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天子会,历代强者都会参加的一场非常有趣的比赛。 或者说,游戏。 当然,如果实力不济,导致自身情况漏洞百出,在比赛中碰壁,不管是缺胳膊少腿,还是身首异处,中毒身亡,那都是概不负责的,可以说,这是一种,杀人游戏。 只是,游戏归游戏,现实归现实,在现实生活中,举办这种杀人游戏,除非是乱世,否则,就真的是堪称荒唐。 事实上,在袁瓒讲起一些,河洛天子会的故事时,仁山是非常鄙夷的,因为早年间,仁氏一族已经衰败,纵然如此,也至少是吴越地区的精英阶层,如此算来,钱氏一族的马仔中,包括了杜氏一族,而杜氏一族的马仔中,则是包括了仁氏一族。 如今,钱氏一族的情况,几乎就是孤家寡人的血腥恐怖版,因为当残存的族人四散而逃时,那些被围堵的族人,却被屠戮殆尽,而且是用一种非常恐怖的处刑方式。 绞杀。 作为一种极其不人道主义的处刑手段,这个行为,等同于是在虐杀,在人道主义的概念中,就算是死刑犯,也应该保留最后的人格尊严。 绞杀,无疑是剥夺了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体面。 其实,相比于活下去,似乎别的体面,都只是表面工作,形式主义,虽然说人终有一死,但是在死前,能够做什么,哪怕是苟活下去,也是人的本能,无可厚非。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都是勇者。 说来有些奇怪,那一夜,袁瓒不仅仅把好东西,拿出来给仁山用,更是把当初的一些细节,无意之中,透露给了仁山。 其中,更是包括了当年,吴越内战,以及大楚王室的隐情。 说来有些奇怪,吴越内战,不管是前番,世家贵族的争端,亦或是之后,仁山别着法的,要找徐行麻烦,包括大楚,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仁山,徐行,韩龙三方势力组合而成的新大楚,为了安抚人数最多的大楚,所以把吴越合并归于大楚。 事实情况,大家都明白,大楚已经灭亡了,象征着王室血脉的三楚王。 伯令,孟令已经死了。 仲令疯疯癫癫,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大楚,就算有复兴的可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毕竟,现在的大楚,已经被瓜分了。 说实话,这个世界上,就算有再美好,再重要的事,对于一个死人而言,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同理,一个死人的事,对于这个世界,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试问,能够有多少人,可以用活人的尸体,炼制行尸? 就算是最古老的行尸使者一族,也并非人人都可以做到,每一个世代,也就那么寥寥数人。 但是,有一种方法,却可以借助外力辅助,使得并不精通行尸傀儡术的人,也可以炼制出,强大的行尸,甚至用尚在人世的活人来炼制,也未必不能做到。 不过,这个事,姑且放一放,先来讲一讲,夏至这一天,应该做什么。 当韩龙的小分队,隔着一条大河,观望着北方的中原腹地豫县时,韩蛟,韩蟒兄弟,可以说是目光如炬,他们并不像某些人,长着一双让人一看到就皱眉头的死鱼眼,相反,韩家三兄弟,都是皓齿明眸,身材魁梧的清秀小将。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投身行伍,生活比较乏味枯燥,加上战事连连,风吹日晒,或许三兄弟,都算是俊美的白面小生。 可惜,人说是一白遮百丑,皮肤有些趋近于黑黄色的韩家三兄弟,实在算不上俊美,不过五官端正,身材魁梧,给人的感觉,确实要比那种,看起来就是个猥琐男的矮胖子,要好得多了。 人说是,长得帅,说话更容易被别人信服,或许,真的是这样。 蛟蟒兄弟,带着一众兄弟,暴露在正午的骄阳下,已经是夏至了,虽然温度确实提升了很多,但是不至于热死人,只是,在正午时分,这火热的日头,还是很折磨人的,谈不上,酷暑难当,却很消磨人的意志。 这一支韩家军,约莫三万人,战斗力属于是韩家军的中等偏上的小精锐,和韩龙平时直接领导的上等的大精锐,还有所不足,而这唯一的不足,便是在于心性的差异。 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战士们看着河对岸,那相隔不远的营寨,多多少少有点腹诽。 