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起步,求推荐、求收藏~ —————————————————————————————————————————————— 雪地里,陆辛红缓缓收剑,季河东怔而无言一直看着剑柄消失在那为微风拂起、层叠波动的红袍褶皱中。 韩少方小跑上前,扶过摇晃不稳的甄少遥关切问道:“师兄,你的手......” 甄少遥咬咬牙道:“不碍事,肩上两处穴道给锁了,手麻得紧。” 那边陆辛红笑眼眯成新月:“郎君少年英才,我怎么舍得下重手。被锁的穴道只需半炷香功夫自会给气血冲开。” 甄少遥稀里糊涂落败,犹自沉浸在疑惑中半是惊奇半是不忿,左手扶肩道:“适才你的手距离我足有半尺,如何能点中我右臂穴道?” 陆辛红笑道:“我可不是用手点的,用的是剑。” “剑?”甄少遥双眉一挑,诧异道,“你说方才是以剑芒点锁我的两处穴道?” 陆辛红轻轻点头:“自然是,我手上别无他物,就想使那隔空点穴打穴的功夫也是不行。”边说边用手将垂挂到眼前的长发梢拨到鬓角,“这可是你正光府的‘剑点穴’,怎么,你师父没使给你看过?” 甄少遥与韩少方闻言皆惊,相顾错愕。甄少遥随即便叫了起来:“胡扯!‘剑点穴’乃我宗门绝技,从不传授外人,你使个旁门左道的障眼法就想来鱼目混珠,未免太过托大!”说完顾视季河东,希望能得到师父的认同。 陆辛红与他一起将目光投向季河东,涩涩笑道:“季大侠,你这徒弟外柔内刚、英气不凡,我着实喜欢。嘿嘿,若是合适,不如将他让给我,我必感激不尽!”说着,看向甄少遥的眼神中尽是怜爱。 司马轻亦抚须道:“季兄何不成人之美?” 季河东听出他是在开玩笑,然而有司马轻击败自己之事的阴影笼罩心中,不由得他不敏感,脸上无动于衷,心中早已破口大骂开来。但想这司马轻与陆辛红两人一唱一和、惺惺相惜,果然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自己若与他们为伍,同桌把盏言欢,未免太掉身价。思及此处,不禁再生逃离之念。 可是在此之前,有个疑惑季河东难以释怀。陆辛红那一招“剑点穴”实在太过诡异,毫无疑问是自家宗门最为精妙的剑术。甄少遥说得不错,“正光剑系”六绝中的“剑拦虎”与“剑流光”都不算难学,“正光剑”一系弟子纵不说人人皆会,熟练掌握的也不少。可后四绝实乃宗门中寻常弟子难以企及的上等剑术,历来仅师范以上地位者才有资格学习,而且未必学得齐全。即便自己也是八年前才从师父苏见深那里继承了“剑点穴”的内容。 季河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今正光府中,除却自己与屈指可数的几名“正光剑”一系高手,还有谁能与此事相干。 司马轻瞧季河东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说道:“小红是有名的剑痴,但凡遇上有名气的剑术名门弟子,都会过上两招,季兄切莫较真。” 季河东十分不快,横他一眼:“你也看清了,陆大侠使的是我正光府的剑术。这是我正光府不传秘技,他又是从何学来的?”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差些忍不住将“从何偷学”几字脱口而出,碍于脸面好歹还是忍住了,但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司马轻轻摇其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小红涉猎广博,或许曾有机缘巧合也未可知。” 二人正在交谈,陆辛红已然飘然到了近前,他身后,韩少方帮甄少遥栓好了马,也返身走了回来。 季河东强忍住怒意,对着陆辛红拱拱手道:“陆大侠,我有个疑问。” 