阙接近十鬼。 “是钦天监推衍到的行踪?还是咱们的那位国师大人亲自下场了?不可能你们在我身边有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