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不识君 第二十四章 春秋大梦
老道与秦川费了数个时辰才爬到悬崖顶上,些许是山风微冷,一阵风吹过来,吹得秦川打了一个寒颤,眼瞅着道观周围都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在道观的门上,出现了一张名帖! 这道观位于崖顶,约莫数十丈,道观的四周用石柱插入到了地上作为围栏,中间围合着两出的院落,道观的大门是黑色的檀木大门,上面有着数颗门钉,然而奇怪的是,道观之上挂着牌匾,上面却空无一字,原来所谓的马踏岭道观只是一个地名而已,而并非是道观之名。 这道观寻常没有信徒过来,毕竟攀爬藤蔓天梯太过危险,但是老道与秦川仅仅出去了数天,却已经有人将名帖送了过来,似乎对方知晓两人的行踪,这让老道与秦川心惊不已。 秦川眼睛最尖,最先发现这名帖,准备起步去道观门口查看名帖,却被老道一把拉了回来:“不要着急,让我看下这来者究竟是何人。” 只见老道眯着双眼,绕着树木转了一圈,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查看着什么,秦川已经是知晓,老道是在道观周边布置了阵法,有些许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之前有宵小之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马踏岭的道观年岁已久,有不少古董宝贝,守观的只有一个老道和幼童,准备半夜从藤蔓天梯上来,费劲千辛万苦才到达崖顶,但是老道早就已经在此等候,吓得那宵小之类差点跌落悬崖,老道见此,只是说了句:“来了来了,不如住一宿再走。”带着那宵小之辈逛了一圈道观,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宝贝,此人见此不由得深行大礼,愧疚不已。老道只是送了他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勉励他去进都城博取功名,扶济天下,听说此人在都城混得是风生水起,不似当年的落魄模样,当真是树挪死,人挪活。 秦川站在悬崖边,靠着石柱打着瞌睡,等着老道查看周围的阵法,这一路的见闻实在是太多,秦川对于武道江湖已经有些许了解,对于繁华的都城,也有一丝的向往。此刻道观的树木已经泛黄,只有桂花树的枝头有些点点黄花。想着即将喝到桂花酒,秦川似乎又不困了。 “老道,好了没有,咱们这道观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来?怕不是风正好吹过来的吧。”秦川眼瞅着道观上的那张名帖,心里没有底气的问道。 “哼,兔崽子,这名帖被风吹上来的几率,比你拥有丹海、空山二处的概率还要大,若是风吹上来的,为何能不偏不倚绕过我设置的阵法,又正好贴在这道观的门上?”老道查看了许久,才憋出这几句话。 原来对方是个武道江湖的强者,能够登上这崖顶,而后又能绕过阵眼,恐怕这一身的修为,不弱于老道,只是此人究竟为何人,两人都不得而知。 想到有如此的强者趁着两人出了趟远门就把名帖送了过来,保不齐哪天晚上又登上崖顶,到时候打不过此人,跑都跑不掉,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前,小心提防总没有错。 秦川不由得开口问道:“这,这,这恐怕不是那个打更的来了吧,我先前说了些坏话,他是不是找上门来了?这个人肚量也太小了吧,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 老道此刻从四周查看了回来,看着秦川如此小心翼翼的,不由得好笑的说道:“先前如此豪气万丈,说日后定要找那打更的麻烦,先如今怂成这样,秦川啊秦川,你就是嘴上英雄而已。” 秦川见老道开着玩笑,自然是知晓没有大事,心里的底气不由得足了一点:“这个打更的,一剑劈开山峰,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道童,哪能和他争斗一番,不过若是胆敢和我比拼口舌之利,管他打几回更,都不是我的对手。” 