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道:“我们有七个人负责他的心理状态。” 苏鹤亭马上浏览了这七个人的资料,并听了他们的音频,但没有一个是检查员。 怎么回事? 一个人在挂掉电话后的半个小时内凭空消失了。 苏鹤亭不断地回拨那个号码,一直是空号。他震惊地想:这他妈又不是都市怪谈,检查员一定存在,他…… 他到底是谁? “是这里的时间错了。” 这句话徘徊在苏鹤亭脑袋里,他抱住脑袋,发现自己在看任务清单前根本记不清年月。最奇怪的是,纵使所有人都告诉他今年是2166年,他的内心却仍然在因为检查员动摇。 我无理由地相信他,可他是谁? 苏鹤亭环视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正常,像是预设过无数次那样,没有一点出错。 监听装置还在工作,晏君寻似乎正在跟人枪战,这时,窗外又下起了雨。 又。 当“又”这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苏鹤亭感到了熟悉。他抬起头,看向显示屏。屏幕里也开始下雨,雨声包围了他。 他说:“今年是几几年?” 无人应答。 苏鹤亭起身,关掉了监听装置。他想摆脱——摆脱这个任务和雨声,于是他关掉了自己的所有设备。紧接着,他推开椅子,拿上通话器,在那不安中打开了房门。 门外漆黑一片。 苏鹤亭下楼,走进雨夜。他淋着雨,回拨给检查员。 接电话。 检查员。 快点接电话吧! 可是号码显示一直是空号,苏鹤亭已经走上了街头。四周都是打着伞的路人,他心脏狂跳,在一种极度压抑中拉住一个人,问:“现在是几几年?” “2166。” 苏鹤亭错开对方,问下一个人:“现在是几几年?” “2166。” 所有人都在回答他,声音浪潮般淹没了他。他站在打伞人的中间,环视周围,看那些一模一样的脸重复着同样的台词。 “2166!” 苏鹤亭说:“不,不是……检查员说……” 他浑身湿透,在色彩斑斓的灯光里,穿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白T恤,像是个错误。大雨倾盆而至,苏鹤亭继续走,他在人群里寻找,想要找到消失的检查员。 手里的通话器再次响起来,苏鹤亭接通。 “回去,回到你的房间里去!” 尖锐的电子音如此命令道。 苏鹤亭说:“闭嘴!” 他挂掉电话,电话继续响。苏鹤亭充耳不闻,他听见身后有警笛声,还有每个人的尖叫。 “回去!7-006,回到你的房间里去!” 所有人都在这样说。 苏鹤亭抹掉脸上的雨,道:“闭嘴,别讲话,别命令我!” 他已经失控了,但他又正常了,他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上。 “你在哪儿?”苏鹤亭推开这些伞,大声地喊,“检查员!” 通话器的电子音说:“根本没有检查员!那都是你臆想的,早在世界毁灭的那一刻,你就被抛弃了。想想曾经,7-006,你总是被抛弃的那个。醒醒吧!这里没有检查员,也没有——” 没有谁? 电子音用恶毒的语调说:“没有X。” 雨声轰隆,苏鹤亭在嘈杂中想起来了。他在2162年的那一天,进入了14区。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检查员是X。 通话器挂不掉,电子音呶呶不休。苏鹤亭抬起手,把通话器猛砸向电话亭。电话亭的玻璃碎了,他拿起话筒,拨出去,当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他对晏君寻说:“向玻璃外跑!” ——向玻璃外跑! 电子音道:“你竟敢破坏秩序!” 苏鹤亭挂上电话,退出电话亭,雨劈头盖脸地打在他身上。雨沿着他的面颊流淌,他眼眸漆黑。 “还给我。” 把大雪中的一切,把战争中眼泪,把遗留在南线的谢枕书还给他! “嘭!” 苏鹤亭睁开眼,眼前是机械盒的电极线。他双手被困缚在皮带里,只能用头部撞着前方。 信号采集被迫终止,机械盒响起“嘀嘀”的警报声。 机器人3366滑过来,打开盒子,说:“你干什么!” 是它的声音,是刚刚在14区里命令苏鹤亭回到房间里的电子音。 3366想要摁住苏鹤亭,它电子眼闪烁,道:“躺回去!实验还没有结束!” 苏鹤亭踹中3366的前胸,挣出一只手,从机械盒子里坐了起来。他头很晕,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很迟钝,这都是长期待在虚拟世界的后遗症。 3366小丑似的大喊大叫,苏鹤亭给了它一拳,砸中它的电子眼。它滑出去,抱着电子眼暴跳如雷:“快抓住他!” 苏鹤亭抽出机械盒侧面的备用钳子,剪断了另一只手上的皮带。他翻身,踩到地面,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