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都周围的地穴里,铎尔木正和妻子一起,紧张而又期待地畅想着今日之后的事情。 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添了他满眼的希冀。 “大王,几世的颠沛流离,如今我炎蛇一族,也终于可以寻得一处安稳的居所了。”铎尔木的妻子眼含温柔地说道。 就是对于妖而言,她也算不得年轻了。略微有些许皱纹,点缀在眼角额间。 蛇族夜行不需灯火,这时的地穴里更是一片黑暗。 但铎尔木分明看见,自己的妻子,很美。 “南良王,但愿他像之前一样,信守诺言,”铎尔木坚毅地说,“凡人自不量力。若不是我炎蛇一族常年与众妖争斗,战力大损,世间岂有凡人活命的机会。” “是呀,”铎尔木的妻子将头靠在丈夫肩上,“大王说的极是,我们妖族,等待得太久了。自从我们被先祖……” “君后,”铎尔木打断了她的话,“先祖的事情,便不要再去想了。 那个世界,连我们的父辈也无法回去,对于我们,更加只是天方夜谭而已。 我此生唯一的所愿,便是带着你和我族,寻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还有……我们的小王子。” “君上怎么知道是小王子?”铎尔木的妻子垂眸一笑。 “是小王子,还是小公主,我都会一样疼爱的。君后,今夜过后……” 铎尔木和妻子坚定地望向对方,似乎看着一个等待已久的新世界。 这时,一个青年蛇妖来报:“君上,这几日的统计已经完毕。从各方前来卞都的族人共有……” 铎尔木催促道:“共有多少?不必吞吞吐吐。” 那青年道:“君上,共有不到八千。” “什么……”铎尔木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应有上万才是。竟然……到了卞都,就只剩八千了。” “君上息怒,来卞都的途中,现下正是盛夏,许多刚刚将要化形的幼蛇,还只有一半人形,只能在地底爬行而来,他们……很多都没能熬过这漫长的路途。” “罢了……”铎尔木皱起了眉头,“还有八千,便是我族的依靠。” “是啊,君上,”他的妻子也从旁劝道,“七日前,南良王送来的三千凡人女子,加上青姬从乾欢殿偷来的那盒药,明年春天,我族人数定能翻上几番。” “没错,君上,”那青年蛇妖又补充道,“那些女子中,已有不少身怀幼卵,乾欢殿的药,的确大有作用。” “哼,”铎尔木发出一声鼻息,“大召国的王室,腐朽不堪,本君可不会一直与南良王二分而治!以这个速度,待到后年春天……” “便有十万之数。”铎尔木的妻子笑着道。 铎尔木握紧了手中的钢鞭,他知道,他与南良王从来都不是朋友。 不过,他多少感谢他,给他蛇族送来可以孕育生命的女人,和一片暂时安宁祥和的地盘。 一切,就待明日。 可惜铎尔木永远也等不到明日了。 …… 阴暗的地穴隔绝了外部一切的燥热,深埋地底。盘根错节的洞穴犹如古树的树根。 八千炎蛇,这是炎齐古老妖族最后的希望。 在古老的书籍上,他们曾见过老祖宗记载的奇异风景——林立的,直入云霄的山峰,云海之上,每一座山峰上都是不同的四季之景。 在那些山峰之间,有着一湾湾的河泽,湿润温暖的水底,曾是炎蛇的祖先居住的地方。 可是对于在凡世出生的妖族而言,这一切都是传说而已。如今的炎蛇,早已习惯了在干燥中生存。 炎蛇一族的蛇卵极其脆弱,在乱世之中,众妖相杀,这些蛇卵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迫不得已,他们从西北干燥的地底,一直迁徙到南方凡人的地盘。 在他们看来,这些凡人虽然行为怪诞,自相残杀,但这里的地底,倒确实是可供炎蛇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他们可以在这里繁衍、生产,以及争取时间修炼,化为人形。 妖君铎尔木,是炎蛇一族的英雄。他从那个凡人皇子的口中取得了承诺,明日,便将是炎蛇一族永世辉煌的起点。 铎尔木还奖励了他们所有人,一共几千名凡人女子,在古老的仪式中,她们都有幸为蛇神添续美满的传承。 是夜,所有精壮的蛇妖潜伏着,闭目养神,只待明日,那个凡人皇子的信号。 只是…… 还没反应过来,腥浓的鲜血味道便充斥了整个地穴。 最先发现的那个蛇妖,正仓皇地想游往地穴中心,向妖君铎尔木报告,但狭窄的地穴通道早已被同伴的尸首填满。 不知是哪里传来刺鼻的异味,蓝紫色的火焰,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好!” 地穴中现在满是蛇类相互警告的嘶嘶声,他也只能跟着直觉,往地穴表面的洞口游去。 只要能寻到另一个与他生着对称翅膀的同类,他便能飞上天空,或许能免于一死! 他们是最后的炎蛇一族,此时保住自己的性命绝不是懦弱,而是勇者。 可惜,直到游到洞口他才发现,自己与同族都已经妖力涣散,即使双翼相合,也飞不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何调动不了全身妖力,七寸之上便是一阵刺痛,有人从背后将一支锋利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喉咙。 “那些女子有鬼!” 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惜,他已经无法告诉他的同类了…… “君后!快跑,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取卞郊地底的蛇卵!” 铎尔木匆忙将他的妻子摇醒,她正在孕期,不时地昏昏欲睡。一睁眼,地穴里已是血光弥漫。 “王君,他们是谁?” 铎尔木的妻子哭着说,若丈夫不走,她也不肯离开这里。 “司马粼,是个叛徒!” 铎尔木手持钢鞭,化成了一条浑身鳞甲的双翼炎蛇——他是炎齐唯一的双翼炎蛇。 原本,他寄希望于妖后腹中的蛇卵,若是王子,或许炎齐将迎来另一条双翼炎蛇。 但现在……他如何能允许这一切化为泡影! 凭着蛇类敏锐的嗅觉,他闻出了那天沐芬台上司马粼的味道——他也在其中! 不对……就着血腥,他分明闻到,这不是凡人身上该有的气息! 司马粼……他竟是妖?! 地穴中不属于蛇族的气息之中,也不全是凡人的气息。 这就说明,司马粼带着一群妖族攻了进来,而且…… 只有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