此刻呼呼的山风做响,吹得老道十分的清醒:“这人能够将名帖送至道观的门上,而能够不被我们轻易的察觉,肯定是不会让人轻易知晓他的身份,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出什么招,我们接便是了。” 老道说罢,把唢呐从腰间拿了下来往前走,而秦川此刻才知晓,自己未将棉被放了下来,压得他是腰酸腿疼,快要迈不开步子了。但是瞅着老道就要到了门口,咬紧牙齿跟了上去。 在两颗门钉的中间,便是左右两扇大门的门缝,一张牛皮纸包裹的名帖贴在黑色的檀木门上面,上面未见任何的落款,也不知道所送何人。但是这道观就秦川和老道二人,难道还有第三人? 秦川心里不由得暗想:来这道观数年,除了偶尔下山交换油盐,便是定期的进城赶集,除了老道,便没有熟知的他人,因此这名帖,必然是给老道的。想到此,秦川开口说道:“怕不是年轻时候游历山川,欠了一些风流债,如今这老相好找上门来了,老道啊,你怕是躲不掉了。不如你与我去青州城中躲避一段时间如何?不去理会这些儿女情长,先逍遥快活,有酒吃酒,有饭就饭,哪怕你这老相好寻到了青州城,怕也是掀不起什么大浪。” 秦川心里已经料定,肯定是老道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否则以老道话痨一样的性格,不可能此刻还不言语。 而老道此刻站在道观门前发呆,似乎是想透过牛皮纸看到什么。 秦川早就按捺不住,准备伸手去拿名帖,快要碰到之时,却被老道拿着唢呐打断:“小孩子家家,乱凑什么热闹。” “哈哈,我就说是老相好吧,若不是里面有些话语,是我等不能相见的?”秦川见老道如此举动,更加坚定了先前的想法。 老道没有理会秦川,思忖略久,还是取下了名帖,拆开牛皮纸包裹的外封,里面是金线缠绕的纸张,上面几个潦草的小字,秦川在旁边可是看得相当清楚:五年后,落子崖! 这纸张上,没有任何的落款,没有任何的痕迹,除了寥寥数笔,但是笔锋劲道,字里行间可见杀伐之意。 无须多时,老道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道观的大门,随着木桩的转动声,道观豁然出现在眼前。刚入眼的便是一个小庭院,地面是青石板铺着的道路,周边的墙角里面不知名的杂草在石缝之间疯狂的生长,在庭院的中间摆放着一个青灰色的大缸,再往前走便是正殿了,不过此刻正殿大门紧锁,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秦川见到纸张上落子崖,想着是一个地名,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哎,老道,怕不是五年之后,你真的要去落子崖看你的老相好的吧。” 老道此刻从庭院中拿出一些柴火放在地上,怅然若失的说道:“先前与人打了一架,便答应别人一件事,分别时候约定好了,若是我还活着,便要到落子崖与其见面,这不五年之后,便是约定的期限。不过,此人可不是老相好,她啊,简直是鬼见愁。” 听闻老道如此回答,秦川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说你一个归道之人,如今却被俗世所纷扰,哪能修炼道心呢,还不如学我,了所羁绊。” “五年之后,我带你见她。”老道留下这句话,说完便回了自己东边的厢院,听得秦川十分诧异,不知道老道言下之意为何。 不过今日实在太累,赶了不少山路,又背着棉被爬了数个时辰的藤蔓天梯,秦川已经是疲惫不已,准备起脚回到自己的房间,老道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兔崽子,你若是敢不洗漱就回床睡觉,明天你就去下山拿点油盐回来吧。” 一想到明天可能还要攀爬藤蔓天梯,秦川的两只小腿还在打颤,此时立马接过话来:“洗,洗,洗,马上洗。”秦川拿起地上的干柴,拿起火折子将火引燃,又赶忙去旁边的水池之中灌满了几桶水倒入这庭院中的青灰缸之中,这道观处于悬崖,其间只有小山泉流过,平时靠着降雨才能勉强生存,好在山中湿气略重,降水不少,方才能解决口渴洗漱的难题。 秦川见水已经烧热,青灰缸里已经有了淡淡的白汽上来,十分熟练的脱去布衣跳入到青灰缸里面,水刚好没过脖子,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秦川自然是好不惬意,仿佛这一路的疲乏全部都烟消云散。