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不识君 第四十二章 东福镖局
离平阳坊不远的东福镖局,此刻门口的两个伙计站了半天见没有一个镖主过来,索性坐在门槛之上,路人都可看出无精打采。 这东福镖局虽说势力不及永和镖局,但是一些小商小贩每每有所托运之物,必会找到东福镖局,毕竟余总把头在道上是出名的守信之人,况且走镖的银钱,往往比别家便宜些许,精于算计之人,若是运送寻常货物,必然会选择东福镖局。 只是此刻正值秋冬交接之际,正是青州城的各路商家囤货之时,否则等到大雪封山,骡马打滑,运输不便,到时候虽有镖局愿意走镖,只是这价钱自然是寻常的几倍。只是不知为何,往年人流涌动的东福镖局,半天时间也不见人进出,许久合作的老主顾,此刻也去了宝成镖局等地方,更有甚者直接多花数倍的银钱找到了永和镖局,难道东福镖局倒闭了吗?否则近段时间怎么会如此的反常。 此刻正在门口上坐着的一个光头的伙计问道:“季海,你说咱们坐在这里有啥用,到时候真有上门的主顾,咱们现在也接不了货物,到时候不是砸了招牌吗?” 被叫做季海的伙计回答:“谢庆,你就别问了,余总把头让咱们站在这门口,说咱们就是东福镖局的招牌,那咱们就得好好看着这个大门,到时候来了主顾,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否则让主顾跑到其他家,咱们冬天喝西北风去啊。” 这名叫做谢庆的伙计,他看着人头涌动的街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哎,你瞧,那不是西城药材铺的马掌柜吗?去年秋天,咱们把镖物送到之后,他还留咱们吃了一顿饭,最后还送了不少抵御风寒的药品,按大少爷的说法,那就是一家人,两家姓而已,咱们为他们铺子送了大十年了,按理说交情不浅,瞧这样子,马掌柜是往宝成镖局去了。” 顺着谢庆指着的方向,确实发现有一个中年富商故意躲开东福镖局这边,瞅着四周没有人盯着,赶紧头也不回的到了宝成镖局里面去。 季海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愤愤不平的骂道:“当真是日久见人心,这马掌柜,不愧是生意人啊。先前他们铺子被人放火,可是咱们镖局第一个去的,别的不说,二哥光着膀子背出来那么多箱的人参,还把自己弄得一身的烧伤疤痕,就冲这个,咱们镖局对他可是不薄啊。那当时马掌柜说了,以后只要有货物押运,第一个找的肯定是咱们东福镖局,除非他不在这青州城干了。咱们每次收的银钱与别家相比,只低不高啊。” 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对于老主顾是照料有加,对于一些押送之物,必定是好生看管,安全送达货主手中。若是货主有其他事情相求,余总把头也是不计银钱的出手相助。 先前马掌柜不知为何惹怒了武道江湖中有名的悍匪,一个深夜被人放火烧了药材库,当时是东福镖局放哨的伙计看见了,未等马掌柜开口求救,余总把头布鞋都没有穿就带着镖局的众人前去灭火,硬生生从火中背出了不少珍贵药材,连他自己的眉毛都被烧焦了,马掌柜当时感动得痛哭流涕,要与余总把头结为儿女亲家,余总把头笑着拒绝了,说东福镖局做的是刀尖上的买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实在不能乘人之危,占了马掌柜的便宜,毕竟马掌柜的女儿,是青州城出名的美人。 想要于此,季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咱们从小被余把头收养,吃他的,喝他的,现如今东福镖局有难,咱们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跑去为别人走镖。” 季海说的便是其他的被东福镖局自幼抚养之人,看到东福镖局气数已尽,跑到了其他镖局,宁愿当个跑腿的也不回来。 谢庆擦了下鼻涕,一脸正经的说道:“那可不,我谢庆虽说武道修为不如余总把头,但是我铮铮铁骨,绝不做临阵脱逃之人。哎……”谢庆突然叹了一口气,满脸的不甘:“若不是咱们的余总把头是个热心肠之人,为那两个不认识的道士强出头,在那偏僻的山岭与永和镖局的几位好手大战了几十回合身受重伤,而且还惹怒了那周有良周公子,否则咱们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光景。” 