毕竟,对方看起来应该只有一万人不到,而己方却有三万精锐,无非就是一条大河阻隔罢了,分明有长桥,分明可以过桥,可蛟蟒兄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发动进攻,就好像是在等什么机会一样。 终于,在正午时分的一片乌云,逐渐从西向北而去,此刻的豫县营帐内,突然出现了两个,许久未见的老面孔。 一个是疯三爷,风本。 另一个,是小狸儿。 原来,自从上一次,疯三爷同徐行商议,要带兵马出去,寻找那所谓的混沌力场。 事实上,徐行对于这个说法,一直都是非常不理解的,因为他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真正体验过混沌力场的恐怖。 看过前文的读者都知道,在问鼎中原卷,混沌力场,扭转了原本一边倒的局势,让郭幸和仁山之间,有了战斗延迟,双方支援,错开了时间,错开了位置,才成功进入到僵持状态。 若非混沌力场的存在,郭幸是必死无疑,之后赶来的姜伊,也必然会被击杀,如此,齐鲁联军,便会瞬间溃败,虽然可以苦苦支撑一段时间,但是对于齐鲁联军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一场没有主帅的战斗,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 这一点,任凭谁来,都非常清楚,就算是战场,明知是送死,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小兵小卒,也都深知,何为信仰,何为目标,若是没有了目标,尚且可以再寻找,再观察,但是如果信仰崩塌了,那么满盘皆输,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白将军,切莫轻敌啊。” “老朽刚刚出去勘察过了,敌军至少有三万人,其中,步兵和弓兵占了九成,组合起来的方阵,距离营帐,不过一河的距离,但凡对方等到乌云降下,哪怕只是一场小雨,都可以让防御失效,到时候,纵然是天兵天将,也难以守住拱水河。” 疯三爷一向如此,说话比较直来直去,也不会注重修辞,虽然说话时的语气,总有一种倚老卖老的意思,然而,对于成年人而言,注重说话的内容,淡化对方恶性的语气,也属于是一种担当。 隔断在两军阵前的这条河,俗名唤作拱水河,至于它的本名,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因为属于是废弃的古桥,常年没有人维修,又因为周围的气候,相对干燥,除非是下雨,否则古桥就非常容易着火,一旦着火,两边的麻绳,就会瞬间被烧断,承载长桥的受力线,就不存在了。 受力消失,长桥就会摇摇晃晃,极不稳定,加上长桥本身也会燃烧,所以这个长桥,算是这个区域,横跨南北的特别有意义的战略地点。 早年间,能力者们,比起现在多得多,起码是十倍,乃至百倍。 因此,想要借助能力,强行渡水,也未必就是什么难事。 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能力者的数量,便是在这百年的时间里,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缺,甚至一些原本就摇摇欲坠,不算强大,只能依附于大家族的能力者家族,也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除了一些民间的,非官方认证的能力者组织以外,整个九州,都曾经陷入到一个,能力者无缘无故消失的大风向。 不过,就算没有经历这百年的变化,局势也依然足够明朗。 要知道,就算能力者群体,再如何繁盛,始终都是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而能力者,则是极少部分。 因此,在渡水时,必须过桥。 这也是疯三爷,突然折返回来,提醒河关守将的原因。 “你懂什么?” “军机要事,岂能由你说三道四?” 站在疯三爷和狸儿面前的人,叫做白干。 白干,白干,就是干什么都白干的意思。 因为少年时期,父亲早逝,父亲一边的家族,内部竞争很激烈,多亏了白干的外公家族,鼎力扶持,才把白干架在了河关守将的虚职上,等到他成年了,能够真正有所作为时,再让他直接接管河关的防御。 此前,都是一些中年武将,共同开会商议,才保护河关那么多年。 说来有些奇怪,这其中一位老将军,同风本其实还有一点点交情。 