若是有心人细看,在烈火炙烧的青灰缸的表面,隐隐约约有铭文显现,如老道先前扔出的符篆大同小异,但是难以知晓其意思,随着火光的上升,铭文开始流转,此刻宁静的悬崖道观,周边的树木突然动了起来,但是此刻却无山风,这着实是古怪。 但是没在水中的秦川并不知晓此处,他把头靠在缸壁之上,想着一路的事情: 李修言虽然虽然生于宁州的世家大族,但是路途遥远迎个亲,在野牛坳差点被人抢了宝物夺去性命,若不是老道出手相助,必定是喜事变丧事;后来出现的一黑一白两人,应该是某个宗派的弟子,觊觎乾坤珠的莫大功效,打破了庙堂与宗派的规矩,想着以两人的聚灵修为,怕是绝不走空,哪想横空出世的符篆师,一张杀字符,两人话都不说一句,转身便走;而后老道又说这马踏岭的道观,其实是被人一剑劈开,而这个打更人身在都城,连老道这种绝不吃亏的性子也无可奈何,看来这当真是一个武道修行者的世界,强者为尊,其他人者与蝼蚁无别,秦川不由得想着,像自己这样的凡人,无法真正的修行,那么只需眨眼的功夫,武道江湖的强者便能取其性命,那这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究竟有何意义? 况且对于自己的身世,老道却是从来不说,显然老道在刻意隐藏什么?不过秦川也了解老道的为人,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不然肯定会一吐为快。只不过自己连丹海、空山二处都没有,无法领略武道江湖的能人异事,奇门遁甲等,屈居这荒野悬崖之上,未免有些遗憾。 随着青灰缸体底下的火势更甚,水中已经冒着水泡,但是秦川却丝毫不感觉到水温的上升,而是感觉水体冰凉,四肢发冷,秦川后背之上隐约有白气冒出,缸体周边的铭文转动得更快,似乎周边的灵气都朝着这边聚集,远处的天边,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天际,整个天空片刻都异常的耀眼。 此刻的情景,当真的稀奇。 一位道童泡在室外的青灰缸之中,底下的柴火烧的旺盛,头顶便是浩瀚星空,月色照耀在青石板的庭院之中,耳边不时有些许秋风吹来,吹得树叶轻微作响,此情此景,当真是放浪形骸之外,好不惬意。 在离马踏岭道观数千公里的都城,一位男子散着头发站在都城的最高点,看着天空斗转星移自言自语道:“三垣布四象,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是故堂上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见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吾一生无所求,但愿天下万世太平,百姓安居立业为上,看这星象,那岭南未亡人,还要再闹腾一会。也罢,陈年旧账,总要有人算个清楚。” 昆仑墟的道场之上,此刻日晷在漆黑的夜晚突然发亮,看守的小主事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赶忙向掌教汇报这异像,被打扰清梦的掌教听闻,却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说了一声:”大道朝天,大道至简。”便不再理会众人,就地睡去。 悬空寺,传说的神秘之地,此刻也是热闹非凡,一位头顶戒疤,脸上凶神恶煞的和尚对着旁边的一位小沙弥说道:“成住坏空,生住异灭,世道无常,佛法无边。” 小沙弥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师傅,那我该如何做?” 这位和尚笑着:“阿弥陀佛,顺势而为。” …… 此刻的马踏岭,秦川还泡在青灰缸里面不省人事,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躺在东边厢院的老道猛然惊醒的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醒了,可别坏了大事。”赶忙起身,双手一捏法诀,将缸底的火苗熄灭,躺在水中的秦川很快苏醒,睁眼看到老道说了一句:“我刚做了一个梦。” 老道听闻,远远的问道:“梦里为何物?” 秦川回答道:“日月星移,沧海桑田。” 老道听闻,面色凝重的说道:“今日疲倦不已,过于劳累所至,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