季海看了四周一眼,见没有人关注到这边,低声说道:“嘘,你真不要命了,周有良周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说的,先前那说书的被割了舌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余总把头行走武道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不畏强权,义字当先,他既然冒着危险替别人出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咱们今天在这里,就像余总把头说的,那就是东福镖局的招牌,咱们可得端稳了,若是来了主顾,一定要把他留住。” 谢庆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灰尘,就和季海一道站在东福镖局的门头前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正在此时,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手上还拿着猪排骨。 谢庆看到如此,些许诧异的说道:“这是来主顾了吗?只是看着样子不像啊!” 季海一本正经的说道:“好生站着,咱们冬天喝不喝西北风,就看这两位了。” 此刻前来的正是老道与秦川二人,。 从平阳坊的客栈出来,两人寻得一处地方吃了四屉肉包子,喝了三大碗白米粥,惊得包子铺的老板不敢说话。 秦川想着余总把头被人伤到了胸口,想着提点礼物看望他,思前想后,听人说起这吃什么补什么,于是秦川看着包子铺的对面恰好就是卖着猪肉的铺子,痛下决心,买了五斤猪排骨,这花费了不少银钱。 今年是不知为何,青州城过了秋分之时,猪肉价格飞涨,寻常人家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吃上一回荤,因此秦川觉得这五斤排骨,可谓是感情深重。 老道看着秦川拎着排骨,不由得好笑:“余总把头受的可是内伤,没有半年的修养,怕是难以行走,你拿着五斤排骨的好意,别人可不一定会收。” 秦川看着五斤排骨,豪气的说道:“青州物价昂贵,这五斤猪排骨便是费了我不少的银钱,可是心疼死我了,若不能趁着青州城红白喜事众多咱们好好忙一笔,这冬日到了,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可不像先前咱们在道观上,还有些许的腊味吃呢。” 之前在马踏岭的道观,两人除了酿一些桂花酒,还会腌制一些咸货腊味,因此两人靠着小米煮粥,吃着小菜等物,也能扛过不少日子。 只是到了青州城,光是住在客栈就要花费不少银钱,加上在外面吃一顿饭菜,秦川心中也是隐隐作痛,心中暗自想到,这其实不怪青州的物价太贵,只怪老道与自己太穷。看来回去还是要和牛大嫂套个近乎,看看能不能介绍一些红白喜事做做,不然在青州城没有银钱,实在是寸步难行。 老道在旁边喝完了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向包子铺的老板问到东福镖局的方位,与秦川走了两个巷道看到了东福镖局的招牌,以及招牌底下坐着的两个小伙计。 秦川见此开口说道:“看来这余总把头也是节俭之人,都说招牌就是门面,我看这东福镖局一点都不讲究,别人不说金银铸字,好歹让书法大家提个字,就连我这等书法后辈都看出来了这招牌实在简陋,这东福镖局当真的藏龙卧虎啊。” 老道在旁边说道:“对于青州城来说,能有余总把头如此武道修为者,应该是不多见。” 青州城奢靡之风盛行,很多商铺镖局等地,往往是将营收大部分银钱花费在招牌之上,就连那白鹿书院虽说是读书人之地,往往视钱财如粪土,但是光看那招牌造价可不菲,因此这其他的生意之处,这门头招牌往往也是气势恢弘,才能吸引到不少主顾。 但是如此看来,这东福镖局要么就是行走武道江湖而自成一派,靠着余总把头的名声,丝毫不在乎门头招牌;要么就是银钱亏空,难以支撑这门头招牌所耗费的人力财力。 看着秦川及老道走了过来,季海及谢庆精神抖擞,对着两人抱拳行了一礼:“敢问两位道长,可是准备运送镖物?我们镖局经常运送菩萨金身,罗汉法座,因此你们若是需要送送天师像,我们必当倾力而为。” 看着门头招牌下的两个伙计如此客气,秦川摇了摇头,举起猪排骨说道:“两位小哥误会了,我们两人知晓余总把头受了重伤,因此带着薄礼前来探望一二,还请麻烦进去通报一声。” 