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阴森的笑容,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眼睁睁看着木桶之中的血液快要见底,血液被那枚刚刚安放上去的晶石完全吸纳,没有一滴遗漏在外。依附在黑光上的黑雾越发浓郁,似乎就要看不到黑光之外的画面了。 在最后的刹那,他们眼中残留着在他们脑海里难以驱赶走的画面。 荆舜的身躯在木桶之中血液完全流逝后,终于垮了。他似乎也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冰面之上躺下。 荆舜瘫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绿油油的,只是眨眼功夫他的身体就完全了,其上满是水泡,在膨胀,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睁开了满是凶意的眸子,一簇簇幽火在其中不停跳动。 荆舜身子竟是养鬼的场所!这或许才是喂鬼人的意义吧。将自身的鲜血、灵魂,全部都喂养给了鬼物。 “嘭”,水泡炸裂。其中的两簇幽火终于重见光明,摇曳着来到半空,黑雾蠕动间,一头厉鬼显露身形,绿油油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城墙之上,杀机毕露! “嘭”,又一个水泡膨胀,又是一头厉鬼钻了出来。 光幕之上的黑雾凝实,他们再也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只是这点时间,光是他们看见从中爬出来的厉鬼就已经不下十头。 而荆舜,早已化作烟云逝去,在这世间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所有蛮族传说面色都难看不已,这十头厉鬼加入漫天小鬼之中,那将引起质的变化,他们的子民能抗得住吗? “难搞。”王载无奈地耸了耸肩,听着身后北凉城之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心下无比纳闷。不就是不想让南宫凡去以身涉险吗?怎么着就突然发展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南宫凡倒是没有任何怪罪王载的心思,心知他的谨慎也全都是为了自己着想。鬼知道亲自去破除晶石时会出现什么幺蛾子?会不会被其中能量反噬? 这些都是未知数。 光幕宛若实物,好像真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盖子,将北凉城罩在其下,将从天际垂落的冰雪尽皆阻挡在外,雪花顺着光幕的弧线滑落,沉积在城墙之下。 当然,这些画面里面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当这光幕的形成的刹那,这北凉城内外就形成了两个世界。里面成了一座大海上的孤岛,这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不像先前城墙上的将士,至少可以遥望远方,心中还有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虽然他并没有料到当这份念想真正实现时,带来的是更为恐怖的惊骇场面。 南宫凡傲立长空,仗剑前行,他得试试这鬼城不知耗费多少资源而形成的黑色光幕到底有几斤几两。 南宫凡眸子渐渐变得深邃,长剑轻舞之下,呼啸风声凭空聚。 这一下子暗下来的北凉城上空突兀多了道道青流在飞舞,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像是一只只小鸟在暗夜下欢快飞翔,估计整个北境都从未见过如此天象。 突兀的亮起了一点红光,映入耳目,越来越大。 北境竟然出现太阳了?底下的居民下意识就生出了这种感觉,又在下一刹那反应过来这是有强者强势出手,心里的慌乱不由少了不少。他们屏息驻足,心中希翼着光明重现。 北境的天空,并不如何好看,一年四季都是一副模样,满天深沉的云朵,不停垂落着雪花。但再怎么也比这无尽的黑暗来得舒适一些。 火焰在狂风下越发炙热,风似乎也变了,寒流凸显,青红蓝三色光芒在天际耀眼生辉。 南宫凡动了,刚刚一动就出现在光幕之旁,一剑斩落。 中间无数道残影隐现,南宫凡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十分清晰。抬剑、蓄势、急斩而下。 像是一下子凭空出现足足百个南宫凡,在合力出手。 天空浮现了整整百道璀璨剑光,合为一体,滔天剑芒似乎要将这天划为两半。 剑芒在无数期盼的目光中斩在光幕之上。 时间好像都为之暂停了。 风声骤停、火焰熄灭、冰雪融化。 剑光在璀璨中湮灭,一道血芒自光华中隐现,无缝连接。 血芒自光幕最上方,贴着光幕向下斩落。 这血芒看之便让人望而生畏,有股恐怖的魔性掺杂其上,就连虎腾也感觉自己坚硬的肌肤一阵颤抖。他引以为傲的身躯似乎也挡不下这略显邪性的血芒? 轻微摩擦声此起彼伏从天际传入众人耳中,让人浑身上下生起鸡皮疙瘩。 南宫凡手持黑龙剑从天际一路滑到城墙之上。 一道白芒在光幕上若隐若现,很快就被蠕动的黑雾淹没。 天际重归阴暗,那滔天剑光,如烟花般灿烂,也如烟花般很快消逝,没带起一点尘埃,在灿烂中走向落幕。 南宫凡满脸无奈地甩了甩有些软弱无力的右手,这一路划下来,黑龙剑倒是毫发无损,他自己却被其中反震力折磨得不成样子。 哪怕王载这么不设防的让他用黑龙剑划过,也得为之丢掉半条命下来。可是这锋锐无比的黑龙剑,却对这看似只有薄薄一层的光幕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王载眸子清冽,仔细观摩着这光幕,并没有随意出手。 