不过,交情归交情,军营里面,可不讲什么交情,除了军法以外,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好使,因此,风本算是那种,就算不倚老卖老,也会被白干当做是倚老卖老的人,毕竟,留下风本,是老将军的做法。 “若非看在孟老将军的面子上,早就把这个乞丐杖毙于众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废话。” 虽然这种话很难听,但是白干并不是那种特别小心谨慎的人,虽然他也已经是不惑之年的兆年大叔了,却依然是说话不留情面,做事不留后果。 按照事实情况来看,若非他父亲,留下了一批优秀的班底,岂不是早就被敌军突破河关了。 关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谓河关,就是沿河驻扎,前方是河桥,后方是一座连接主城的小城,用来调运物资。 进,可以由此南下。 退,可以借着一条河,严密的防御,加上后方的三点一线补给,也可以相对轻松的守住地盘。 这一切,其实都是那一批老将军的功劳,白干,甚至只是一个摆设,一个拿着俸禄,时不时还要拜一拜主将的威风,在军营里面,大兴改革之风。 所有的战士,几乎都是服从于各自的将领,约莫一万人的军队,算起来有五个老将军分别统领,进攻也好,防守也罢,只要隔着河桥,豫县南边的拱水河大营,便是这天下,一流水平的防护网。 然而,这道防护网,在白干的胡闹下,似乎很快就要崩裂破碎了,而且是那种,被人撕扯的零零碎碎的感觉。 “白将军,行军之道,在乎兵贵神速,更是要注重,天时地利人和。” “前番,齐鲁,吴越双方开战,会战于东海之西原,恶战未果,后来,齐鲁早先就已经同晋城有过间隙,不合心合力,倒也无可厚非。” “齐鲁兵败,晋东南的势力,刚刚恢复,就要强制性的去攻打齐鲁,这种战略安排,基本上就是在掏空晋城的积蓄,就连老底都要挖空了。” “此番,韩家军率众来犯,晋城内部,肯定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帮助白将军,到时候,孤立无援,仅仅只有北边的粮仓可以稍稍作为据点。” “然而,一旦被敌军,突破了河桥的防御,韩家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力过河,到时候,恐怕难以招架,悔之晚矣。”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岁的老头子,因为戎马一生的原因,他的身体看起来虽然衰老的更快,但是气质和生态,却要比起一些普通人,还要朝气蓬勃。 可惜,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是不可能真正朝气蓬勃的,衰老的更快,也是因为带兵打仗,属于是透支生命力的事,这一点,肯定是毋庸置疑。 这个老头子,姓孟,单名一个优良的优字。 属于是五个老将军中,最有威望,也最有实力的一位,平日里,河关守军的调用,指挥,上下安排,都是由孟老将军安排的,由此,猛老将军在守军中的地位,可以说是远超这个所谓的主将。 其实,对于五个老将军而言,白干,更像是他们的儿子,为了能够让死去的挚友安息,他们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军事,投身于行伍,一干,就是四十五年。 若是可以回首当年,一眼看去,是一群十五,十六的小男孩,尚且还在发育时,就已经上战场,杀人如麻了。 其实,无知,是一种罪。 因为无知,导致了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很多麻烦,很多误会,甚至是矛盾冲突。 白干出生于将门,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他的父亲白老将军,没有英年早逝,丢下孤儿寡母的话,也未必就会养出来一个假大空的蠢儿子。 事实上,白干幼年时期,就已经进入到精英教育的最核心阶段了。 常言道,不学无术。 当白干练完了一天的武功,学习读书写字,还把兵法模拟演戏,复习了两三次。 这个时候,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而言,应该是他最欢脱,最快乐的时间了,因为那些繁琐的,让人感觉到头晕想吐的工作,都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理应是玩耍时间了。 