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雅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等候了约莫半柱香功夫,外头开始传来微弱脚步声,且声音越来越近,来人正是座下首徒,他背负神剑,往日除了吃喝拉撒之外,这柄剑从未见他卸下过,人与剑形影不离,如若遭遇突发状况,也好方便拔剑抵御敌人。 恭敬驻守门外的年轻侍者先向他抱拳作揖,随后侧身朝雅室内轻声细语,“禀大院士,夕主子来了。” “进来吧!”雅室内随即传来一道威严淡漠声。 ‘吱呀’ 年轻侍者连忙轻轻推开房门,然后继续驻守雅室外。 夕舯虞抬脚跨入室内,走到大院士跟前近处,微微欠身拱手,“师尊。”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中年邋遢男子双眸闭合,他仅微启檀口,身体却始终盘膝端坐不动如山。 “是。”夕舯虞不假思索,随意寻一块蒲团盘膝坐好,静静聆听师尊所要商榷之事。 “为师今夜唤你前来,是想询问有关于你小师弟之事。”古典雅室内短暂安静了小半会儿,中年邋遢男子方才打破沉默平淡开口。 “小师弟?”夕舯虞回首暗自思忖,脑海中频频闪过诸多念头,却始终不明所以,索性抛除杂念不再多想,言听计从恭敬拱手,“师尊,徒儿定知无不言。” “很好。”中年邋遢男子甚感满意,这名弟子被自己从小带到大,近乎每日言传身教,师徒两人感情深厚,关系亦师亦父,早已将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他也对自家师尊极为依赖听从,每回都言出必必行,百依百顺,不论做任何事情,都会漂亮完成,也从未替他操心担忧过。 “昨日你小师弟去后山‘恶龙池’进行‘洗精伐髓’,在这过程中必定很精彩吧?”中年邋遢男子缓缓睁眼,双眸半开半合,眼神静如止水,不含任何色彩。 “的确如此,那过程委实波澜壮阔,徒儿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以徒儿如今的坚韧心境,也不免看入迷失了神。”夕舯虞此刻再回忆起昨日那段亲身经历的神奇异象,心中便感慨万千,那段回忆确实难以忘怀,毕竟太过匪夷所思,小师弟身上所发生种种,令他不仅感到不可思议,而且脑中偶尔还冒出欲一探究竟的想法,此乃人类天性使然,越是神秘荒诞,越是要刨根问底。 “哦?”中年邋遢男子也立刻来了兴趣,按捺下内心那股躁动,“不妨说说看。” 接下来,夕舯虞便将昨日在后山所发生之事从头至尾如数复述了一遍,大院士也静下心来认真听,时间点滴流逝,他花费了近乎半个时辰方才讲完,在这期间也喉咙干涩口渴过几回,他便短暂停歇下来喝茶解渴,之后才继续滔滔不绝仔细讲述下去。 “呼~”夕舯虞讲述言毕后便稍微松了口气,随手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将近半个时辰几乎不停歇,换作普通人早已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也唯有似他这般身强体壮之人才挨得住,这便是修行者异于常人之处。 中年邋遢男子抬手轻捋几下乌黑胡须,他始终闭口不言,一声不吭,听完后便彻底陷入沉默,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在大徒弟滔滔不绝讲述时,他也聆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眼冒精光,表情极具精彩,很明显能看出来他内心满含喜悦振奋,为能收得此徒而喜不自胜,也为早些时候亲手斩断他牢固根基,致使他根基残缺而心生愧疚,这也更加让他坚定了从今往后要好好弥补他那个小徒儿,补偿到满意为止。 他如今也在冷静的左思右想,该做出哪些价值相当的补偿才能彻底还了这份莫大因果。 “师尊、师尊……”夕舯虞连喝了几大口温热茶水,干涩嗓子也舒服了许多,瞧见师尊低头默不作声,脸上喜怒哀乐等变幻无常,还以为他有什么忧心忡忡之事呢!便赶忙小心翼翼持续呼唤,一心想替他排忧解难。 “嗯?”中年邋遢男子从深重沉思中被唤醒过来,他略微愣了愣神,脸上表情仍留有丝许恍惚,“何事?” “哦,没事,徒儿只是看您沉默不言,还以为有何烦心事呢!故而才会大胆冒犯师尊。”夕舯虞连忙弯腰行礼,“徒儿也仅仅只是一心一意欲为您排忧解难罢了!” “不碍事,不碍事。”中年邋遢男子旋即露出灿烂微笑,轻轻挥了挥手,“你也单纯只是心地善良,为我着想而已!” 