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景的视线一路往下，目光一冷。　　 应chūn晚眉头轻蹙，看着半个身子笼罩在yīn影里的宋时景一声不吭。但他能感觉到那双和他略有相仿，和母亲与姨娘像极了的秀美双眼在上上下下的扫视他。　　 本就心虚，松散搭于腰后的十指微紧，喉结轻滑，还没来得及继续张口，没入yīn影中的人先有了动作。　　 宋时景大步走到应chūn晚身前，秀美的眼睛微微睁大平视着他，脸上表情不知道是烛火黯淡还是什么原因，僵硬至极。　　 “chūn晚哥哥，你那枚玉坠呢？”　　 腰间除了丝络外空dàngdàng的，哪儿还有那抹青绿色的影子。　　 应chūn晚喉咙一紧，没在他身上，自然是在白咎身上，他晕头转向地亲手给白咎系上去的。　　 宋时景的目光亮得吓人，像是一眼看穿了应chūn晚掩在心里的羞惭之事。　　 应chūn晚也是在这种极近的距离里突然发现，他走时，宋时景尚且还只是到他肩膀处的小小郎君，如今早已抽了个头，竟也和他差不多一般高了。　　 他没办法再垂眸看这个表弟，而是要抬起头，才能对上那双眼睛里bī问一样的目光。　　 “并不是日日都佩着，何故问起这个？”声音还算平静镇定。　　 宋时景那双眼睛又睁大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应chūn晚隐隐约约觉得很熟悉。仿佛是从前那个下雨天，他和宋时景作别要离开应家时，站在他面前的宋时景有一瞬间就是这个表情。　　 一种有什么话要破茧而出，却又极力压着不愿道破的神情。　　 应chūn晚不懂，也没有细想过，现在看着却忍不住一个心悸，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时景？”　　 宋时景脸上的表情消退，半晌后又是平常那样一脸书卷气的模样，“chūn晚哥哥，白咎什么时候走啊？”　　 应chūn晚眉心刺痛了一下，“他于应家，于我有大恩，便是一直住在这里也无妨，时景何故出此言？”　　 宋时景的目光直勾勾地，“便是于我们有大恩，却也不至于要和chūn晚哥哥到形影不离的地步吧？”　　 应chūn晚一滞，“时景，不得胡言！”　　 宋时景一把抓住应chūn晚的手腕，“表哥，我胡言？你知道族内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吗，表哥你...你可是正经人家的公子！怎能和外头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　　 应chūn晚心中大震，却不是因为宋时景这些关于族人的话。族人背后嚼的舌根他全都知道，比这更难听的也有，但于他来说不痒不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比起这个，更让他心慌的是宋时景的眼神。　　 一种带了侵略意味的，又溢满了嫉恨的眼神。　　 他不会在意旁人怎么说他，但在一起互相扶持了好些年的宋时景面前，这些话无疑像是一桶冰水兜头而下，让他心里一下子冷静透亮了起来。　　 宋时景咬牙切齿，“凭什么是他......”　　 应chūn晚后背一凉，脱手挣开了他，“表弟。”　　 一声如珠玉坠地。　　 宋时景松开手，目光却依旧和他直视着。最后先按捺不下去的是应chūn晚，他转过头，掩去脸上难堪面色，心里一团糨糊，脱口而出道：“权宜之计而已......”　　 余光中，宋时景似乎仍旧在yīn恻恻地看着他，看得他无地自容，甚至想推开他直接奔出这间中堂。　　 宋时景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昔日怯怯不安的表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站在屋内忍不住疯了一般大吼大叫了起来。　　 而他本就心中有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声重复那一句话。　　 “权益之计而已。”　　 只是到最后，他躲着宋时景眼睛而四处游移的视线忽然定格在未合拢的那扇窗外，看到一抹缥缈而过的银光，恍若错觉。　　 白咎一定无意中听到了，不然不会在那之后一连消失了好几日。　　 以往白咎也有过不在的时候，但一定会和应chūn晚说清，从不会不置一词就离开。　　 那几日应chūn晚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手中的程朱之言似乎变成一门看不懂的鬼画符，翻开不过寥寥几行，脑海里却是白咎的那双眼。　　 最后等他冲动到想要故地重游去寻找白咎的时候，白咎回来了，带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纯银匕首。　　 “阿晚，权宜之计？”　　 应chūn晚滞住，最后只能学着白咎以前和他说话的样子，轻声细语地哄着白咎。　　 “这匕首是做什么的？”　　 白咎看了他很久，笑了起来，眼神里并没有应chūn晚设想过的冰冷，“权宜之计也罢，起愿也好，你总归是我的人。”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过初见时那句“以自己来起愿”话，偶然提到，应chūn晚耳尖微红，看着白咎腰间佩着的那枚青玉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