当然,原本确实是这样的,对于一个小男孩而言,劳逸结合,当然是他最想要,大人们也最应该给予的,健康合理的成长模式。 正如同每一个青少年,都会体验过什么叫做情窦初开,当他看到同年龄的女孩子时,他就会心里面痒痒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如何同这个女孩子相处。 可惜,白干的天赋固然不错,是个好苗子,却没有经历正确的,合理的成长模式。 原本应该玩耍快乐,保留天真善良,童趣童真的美好时光,被一堆作业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导致白干每天学习都想吐。 这也是同为问题少年徐行,最排斥的问题。 如果教育,是用试卷上的分数,来决定一个人所拥有的知识,和专业技能,那么这一方水土,便只能培养出人云亦云的庸才。 科举所培养出来的,固然有一品大员。 然而,真正懂得一方水土,如何治理,如何发展的人,应该是把所对应的知识,融会贯通的人,换而言之,就是。 “你让我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就是比那些知道怎么回答的人做得好,不为别的,知识固然是力量,但是应试教育所带来的副作用,已经远超了其带来的知识普及的功劳,属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过失,和百分之一的功劳。” “用分数决定知识和专业技能的方式,大概是人类历史上,最趋近于一桶发烂发臭,鼓泡泡的东西了。” 于是,白干在这种极端的教育方式下,成长为了一个青少年。 那时的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 吃饭,睡觉,学习。 诚然,古往今来,改变世界格局的,一直都是知识分子,但是,这些知识分子能够带来的改变,真的微乎其微,真正改变世界格局的,往往是那些,思想跳跃,异想天开的。 疯子。 正如同那一句俗话。 疯子,就是过于偏激的天才。 白干仅仅是用五六年的时间,就把河洛地带,最大的图书馆,给看完了。 可惜,事实情况,和白干所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他所在的那座图书馆,是孟府的藏书馆。 属于是河洛地带,排名第二的图书馆,那么问题来了,排名第一的,到底是谁呢? 其实,排名第一的图书馆,已经不复存在了,至少,从那场河洛天子会之后,消失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珍贵了。 “九鼎都能被当做游戏的筹码,更何况是一座图书馆。” 数年后,徐行看着沈豹,暗自道。 然也。 这河洛地带排名第一的图书馆,正是沈氏一族那座,已经被烧毁的图书馆。 可惜,白干没有能够到那里进修一下。 仔细想来,沈家图书馆被烧毁,大概是风金世代的事了,稍稍换算一下,就算白干今年也就是不惑之年刚刚出头,四十一二岁的样子,风金算是和白干的祖父辈,同世代的人,因此,他没有在沈家图书馆进修过,也是非常合理的事。 不过,有一句俗话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比武功,比军事指挥,这种有结果,有客观事实的能力,那么可以分出胜负,谁第一,谁第二,就是用比赛上,谁把谁击败了,甚至打休克了,为基准,在战场上,军事指挥才能,就是用一场战役,最后到底是谁赢了,这个时候,赢的一方,就明显强过输的一方。 反观在文学方面,比如说,诗歌,散文,小说这些文学载体,它所记载的故事,所讲述的道理,以及所蕴藏的理念,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有些人觉得,后宫流小说,不好看,强烈抵制。 因为后宫要么是一男多女,要么就是反过来,一女多难,这不符合大家心目中,那白月光一般的爱情。 一双人,一世恩爱,携手白头,不枉来这一遭。 反对后宫流小说的,一般都是女性读者,他们认为,后宫流里面的女角色,都太肤浅了,竟然因为男人的花言巧语,甚至是强取豪夺,就死心塌地的跟着男主角,这一点,不符合现实情况。 他们认为,在现实生活中,男人必须要忠诚,必须要恪守夫道,否则,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吵着分手,甚至吵着离婚。 