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天际中,万千白点缀成星,明灭闪灼着缕缕白光,将暗沉下来的黑夜带来一丝光明。 白色星光与真实的繁星相比,并无多少吸引人之处。但璀璨的星光,用来辨别方向,却是不二佳选。 林中变化多端,没有丝毫能用于辨别方向之物。前一时所见景色,下一刻可能已移他方。有繁星指引,想来对寻到隐藏在密林中的墨字,因有极大帮助。 打小从未见过星辰的沈陌黎,前世却在古书上,阅读过不少与群星相关的书籍。 借由书中描述,沈陌黎费去不多时间,便在泯然众星里,寻得了北斗七星。 七星连成勺状,星之所指,恰与“迷”字同向。星勺末端,星光所向估摸正是墨字正上方。 跟着星空指向,沈陌黎在一片墨色交汇的密林中穿行,倒也未有迷失之感。 众星环极的盛景,虽没有现实里的柔光星辰别致,却胜在于奇。白亮的繁星,突破墨夜笼罩,显得尤为迷离。 星闪的纸白光晕,给人以冲洗灵魂之感,让人在那片深邃里,有了短暂心安之处。 借着薄弱的星月淡光,沈陌黎不断避开地上多而密的裂缝处,在林中箭步冲前。 林中一散,再难找到聚合的地点。她与末甲二人走散了去,这会想再找到对方,简直形同大海捞针。 与其盲目寻人,沈陌黎明智地改选择寻字。破了墨字,这整座墨画,自然便都散去。到时候再去寻人,可不就是几秒钟之事。 打定主意,沈陌黎灵巧的退避开林中的各处险境,悦动的步伐若是起舞,配合着窈窕玲珑腰,在各繁枝错节中避闪。 不过半晌之余,她就跨越百重障碍,来到墨字附近。 隔着深沟,沈陌黎透过枝叶缝隙,隐隐见到了深沟对岸平铺在地的“迷”字。 自“迷”字内,一个帝王虚影浮现其上。 王者对面,站的两人,正是末甲与草魔无疑。 两人与其说站,不如说是被捆着脚尖点地。草魔盯着面前人模人样的鬼影,早惊得结巴。末甲则眸瞥一侧,连余光都不愿意放丁点在虚影身上。 “末甲吾儿,十年没见,你还是倔强如此。弥儿这些年,当真没把你教好,尽传了犟脾气与你!”帝王虚影,听似训斥,又夹带了些宠溺在里头。 “不许你提我娘名字!自你选择这个家那刻起,你就无权再管我丝毫。”末甲咬着牙根,隐忍愤怒道。 虚影所称的“弥儿”,正是末甲母亲莫弥。在魔地劫难中,未护末甲安好,莫弥连同末甲的继父,一同跌入魔地外的波涛魔海,尸骨无存。 对于面前的帝王,末甲心内有恼。当年这着帝君服饰之人,无缘无故离开了艾国,导致艾国大乱。贼人趁机入城,杀害百姓无数。 末甲那时虽是年幼,可却清晰记得自己的母妃抱着自己,穿梭宫殿间,寻找他父皇的画面。 后若不是上一代魔兽出手相救,将他与莫弥带回魔地,恐他们早丧命贼人刀下。 再是后来,帝王回来了,国却亡了。 末甲本以为父亲归来,纵使没了往日的荣光富贵,一家人也可享岁月静好。 谁知他的父亲,夜半回来,仅问了他一个梦境,便又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这些年,末甲等过。夜不安寝,只怕入梦的自己错过了父亲的归去。只是随着年岁增长,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父亲的一去不复返。 人活一世,哪有不被生活绊倒的时候。莫弥孤儿寡母,在魔地过得可谓辛酸。 难得有好心邻里相帮衬,莫弥虽无心于对方,可为了末甲,也仅好委身改嫁。末甲的继父尊重莫弥,两人虽是成婚,却无半点夫妻之实。 相敬如宾的日子,就在末甲逐渐成长中一过十年。若没有魔地大难,恐再是百年也不会改变。 岁月蹉跎里,末甲对父亲的思念,也逐渐被压入了心底。此番再看到,末甲内心的五味杂陈,骤然呈现。 他不知该以何态度去面对面前的父皇,更无法理清自己心境内的万道愁绪。 “为父离家不假,可我从不曾忘记过你,更是耗了数月,打造出这方你儿时的梦境。时光久远,足以让人忘却许多,但为父相信你还记得这梦境墨景。”帝王深陷的老眼里泛着淡光,始终注视在末甲身上。 “这方墨画,是你杀人掠夺修为之地,与我何干?你将其说得再好,它也不过是个屠宰场罢了。”末甲并不领情道。 那人有数月时间可耗在打造他的梦境上,却抽不出一日陪他。全说为他,此等说法,想来便极端可笑。 “末甲,你终究不知为父所为。”帝王叹了口气。 他双手一起,万千墨画旋旋而出,张张画内有面孔呈现。 沈陌黎远远望去,并未将每张面孔都认得齐全,但多张或凶神恶煞、或妖媚倾城的脸,却让她心头一惊。 第一眼,她见到了魔海霸主,在画内御狼白鲨,好不自在。星罗密布的各族白骨,失了皮肉包裹,由细绳系在鲨尾,随着白鲨的起伏而拖扯出阵阵浪花。 第二眼,她扫见仙疯。传闻仙疯只凭自己喜好办事,从不以五族区分待人。只要仙疯稍觉不入眼者,哪怕对方背后有豪贵撑腰,纵使对方身居高位,在仙疯刀下,皆为死人。也正因仙疯独到的辩人方式,得罪世间人无数。三国六海,通缉仙疯的悬赏令可谓多如牛毛,赏金高过一城财富。 第三眼,一团米粒呈现在她的面前。仅是米粒大小变幻,一会细小甚微,一会又比天巨大。米粒在画中摇摆破坏,将画内万物,糟蹋得不成模样。 幅幅画面内,不同寻常的人、景腾在半空,受帝王控制转动。 那些脸的主人,无一不是五族追杀的大凶大恶之徒。此刻,这些人困在画内,其凶残却与日无减,有的甚至可说更胜一筹。 末甲看着盘飞空中的万千画作,心底更是惊讶非常。那些画面上的场景,已然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只知自己的父亲曾是依附东旭王朝的附属国君王,未料到竟有禁锢五族恶人的本事。 繁多的画卷在帝王行云流水的操纵下,泉泉腾空。画内并无声音传来,可那异于寻常的万恶景象,单是看着便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