陆辛红似乎对他心中所想洞若观火,瞥他一眼先说道:“你想问我是如何学得你宗门剑术吧?” 季河东点头,陆辛红则微微一笑:“正光府的功夫又不稀奇,我想学还不是信手拈来。” 此言一出,季河东当即勃然变色,想自己毕生奉若圭臬的至高武学在他嘴里竟被贬低如同凡品,直比扎他心还难受,紧绷了许久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疾拔佩剑,刺向陆辛红。 这一拔一刺动作行云流水,较之此前甄少遥的“剑拦虎”更加赏心悦目。司马轻拍手笑一声“妙哉”,纵身一跃,跳上侧畔树桠继续观战。 眼到处,陆辛红与季河东早斗成一团,只见促狭的小小茶铺中,一红一黑两个身影纵横来去,剑光四射间身法腾挪、剑气四溢,虽然激烈却半点也没有打乱铺内哪怕一张凳一个碗。铺外正走着的甄少遥与韩少方首先大惊失色,继而目睹如此精彩的打斗,一时间也忘却了其他,均驻足看得痴了。 季河东实力远非甄少遥可比,一旦出剑即势若奔雷,招招刁钻狠辣,一剑连着一剑全不给陆辛红喘息的机会,直逼得空手的陆辛红前十余招只顾闪避。 到了二十余招,季河东攻势稍弱,陆辛红觑得机会,尖啸一声,反手拔剑,但看那一把细剑在他手里飞速挥动,闪光交织,直似有千万把一般舞成个弧形屏障,护在他身前。季河东每出一剑,轻则给挡回来,重则剑刃激荡回弹,几有反噬之险。 仅仅几个呼吸,二人实则已经交手数十招。韩少方听到甄少遥小声嘟囔句:“师父气乱了。”心下一震,定睛细看,果然发现相比起陆辛红的气定神闲有条不紊,季河东的招式比之初始明显凌乱缓慢了不止一拍,萦绕剑身的那淡金剑气也褪去不少。 这固然因季河东元气修为远不及陆辛红,更因他一开始就定下的策略——他自忖实力逊于陆辛红,所以初始攻势极其凶猛,几乎使出了十成功力,意图以一波惊涛骇浪迅速压制措手不及的陆辛红。可惜到头来还是失算了,陆辛红果然不愧“南剑”之称,实战经验着实丰富,虽遭突袭,却调整及时,不紧不慢,稳扎稳打逐渐扭转了颓势。季河东三板斧没有成效,后继乏力,顿时如同强弩之末,越打越没劲。 “季兄,罢手吧,这是‘正光剑系’第四绝‘剑孔雀’,独树一帜。你以‘剑流光’的招式轮个遍也破不了。”季河东犹自不懈,司马轻却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身边不远,出声劝解。 经他如此提醒,满头大汗的季河东始才幡然醒悟,转而想到这“剑孔雀”就连师父苏见深当初也未曾掌握透彻,陆辛红却是闲庭信步,轻轻松松就将它完美施展了出来。 一股恐惧瞬时间僵硬了季河东的身躯,他斗志骤降,骇然下就像一只受惊的猫,弹身跳到了三丈开外。 陆辛红轻笑一声,停招回剑,在场众人都看得清楚,自他拔剑以来,那踩在雪地上的双脚,竟是再也没有挪避过一寸。 高下已分,徒斗无益。季河东强自压下惧色,换上一副轻松的姿态,悻悻收剑。 陆辛红漠然道:“季大侠不愧正光府一等一的好手,若我拔剑不及,必是输了。”此话明上称赞,但讽刺季河东有失风度趁机偷袭之意昭然若揭。 季河东气喘吁吁走到近前颔首道:“陆大侠剑术了得,季某大开眼界。想再比下去,怕是两败俱伤。切磋点到为止最好,以免伤了和气。” 刚刚的剑斗连甄少遥都看得出孰胜孰负,何况司马轻、陆辛红这等高手。季河东明摆着往自己脸上贴金,自欺欺人来着,以免在两个徒弟面前难堪。好在他脸皮够厚,说起这话倒是一派自然。 陆辛红也不点破,冷着脸无多言语。他此时同样气息不调,满头的汗珠沾湿了鬓角,不甚明显的喉结也颇为频繁地咽动。虽说小胜了这一场,可方才季河东给他带来的压力看来也绝不容小视。 司马轻适时出来打了两句圆场,当下众人返身回茶铺里坐下寒暄——司马轻及陆、季三人一桌,韩少方则与甄少遥坐在旁桌——却是只言不提适才的冲突了。 见识了陆辛红的手段,季河东即便心焦气躁,知趣亦不再多问有关正光剑绝技的事,故此一坐下就低下头,拿着茶壶出神发怔。