在看到后宫流小说里的调情画面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样是便宜了男主角,然后隔着屏蔽,破口大骂道。 “狗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花言巧语,骗人的嘴,就是为了得到我!” 还有人支持后宫流小说,大多数,都是男性读者,他们认为,后宫流里面的男主角,狂拽酷炫,特别是在摆姿势,说经典台词的时候,那种霸王之气,宛若天上魔主,降临凡尘,一颗博爱赤子心,势必要把天下,搞个落花流水。 顺带一提,博爱赤子心的意思,要分成两个部分解释。 第一个部分,自然是赤子心。 所谓的赤子心,其实就是对于当前现状,以及未来的困难,丝毫不放弃,坚定自己能够做到,能够度过苦难的坚定意志力。 而博爱,则是解释起来,比较脱离本意。 博大的爱,因为太大了,所以只给一个人,一心一意,那是不够的,一旦引动了那颗博爱的心,那么爱便如潮水一般,喷涌而出。 开始搜寻那些,可以给予博爱的女角色。 简简单单一个后宫流小说,就已经有两个非常极端的看法问题,如此,文无第一,便是合情合理。 只是,很少有人想到,白干曾经也是一个痴情种。 虽然他所接受的教育中,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以外,其他的女人,都只是生育工具。 说是这样说,白干还是渴望爱情的,他对于爱情的渴望,就好像是一个不会爬树的猴子,还没有到秋天,就已经呆呆的站在树下,等着树上的果实掉下来,好品尝一番。 然而,事实情况,却和他所想象的,有所不同。 白干,确实是一个不会爬树的猴子,他也等到了秋天,这一切,都没有问题,也没错。 只是,他跑错地方了,他是一个,站在榴莲树下的呆呆猴子。 因此,当榴莲果实掉落时,他被砸了个稀巴烂。 事实情况是,当母系家族的长辈,发现了平日里一直都三点一线,偶尔才能出去一次的白干,出门越来越频繁,不知道为什么,作为长辈,他们觉得,有义务,让白干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真男人。 他们把白干所爱的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强行嫁给了一个又矮又丑的铁匠。 如果只是这样,或许白干并不会崩溃了,可惜,事实情况,要比这还要糟糕。 白干所在的那个区域,有闹新婚的习俗,因此,只要是风光大办的婚礼,都会邀请街坊邻里一起来热闹热闹,吃吃酒席。 为了让白干能够死心,母系家族的长辈,拿出了一大笔钱,特意举办了这场婚礼。 说来有些讽刺,虽然这场婚礼,是为了铁匠和小姑娘而举办的,可是大家心里面都清楚,这场婚礼,只是白干的断头台。 最离谱的是,闹新婚的邀请名单上,还真的有白干,并且,作为具有特殊意义的闹新婚习俗,还安排了白干,做主婚人。 “天有日月,乃为阴阳,世之男女事,原本平常,若是加以忌讳,那便只是心里有鬼罢了。” 当小姑娘得知,自己心爱的男人,即将成为自己的主婚人时,他真的快要崩溃了,甚至产生了想要自杀,一了百了。 可惜,自杀这种行为,是懦弱的表现。 更何况,不管小姑娘有没有自杀,若是他单纯的不配合,那么家中老父亲,老母亲,哥哥弟弟,姐妹妹妹,便是一个不留,尽数人头落地。 顺带一提,小姑娘的家庭之所以穷困,可能就是因为生孩子生太多了,养不起导致的,当然,这只是玩笑话。 在婚礼上,白干一本正经的主持着。 传统的婚礼,和西方的司仪有所不同,和东方文化的含蓄完美契合,虽然说,婚礼需要一个热闹的氛围,自然是要有个人站出来,主持场合,制造欢快的气氛。 可惜,白干纵是能说会道,也不屑于在人前表露。 这对于铁匠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当时,他已经是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了,虽然算不上油腻大叔,但是因为又矮又丑,身上那一身横肉,真的是让人有点害怕。 不过,婚礼还算是圆满成功,至少,没有人出岔子。 “你知道吗?” “婚礼司仪,是要偷听新婚夫妻行房事的,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实话,白干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婚姻,在当时,他作为一个十五,十六的少年郎,对于婚姻方面的习俗,真的是一窍不通。 