听到秦川的话语,两人不由得心生怀疑:余总把头受伤的消息,只有当日的那几人知晓,对于其他人可是瞒得十分严密,这两人如此面生,怕不是图谋不轨吧,若是仇家此刻找上门来,那余总把头可是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此处,季海谨慎的开口问道:“两位道长还请留个名号,这样我也好通报一声。我家余总把头最近繁忙,寻常人等可是不见。” 老道知晓这二人的意思,上前行了一礼,指着秦川说道:“先前在一处地方,我等被贼人刁难,是余总把头仗义出手相救,正好今日得空,想着看看余总把头,还请进去通融一声,以表谢意。” 原来是此二人!季海与谢庆不由得怒气冲天,浑身也不觉得冷了。 “我说这么熟悉,原来是你二人!走吧,我们余总把头不会见你的。”谢庆声音冰冷,下了逐客令,实在不想再看到老道与秦川一眼。 秦川听到逐客令,着急的说道:“我们知道余总把头身受重伤,因此带了猪排骨前来看望,还请两位小哥进去告知一声,若是余总把头真的不便,我们将猪排骨交给你们之后便走,不再叨扰贵府。” 季海心里想到,余总把头虽说义字当先,但是也绝对不会鲁莽过头,既然出手救了这二人,想必他们一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还是宗派山门游历的弟子,若真是这样,东福镖局有了此二人撑腰,在青州城何愁没有立足之地,就算两人不是宗门弟子,但是来都来了,不进去通报一声又是失了礼数。 季海见此干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通告一声,谢庆你在此处候着。” 谢庆听到愣了一下,但是两人之中,一直是季海做主,于是谢庆点了点头说道:“你速去速回。” 说罢季海跑到镖局内处不见,留下三人呆着原地。 谢庆冷冷的盯着两人,生怕他们两人跑了。 不到眨眼的功夫,季海就跑了回来,侧着身子对着老道与秦川说了一个请字:“二位,余总把头里面请。” 老道与秦川到了声谢意,就朝着里面走去。 季海正准备起步跟着,却被谢庆拉了回来:“季海,你是不是疯了,你可知晓此二人是谁?若是余总把头看到他们急火攻心,那咱们两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季海淡定的说着:“你放心,我和余总把头说过,是他应许的。” 听到季海这么说,谢庆也不再坚持,跟在老道与秦川的后面进了镖局,倒要看看这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道与秦川穿过照壁,东福镖局的内部豁然出现在眼前,在照壁的后面,是镖局的讲武堂,数十位少年正在扎着马步,站着梅花桩,秦川看到众人皆是眼睛凶狠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发虚,看来他们已经知晓,余总把头就是为此二人强出头而身受重伤,因此才不会给老道与秦川好看。 这些少年便是镖局的遗孤,自幼由东福镖局抚养长大,早就将余总把头视做亲人,若不是季海打了招呼,恐怕此刻早就已经动手。 秦川在旁边讪讪一笑的说道:“诸位好神气,诸位好功夫!”说罢低着头跟着前面走到了镖局内部。 东福镖局是标准的前店铺后住家的格局,此处两进的院子里面,有着数十间厢房,不少镖局的兄弟正在天井里面忙活着,刚刚蹒跚走路的小孩正在妇人的照看之下迈开步子,原本拥挤吵闹的镖局因为老道与秦川的出现而平静下来,更有甚者正在默不作声的磨刀,威胁之意无声的透露出来。 秦川拿着猪排骨站在中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见着老道一动不动,想着也是被吓呆了,于是准备打破这僵局:“诸位,听闻余总把头受伤,我,我,我带了些猪排骨过来给他补补身子。” 不说还好,看到秦川拿着猪排骨过来探望余总把头,周围磨刀的声音更加急促。 这余总把头身受重伤,要的可是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等物,可并非猪排骨这等凡物,如此看来,这二人不是在装傻,那便是存心侮辱余总把头。 就在此时,从东边厢房里面出来一人,手中拿着短刀说道:“两个臭老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