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所聚的沙族人常年共居城池中,彼此皆是极为熟悉。但此处所聚的沙族人,却并非全数。 早在沙域大难中,便有不少族人因各种缘故,离的离、死的死,唯今这片阵法中所剩的沙族人,比起当初从城池涌出的人数而言,已少之过半。 这也给了那团半人半鬼状的潜入者一个可乘之机,他借着沙族人对走散族人的记忆,轻而易举便选中了一个被沙族人唤做“翔偌”的孩童。 透过同族的记忆,他极快的知晓了这孩童的身世。自小虽是长者之子,却吃百家饭长大。在沙域失踪后,虽有同族人发现,投之与担忧想将其找回。但在短暂的搜寻无果后,因大难的忽然降临,也便无任何人再续提起翔偌之事。 虽说是翔还唯一的儿子,但翔偌素日与这名称作“翔还”的长者并不亲近。更为重要的是,借着面前这沙族人的记忆,入侵之人已然知晓翔还作为族中叛逆,如今已然失势,正被放置阵法一隅昏迷不醒。 无疑,借着翔偌这看似柔弱,又无父无母可认的孩童模样,他能刚好的潜伏在沙族人中,而不会被沙族人所怀疑。 打定主意化成孩童模样后,他悄声一笑,浓郁的邪肆气息满腹而出。他的面庞虽还带着孩童所特有的婴儿肥,眸中却有不属于孩童的狡黠一闪即过,似鼠似狐,让人看之毛骨悚然。 趁着沙族人仍沉浸在廖葛花火焰的短暂时间内,带着藏不住的得意,他以唯独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握紧拳头若有所思道:“翔偌,从今以后,我便是你。我定会替你好好活着,好好报答这些完全忘记你存在的同族人!” 言罢,翔偌小巧的身影左右快速移动,竟在密集的沙族人中不触及一丝衣角,不惊动一人,即已到达沈陌黎所在的阵眼前。 他不足一米的矮小躯体,借着阵眼外多个成排站立的沙族人阻挡,极好的躲避开沈陌黎的视线。他那骨碌碌闪着极多古怪主意的眼睛,却透过人与人间余留下的缝隙,极为清晰地盯视着沈陌黎步入阵眼后的一举一动,闪烁着极度贪婪的光芒。 在簖雷藤里生活了许久,如今有人步入此处,对于他而言最渴盼的事,便是借此良机离开这终年见不到人的破地儿。 早前,他对眼前有老有少,修为平平的一群人并不看好。直到沈陌黎在抵挡寒风时表现出惊人的实力,才让本想取了廖葛花花瓣便离开的他,忽起了其它心思,寻机混进沙族中来。 受沙族人的遮挡,翔偌的身影虽被很好的隐藏在沈陌黎的视线外。但隐隐总觉得有人在窥探着自己,在无形中也使沈陌黎生出了一抹不安。 这种感知并非无故而生,沈陌黎前世常年在躲避追杀中度过,对于危险的察觉力也自然高过常人。虽看不见危险的来源,但步入阵眼,正寻找着阵心的沈陌黎,极明显的察觉到有沙族人之外的目光,正一瞬不眨的窥探着自己。 加之早前摘取廖葛花时的异常,使沈陌黎更加确定在簖雷藤中,还潜藏着目前她所不知的危险。 她的目光环视阵眼四壁,却唯独不看入口半眼。廖葛花燃烧成的火炬被她安放在离阵眼最近的沙族人手中,若说此时她不担心外界不明来历者趁她不备,偷走火炬,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仅是徒有担忧,却解决不了任何事。 沈陌黎假似寻找着阵心,心中却不断筹谋着,为自己能在敌方不备时取回廖葛花火炬,更为撤开白焰让沙族人恢复神智。 沈陌黎虽心急着想将那团绵白的火焰放入阵心,但她也不想因此举而置沙族人于危险当中。随着思绪,沈陌黎箭步迈前,假意寻找着朝入口处靠了靠,忽的一个飞身,快速夺取了白焰,再入阵眼当中。 那一瞬完成的动作,让翔偌心中一震。避于人群中,翔偌自认为己身的伪装术天下无二。但沈陌黎那出乎意料的举动,分明便是察觉到外界有异样而为。 来不及有再多思考,只听站在面前的一个中年女子忽惊喜叫道:“翔偌,你怎在这里?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可让我们担心啊。” 翔还虽背叛了沙族,但翔偌吃百家米长大,素日与众多沙族人皆有所接触。看着翔偌长大的沙族人,因昔日对翔偌的宠爱,也自然没有将对翔还的不满移至翔偌身上。 反倒是因素日对翔偌有所照顾,而在此时重见翔偌时,神情上展露出满心的惊喜。 “秦婶,让你担忧了。”翔偌目光避闪的答道。 没有廖葛花火炬吸引沙族人注意,沙族人本陷致幻不得思考的识海一下活跃了起来,在秦婶的欢呼惊叫中,皆把目光集中到了翔偌身上。 他们眸中所带神情复杂,或欢喜、或疑问,却无一是因翔还的背叛而有嫌弃之情。 见到翔偌的答话,面前被唤秦婶的中年女子更是满心欢喜,她俯下身,温柔的抚触着翔偌的头道:“翔偌,你没事便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早前之事,是秦婶无能……” 秦婶说着,竟哽咽起来。 在翔偌失踪后,她与其他的邻里并非不愿再去多寻翔偌。仅是凶险一件接连一件发生,使他们自顾不暇,更没有勇气独自穿行沙域,去寻不知走失到何处的翔偌。 女子意外的难过模样,让翔偌心中大惊。他选择这个孩童当做自己潜入的身份,本是以为这孩童不受同族人待见,更不会吸引同族人注意。如今看来,他的猜测与实际却有较大的偏颇。 好在他借着之前那沙族人的识海,大致对孩童周围常接触的人有所了解,这才不至于在被沙族人发现后,乱了分寸而暴露疑点。 但翔偌不知的是,重归阵眼中的沈陌黎,借着秦婶俯下身的空挡,在见到翔偌那张面庞时,心底早就疑点重重。 那张稚嫩的面庞,于沈陌黎而言并不陌生,但那张脸的主人却早已命丧沙域,又岂会在此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