更何况,行房这种隐秘的事,竟然还要人偷听! 不过,既然众人起哄,白干也不好推辞。 于是,大概白干的身边,跟了有十几个小孩子,一脸奸笑的,把耳朵贴在方面上,听着里面发出的声音。 不得不承认,那个夜晚。 白干崩溃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铁匠红着脸,喘着气,走出了房门。 心里面想着。 “在里面干叫了半个小时,算是蒙混过关了吧。” “白公子河洛人杰,我这般粗俗野汉,就算自宫,也要保全费姑娘的名声。” 原来,铁匠早就知道,有人来起哄,所谓偷听行房之声,不过是为了让白干伤心欲绝。 而铁匠,自认是个不配碰女人的废物,所以连新娘的手都没有碰一下,唯一的肢体接触,就是在刚刚拜堂成亲时,夫妻对拜,额头碰上了额头。 因为房门并不是正对着床铺,所以,在铁匠开门时,守在外面的人,并不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铁匠微笑着,分了点糖和红包给小孩子们,然后看着一脸绝望的白干。 那一刻,铁匠看到了白干的爱情,似乎破灭了。 白干最爱的费姑娘,没有名字,因为排行第三,所以叫三丫头,大家一般都叫他小三,或者就叫三丫头。 二人的相遇,要从一场,赶集开始说起。 因为赶集的原因,白干的外公,带着一众族人,负责相关工作,当白干,看到“黑”字旗帜的时候,便知道,偷偷溜出去玩的机会,又来了。 在中原地带,除了老牌御三家,上官,郭,周三大家族以外,便是司马家和云家,这两个经典墙头草,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依附于大家族的附属家族。 这黑白灰三个小家族,便是依附于,晋东北边关的最大家族,潘家。 潘家原本和呼延家一样,都是从风氏一族的某个分支,分化出来的家族,虽然没有继承完整的血脉传承之力,却完美的继承了家族内斗的基因。 早年间,就已经看准机会,一波拿下了晋东南。 前番,齐鲁大军压境,攻破晋城边关,之所以僵持不下,便是因为有潘家军,在搞小动作。 虽然面对百万大军,难以力敌,却能够凭借兵法之精妙,来一招釜底抽薪。 舍弃大本营的驻扎,直接从平原冲锋,三万轻骑兵,带着马槊,扑风刀,盾牌,弓箭,以全能混合型兵种,强取豪夺,直接把齐鲁联军中线的粮道,烧了个烽火连天。 正因有这一方,多余的势力,所以齐鲁联军,才会不得已后撤回防,毕竟,腹背受敌,乃是兵家大忌,若是为了强攻,而舍弃原本就拥有的城池,未免有点舍大取小。 那一日,潘分发放了春季的物资运输单。 作为边关守将,很多资源,都被潘分垄断了,最离谱的是,潘家把吃不掉的粮食,拿去给流寇流民吃,也就是一些外来的,不知道底细的人。 与其给外人吃,都不给同为晋城的人吃,这种思想,多多少少有点闷坏。 说实话,潘家人,或许就是喜欢玩这种阴招,他们最是喜欢这样做。 于是,在春季的物资运输单许可证被潘分一一签署并发放的时候,一场阴谋,也随之而来。 人说是,潘分年少有为,早早的就让父亲退休了,那时,年纪相仿的呼延合,还在积攒军事力量,准备蓄势待发。 而潘分,已经是一个做事高调,做人低调的坏人了。 因为许可证发放了。 所以潘家的分支,黑白灰三家,才有立场去做生意。 “你们商业的事,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心里有数,我不阻扰。” 说来有些奇怪,潘分这种少年有成的人,在与亲信交谈的时候,还是有好语气说的,至少,听不出来讽刺和挖苦。 毕竟,当时的黑家,刚刚亏损了生意,而白家,则是因为上一任家主早逝,以及早年间的一些决策失误和站队问题,被吃干抹净,以及沦落为马仔中的马仔了。 若非如此,白干也不可能处处受制于黑家。 说是这样说,黑家至少还是白干的外公在管理,只要外公在一天,那么他这个外孙,就不会有什么灭顶之灾,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然白干的虚职没有什么意义,却要比什么官都没有,要好得多了。 当时,有一个潘家旁系的子弟,因为要帮助管理黑白灰的市场贸易,所以被家族派遣到河洛地带,进行伴读学习,也就是所谓的,陪着公子哥的书童。 然而,事实情况,却和大家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公子哥读书还行,但是做人不行,说话特别容易得罪人,一句话能开火三次,骂人这种行为,在市井,尚且是惹麻烦的事,放在精英阶层,上流社会,更是被批评,没教养。 