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瑞王快马送来消息,已经接到狼王封先、世子和前来大召的整个队伍,一切顺利妥当。 司马粼将手中的信放到桌上,转头问,“准备得如何?” “一切按殿下的意思。” 蜡烛的火苗静静直立着,司马粼想,他今日倒是没有随手挥着折扇。 “七郎,”司马粼开口,“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殿下不也有事瞒着我吗。”白珉看着他,这个凡人的心思他竟并不能完全猜透。 司马粼的那种寒毒越来越深了,可他的计划横冲直撞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人间的岁月过得很慢很慢,白珉想,如果赌输了这次,只怕要改朝换代。 他有一丝丝兴奋,如果人间换了君王,他大概会尝试入仕来打发时间。 做个才子,有些无聊了。 司马粼也看着白珉:“那我跟你打听一件小事。” “何事?”白珉问。 “思玄教的圣女是如何指定的?” 白珉轻笑:“殿下等不及了?思玄教指定圣女没有固定的时间,必须得能与教主通灵。思玄教的现任教主卧病不起,除非改换教主,否则现任教主不可能与其他人通灵了。” 司马粼默然。 “殿下这么问,是好事。”白珉道。 “不可能了,”司马粼道,“何必呢,我的命也快到头了。” “还未可知呢。殿下不要混淆了,眼下需要圣女做的,最重要的事。” 司马粼有些烦躁,“知道了。七郎,多谢你。” 白珉一笑,挥袖化成白猫大摇大摆朝内殿走去。 见大将军跑了进来,关关亲热地抱起它蹭了蹭头。 大将军远远跑开。 因为关关正与思玄教八位护法准备明日大宴所需的符箓和阵纹。 按照计划,关关仍以太子妃的身份做在司马粼身边,皇后将居于宴会的大殿正中。 明日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皇后,免受狼族的暗袭——至少司马粼是这么说的。 整个大召皇室知道太子不能久活的,应该只有皇后一人,司马粼这么说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不在了以后,大召的江山是要交到他母后手里的。 明日的大宴将有千人,到时七名护法以侍卫、乐师、文官之类的身份混入,只有秦大护法令人伤脑筋一点。 秦大护法,只有十岁。却有超人的魂力,是千符阵中不可替代的一位。 皇宫又大,怕他乱跑,关关没有办法,便叫他扮作自己的小侍童,明日陪在一旁。 几位护法各自练习自己的身份,已经很熟练了。 千符阵很久未曾启动过,这时需要简单地演练一遍,让阵中的千张符箓先沾染上九人的魂力。 关关站在阵眼,八大护法各自将一队符箓悬于身前,以魂力为笔刻画密密麻麻的阵纹,这是凝聚天地之力。 千符阵是个杀阵,阵眼中释放出来的魂力煞气可将妖族击杀得神魂俱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八大护法凝神聚力,阵法顺利启动,关关感觉到众人魂力集于一体,煞气腾腾。 八大护法中除了秦大护法之外的七位暗暗互相给了眼色:阵法还能启动,圣女没有骗我们,嫁入宫中的确是为了掩人耳目,并非真嫁。 于是劲头上来,更加使力聚气。 外面宫女声音:“殿下!” “停!”关关忙道,“我已经感受到八十一叠阵,明天这阵法若要用到,一定没有问题了。” 秦大护法问道:“圣女姐姐,我又忘记了,明天我们杀什么妖?” “狼妖!记住,看我的暗号,千万不要滥杀无辜!” 说完又把明天可能需要击杀的对象是狼妖这件事重复三遍。 几位护法前脚刚走,司马粼后脚就进了殿门。 大将军打了一个哈欠。 “关关。”他进了殿。 今天的乾欢殿和她第一次踏入时一样暗,只是没有了那种异香。 司马粼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见几位护法离开,殿中还残存有符箓燃烧的味道,竟是踉跄了几步。 “殿下。” 关关叫了声,但没有动。她也好奇想看看他的步子,还能如何虚浮。 他心里好像藏着很大的一件事似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总是一个旁观者。 司马粼看着关关,心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如浮萍相聚他们始终将要离别,不是生命的结束,就是要相隔两界。 他这么有气无力,好像很少见,关关想,是因为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吗? 她又想起他反复强调的,保住母后。 “殿下。” 关关又唤了声,走上前去。 “今日这么体贴是怎么回事?”司马粼笑着问,笑容在苍白的面色上显得勉强,“刚才是为我撤阵了,我知道。” “嗯。”关关点了点头,“不可能让几位护法知道你是妖吧。” “半妖。”司马粼强调。 “你和我说实话,”关关说,“明天大宴上,你打算干什么?是不是知道什么?” 司马粼抬眼看她:“我只希望大宴上什么也不会发生。母后打算将南音赐婚给狼王的世子。” 哦,南音公主,是个能歌善舞的美人,许是她远嫁哈迟,皇后伤心,司马粼也伤心了。他的皇兄不在了,唯一的妹妹也要远离。 是这个缘故吧。 关关看着他想,不知道后世会对他如何评价,会不会有人知道他为大召做了什么。 “你想得很多,关关,”他说,“对你来说,什么也不会发生,你在你该在的位置就好。” 他的话好奇怪。 “殿下,”她问,“狼族走的时候,我也要走了,是吗?” 他低头:“你本来就不该一直在这里。你有你自己的世界,我会让母后事先写好诏书——”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有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臂勾了上来,给了他这世间最笨拙但最深刻的柔软。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为何偏偏是你呢,为何偏偏是这世间。 司马粼定了定神:“这样不好。” 如果他不是大召太子,一定此刻就牵起她的手跑到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去,去大漠,去草原,管他的什么战神。 但现实总不能由人所愿,他已是司马粼,背负了那么多罪孽,不配再为人所爱,连自己也不爱自己。 关关也回过神来,低下头。 “好了,”司马粼起身,“没有什么是一块蜜饯解决不了的。” 他把蜜饯轻轻喂进她嘴里,提醒自己一切只是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