中年邋遢男子沉吟片刻,脸庞继而换上凝重之色,他目光幽幽,透过烛火抬头注视起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威仪端庄的老年人画像,“你小师弟不仅天赋异禀,而且还聪明伶俐过人,昨日熬过了一场淬炼肉身之苦,他的天赋资质必将更上一层楼,为师也并非刻意挖苦你,你小师弟日后成就定然比你更加出色,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股后浪劲道恐怕连为师也会有些吃不消。” “你作为当代道院大师兄,应当尽心尽力督促辅导众同门手足刻苦修行,起到带头作用,给你那些师弟师妹们做个好榜样。”中年邋遢男子回头看向座下首徒尽责叮嘱好一切事务,这间道院由他呕心沥血辛苦经营至今,方才重现昔日辉煌,甚至于还犹有过之,他不想看到由他这一代开始便彻底没落衰败,从他手上毁于一旦,所以他尽职尽责为道院付诸一切,只希冀让道院永远繁荣昌盛下去,这辈子唯有此心愿,其余不足为重。 “徒儿谨记。”夕舯虞心情也无比郑重,他微微颔首,“徒儿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恩师重托。” “嗯。”中年邋遢男子浅笑道:“你从小便乖巧懂事,交给你操持为师也能安心。” “哦,对了。”中年邋遢男子话锋一转,他忙从宽松袖袍内掏出一个翡绿玉盒,盒身流转几缕光泽,看起来颇为神秘不凡,入手更是冰凉透骨,寻常修行者不敢明目张胆伸手去拿,仅凭借这点微末道行,手臂不被冰冻成残废就算不错的了。 他将翡绿玉盒放在身旁条案上,讲述盒内所为何物以及功效,“这玉盒内装着极为珍贵罕见的天地奇珍,此物对增长你的修行天赋大有裨益,也能大大提升修行效率,更能提升修为,乃是千年一遇的好宝贝,是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之物。” “为师便将此物赠送于你,玉盒内也另外夹放一张药方,这张药方上记录的天材地宝配以此天地奇珍一同炼制服用,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中年邋遢男子目露亲切关爱,他对这名弟子也算是极为疼爱宠溺,不然也不会拱手赠送如此贵重宝物,能看到后辈弟子成为道院顶梁柱,他便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师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夕舯虞拼命摇头拒绝,“此物太珍贵了,弟子无福消受,师尊,您还是留着自己用,您修为强大了,比什么都重要,倘若给弟子服用,岂不太浪费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此物对提升为师修为并无太大功效,用了也基本等于白用,你作为道院大师兄,给你服用正合适。”中年邋遢男子面容略显不悦,“为师所赠之礼,还没有人胆敢公然拒收的,你必须收下。” “这……”夕舯虞面泛难色,心里犹豫纠结得紧,如若不收,便是公然抗命不遵,事后必受严厉惩罚,如若收下,总感觉内心不踏实,心里堵得慌,一番左右为难,当下反倒使他不知如何是好。 “拿着。”中年邋遢男子原本大好心情都消失了大半,他神情冷若冰霜,显然心中颇为恼火,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抄起翡绿玉盒抛了过去。 待夕舯虞反应过来之时,翡绿玉盒已抛至近前了,他顿时一番手忙脚乱,赶忙用双手接住,看着玉盒怔怔入神,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当即陷入两难境地。 “收下。”中年邋遢男子轻声呵斥。 “是,师尊。”夕舯虞身体猛抖了一下,师尊之命不敢不从,可忽而又想到手中宝物太过烫手,自己收受不起,因此在这番进退两难之下,只好乖乖听从了,“徒儿收下便是。” “嗯。”中年邋遢男子转怒为笑,“这就对了。” “好了,夜色已深,此间事已了,你先行回去吧!”中年邋遢男子挥挥手屏退道:“此物定要找时间服下,莫要辜负为师一番心意。” “遵命。”夕舯虞忙将玉盒收好,紧接着起身恭敬作揖,“徒儿告辞。” 中年邋遢男子也不再多做回应,他闭上双眼静心休养,夕舯虞则轻手轻脚退出雅室,沿着蜿蜒廊道来到大殿之上,此刻已临近夜半时分,几名主事长老留下操持残余事务,至于小师弟则等候与他大师兄一同回去,其余人都先行离去了,师兄弟两人向几名主事长老恭敬辞别,然后各自骑着灵兽返回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