司马轻看他郁闷沉默,有意找个话题缓解凝结的气氛,于是问道:“瞧你师徒三个走的方向,可是要去京城?” 季河东点点头,没好气道:“是又如何?” 司马轻似笑非笑道:“若是向缁衣堂投名剌,就大可不必了。” 季河东嘴角一抽:“为国效力本是我正光府分内之事,实不相瞒,除了季某,宗门中还派出了许多高手,想来不日都将陆续达到京城。” 司马轻宴然笑笑,有意无意道:“为国效力?剑圣老爷子真好大胸怀。” 这句话不说不要紧,卜一出口,季河东师徒三人遽然站起,各扶剑镡怒目圆瞪,蠢蠢欲战。甄少遥年轻气盛,嚷道:“师祖他老人家如何决定,岂容你外人随意指摘?” 司马轻自知一语刺中正光府的忌讳,话锋一转,堆笑道:“三位稍安勿躁,司马冒昧了。剑圣是当世武学巨擎,更是我武道中人之楷模,言行举止均引人注目。司马境界低,话有孟浪,请海涵。” 甄少遥不依不饶道:“这且罢了,你刚又说不必向缁衣堂投名剌。什么意思?难道是瞧不起我正光府的剑术吗?若如此,会稽郡正光府见习甄少遥向前辈请教!” 司马轻听罢,先是愕然,而后与陆辛红相视而笑。甄少遥自觉受到了轻视,火气更旺,龇牙追问:“司马前辈不肯赐教吗?” “少侠,尊师在场,我不会与你动手。” “你这算......”甄少遥难听的话话到嘴边,一眼扫见面色不怿的师父,生生咽了下去,琢磨着对方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季河东横跨一步,将躁动的徒弟按回凳上,一抱拳道:“司马兄,口误人人都有,我正光府中人都不是心胸狭窄之辈,挥挥手权当耳边风不会计较。但咱们体面人讲敞亮话,你头前提到名剌的事,不似随口而言,可否说清楚。” 司马轻笑一笑:“原来季兄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瞧季河东沉着脸不说话,反问,“缁衣堂举办‘金徽大会’,延揽天下豪杰,季兄既然去参加,选拔章程应当了解吧?” 季河东答道:“分下、中、上三试,最终选十组三十人,得‘金雀徽’,成为金徽剑客,从今往后便有资格接受朝廷委托,为国效力。” “除了这个,还有呢?” 季河东冷冷道:“司马兄明知故问。取得金雀徽者,亦可得遮雀寺私藏的秘籍。” “私藏?季大侠这个词用的耐人寻味。”一旁陆辛红抽冷子皮笑肉不笑。 甄少遥面露不忿,正想反驳,又听司马轻接着说道:“季兄怎么说是季兄的事,不打紧。只是遮雀寺这里的规矩,倒说得有失偏颇了。” 季河东哼哼两声,昂起了头:“洗耳恭听。” “十组三十人能得金雀徽不假,不过往遮雀寺一行的资格,非人人可得。仅十组中每组推选出一人而已。” “那又如何?谅一小小破庙又不是那云莲峰青光寺,还遮拦得住层层选拔上来的高手?要得秘籍还不是探囊取物。” “确不是青光寺,但金刚僧、塔婆沙门,想必季兄听过。” “金刚僧,塔......”季河东闻言,表情登时凝结,怔怔说不出话来。 韩少方私下问甄少遥:“师兄,那是什么?” 甄少遥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悄声道:“我也不甚清楚,只听宗门中有些常外出走动的师兄弟提过一嘴,都是似人非人的怪物,原以为是杜撰出来的传说故事,不想真存于世间。” “听说要得秘籍,还得过遮雀寺山门守寺人这一关。嘿嘿,到底是真是假,司马轻其实也在怀疑。”一言吓到众人,司马轻反而爽笑起来,“或许缁衣堂故意放出谣言,想先骇退一批胆怯怕事的宵小,这路数也不少见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季兄不必太往心里去。” 纵然他这么说,季河东仍然有些失神,讪讪点头,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