虎腾可不像王载那般淡定,南宫凡的出手给了他启发,暴脾气一起来,半蹲、冲刺、出拳,一气呵成。金光闪动间威势惊人,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在光幕上掀起哪怕一朵浪花。 虎腾收拳而立,不再出手,这光幕看来没想象之中那么容易轰开。 由此不得不叹服鬼城的手段,只要他们舍得下血本,囚禁圆满传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聪明的人在看到南宫凡出手那恢弘气势,和虎腾一拳之下也未掀起波澜时,已经放弃自己出手试探的打算。心下开始琢磨鬼城下一步该出什么手段,绝不会只是将他们困住就完事,那平白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得不偿失。没人相信鬼城会做如此亏本买卖。 那么鬼城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南宫凡已经想到了,当初子牛星修者的质量,哪有此时北凉城质量这么高?子牛星都能孕育出数十头厉鬼,那么这里呢?说不定一个传说就能硬生生被催化成一头厉鬼出来。哪怕比厉鬼更胜一筹的凶鬼也有几分可能在这里孕育而出。 这对把鬼物作为手段的养鬼人来说,是无法抵挡的天大诱惑。 还有蛮人不甘心就这么被困住,就此见不到往日熟悉的天空,哪怕冰雪飘摇,也比这满目黑色来得让人舒适。又或者是他们心中的恐慌在蔓延让他们难以自已? 他们出手了,向着光幕一拳又一拳轰击而去,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还不断轰击。 南宫凡没有理睬这毫无意义的挣扎,退后几步与王载和虎腾站立在一起,一同扫视北凉城内。 “这鬼城好大的胃口,我们还没亲自找上门去讨个说法,就妄想着将我们给一锅端了。”虎腾怒目金光,像是一尊战神伫立在这里,给略显慌乱的北凉将士带来丝丝生气。有这么一个实力强横的莽大汉在身侧,怎么也感觉心里安稳一些。 “名城的胃口素来都不小。”王载满脸淡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谁敢说往日王朝倾覆间没有名城的影子在其中?就是中天宗这万年名门都曾感受到致命威胁而关闭山门几百余年。 “下一步该怎么做?”虎腾出声问道。让他这一向只讲究以拳服人的莽汉,去动脑子研究一大堆人下一步该该干什么,也实在是太过难为他了。 王载刚准备开口,南宫凡就突然出声,“等等,这天是不是比刚才更暗了?” “唔。好像是又暗了几分。”王载张望几眼,轻轻说道。 “管他暗不暗......” 虎腾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声声恐怖的声浪从鬼城四面八方响起。 “嗷呜。” 鬼哭狼嚎,可让小儿止啼。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块,掀起滔天的风浪,北凉城各处也有黑雾缭绕,在光幕的覆盖下弥漫在北凉城上空。 无边的黑雾涌动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满所有空隙。眼前除了黑还是黑。就连站得极近的三人,在此时向对方看去时都显得在朦胧之中。 黑雾大盛,此时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之不远。这么下去伸手不见五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还能听到我说话吗?”王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几声“能”一同响起。 在变故又生之际,乾叔带着麾下众人,凭着记忆中的位置也来到了此处。抱大腿的心思彰显无疑。 谁也不知下一秒会从黑雾之中钻出来什么,心下都忐忑无比。 “传说级的鬼类。应该都是厉鬼级别的存在。”王载悠悠说道,“怪不得北凉城之外没有大家伙的踪迹。” “呵。我们一直以为北凉城安然无恙,才在那里不停踢皮球。”虎腾自嘲一笑。 “也不怪你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竟严重到了如此地步。”王载淡然说道,“看来鬼城是想将自身以鬼物操纵人的事迹掩盖下来,从事情败露开始就做好了充足准备。如今只有凭借自己的本事杀出去了。” “我感觉有些不舒适。”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南宫凡记得这声音,是蛮族之中除了子龙祭司以外,在祭司道路上走得最远之人,据说只差一线就可突破到圆满。 “冰熊祭司,请你明说。”哪怕虎腾也对之有稍许忌惮之意。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老朽的灵魂,不会我们在这死了,就此便化作鬼物了吧?”冰熊祭司慢吞吞的声音让人十分难受,“怪不得子龙兄说这是蛮族万年来最大的危机。” “有这种可能。”王载说道,“刚才发出吼声的鬼物必须解决,若放任他们屠戮城中居民,到时可就不好收场了。看来必须得分头行动了。” “嗯,老朽就不跟你们同行了,收服几头厉鬼对老朽来说还不算难事。”冰熊祭司说完话语,南宫凡就看到一抹幽光在黑雾中隐去,消失无影。 除了小冉之外,南宫凡就没发现一个祭司性子不古怪的。 “我也选择一个方向去吧。子龙部落除了小冉和蛮枭之外的其他人抱团前行。”乾叔的声音响起,“王兄,这两个家伙你也熟悉,就拜托你了。” 接连有人离去。 只是一会儿,不远处就有厮杀声响起。 “这里的厉鬼好像要强上一些。”王载光听这厮杀的声音就轻易做出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