万幸,公子哥的伴读书童,确实会做人,他相中了黑白灰三个家族的年轻人,用自己的言传身教,帮助这些十五,十六岁的小屁孩,懂得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紧接着,伴读书童大概是因为给予了这些小屁孩帮助和暗示,加上他监督管理的职位方便,收取了不少好处,同白干的关系,最是亲近。 那个下午,伴读书童把白干召到了身边,说是继续帮扶,其实是借口,带他去赶集,那时,黑白灰三家,都还没有忙起来,所以,白干的生活,依然是被严格照料。 经过很多次偷跑,白干逐渐喜欢上了这个不算漂亮,却很懂事,知道体谅别人的奇怪少爷。 是的,费三丫头给白干起的第一个外号,便是奇怪少爷,而白干,则是尊称费三丫头为。 三小姐。 恩爱的时候,有多么幸福。 分手之后,就有多么的痛苦。 这句话,应该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懵懂无知的热血小青年,和一个因为家庭环境不好,所以有些自卑,却因为自卑,而懂得尊重人,懂得体谅人的小姑娘,相爱了。 虽然那时的他们,还不懂得,什么叫所谓的爱情。 不过,懂和不懂,其实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说实话,作为一对恋人,作为一对,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恋人,他们在赶集时,节日时,出去幽会,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呢? 诚然,黑白灰三个家族,只是潘家的马仔,算是安插在河洛区域的商业链和管理者。 有点类似于主副分离版本的仁天和吴城四杰。 仔细想来,这黑白灰,似乎和当初的酒色财气,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马仔,都是管理者,都是趋近于代言人的存在。 而管理者,则是最有资格,掌握第一手新鲜消息的人。 于是,在第一次赶集回来时,白干的外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打教和谩骂,都不是合理的教育方式,对于少青年而言,打骂教育,已经是会引起叛逆心理的事了,到时候,别让孩子走了极端。 然而,事实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黑家人,出了内鬼。 有人献上了计谋,让白干,从爱情方面彻底绝望,如此,他和伴读书童走的越近,越亲密,那么白家也好,黑家也好,都会因此而受益。 “家主,大树底下好乘凉。” “等到事情暴露,再加以劝说,开导公子,徐图大业,或许,公子可以成为一代人杰!” 在内鬼的蛊惑下,白干的外公,做了一个决定。 欲擒故纵。 事实上,在内鬼的计谋得逞后,白干和费三丫头的关系,真的是越来越恩爱了,因为经常可以出去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玩耍。 人说是,青春年少时的爱情,最为热烈,最为激动,最为让人欲罢不能,然而,到最后,那段刻骨铭心的爱,却成为了负担,成为了一辈子的负担。 “你把真心给了青春爱人,那么给婚姻中另一个心,到底是真是假?”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事情败露,早就已经计划好的折磨,开始了。 白干近乎于崩溃的,看着铁匠,心里面,特别想要破口大骂,恨不得把铁匠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一干二净。 “你这个老杂毛,玷污我的爱人!” 其实,白干是不在乎这些的,什么玷污不玷污,他爱的,是费三丫头的知性,和那些野蛮的,甚至蛮不讲理的小姑娘不同,费三丫头给白干的感觉,并非一见钟情,虽然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但是,本质上,爱情来的那一刻,还是因为多次的相处,带来的彼此欣赏。 铁匠的一番话,却让白干彻底变了一个。 加上后来的一些遭遇,一个天才少年,热血小青年,才发展成了一个不学无术,抱负挂在嘴边,玩乐放在心上的,看起来就觉得混蛋的小瘪三。 不过,耳听固然可以为虚,可眼见,有的时候,也未必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