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擅自给动物喂药的那几个人被抓起来之后,也没交代出什么来,反正就是猎奇的心态,加上一些所谓的赌注,代价自然是要付出的,但跟被他们下药的动物相比,这代价就只是九牛一毛了。 小彭扛着机器跟古林西到麋鹿苑的时候,这里正闹作一团。 工作人员看到古林西就和看见了救星一样:“古医生你可来了……” 事情还是要从那次被下药开始说起。 腊月跨正月的时节,并不是麋鹿的发情期,但它们被人为的下了药之后,影响了生理情况,使得两头公鹿为了一头母鹿起了冲突,这动物之间的冲突没个定性,中途和平了几天,等工作人员都以为没事了之后,它们居然选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又斗起来了。 这次公鹿的角都受了伤,整个场子一片混乱,古林西赶紧上前去找准时机注射了安抚性的药物之后,情况才被稳定下来。 这一切都被小彭的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古林西忙到了快十一点,这次他准备的“红包”,赏脸的动物们就不多了。 整个麋鹿苑人仰马翻的,古林西忙完一下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侧着头去看小彭:“没吓着吧?” “那当然不会,”小彭关了摄影机,“你们这工作还真是时刻都有可能面临任何突发情况啊。” “如果人类不去强行干预动物的生存规律,这些事本来都不会发生的,”古林西不想再叹气了,他一只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反手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说,“我们回去吧,还能趁着雁子去交班之前,说一声新年快乐。” “想不到你们仪式感还挺强的。” 这句话很快就被打脸了。 林新雁并没有在值班室等到他们回来,就已经出发了。 路和通见古林西表情有些沮丧,就告诉他们:“她本来是想等你们回来的,但临时接到了个电话,麻布大山那边有人搬了炮跑上去,估计是想等零点直接放炮,这肯定只是个例,整个巴陵这么多山,他们森林公安根本忙不过来。” 小彭赶紧说:“理解,理解。” 但他很快又嘀咕了一句:“前几天那两个人点炮烧山,不才被抓起来吗?怎么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呢?” “祖坟在山上的,大多都是农村人,他们摄取信息的渠道没有那么方便,而且也不一定明白放炮和烧山的直接关系,”回答他的竟然是岳州,“这个信息壁垒还需要时间去打通,所以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去阻止。” 听得一旁的蒋菱都叹了口气:“辛苦了一整年,之前那场山火就已经没希望拿湘林杯了,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今年的文明城市都得泡汤。” 小地方的公务员事情多,工资却并不高,每年到这时候,也就是指望着拿几个奖,能分一点奖金,但谁料到到了年底还是被那些说不清楚道理的人给毁了。 奖金没了倒是小事,山林被烧之后,还得政府投入多大人力物力和财力,才能修复,这中间的时间成本根本无法估量,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事。 如果不是这次来跟拍素材,岳州和小彭是根本没机会了解到这些一线工作人员的难处的。 电视机里热热闹闹的倒数计时,所有人一起喜迎新的一年到来,而同一时间,巴陵的各个山脚下,还有无数森林公安的同志们在执法。 林新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满脸疲惫地回来。 她昨晚走得匆忙,自己随身带的小包给落在值班室了,钥匙也在里头,担心会吵到蒋菱,就没有直接回去。 “新年好,”她进来之后,看到岳州正坐在电脑前吃泡面,“起这么早。” “新年好,”岳州朝她笑了笑,“来一碗?”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香味,让饥肠辘辘的人闻了,更加难耐。 林新雁忙了一晚上,甚至连脸上的灰都没洗干净,这时候也就不跟他客气了:“那麻烦你帮我也泡一碗,我先去洗把脸。” 等林新雁洗完脸回来,泡面已经盖上盖子放在了小茶几上,林新雁等不及去打开,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颗卤蛋。 “毕竟过年,总不能太寒酸,”岳州开了瓶牛奶给她递过去,“慢点吃,别噎着。” 林新雁可不是“慢点吃”的性格,她卷起一大叉子,三两下就把一碗泡面给解决了:“给我饿惨了,还没完全泡好都那么好吃。” 她说着又捧起碗喝了两口汤,这才终于活过来了的样子,她四处看了看:“你们收拾得这么干净。” 岳州只是说:“闲着也是闲着。” 林新雁正想着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好,岳州就催促道:“累了一晚上,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把林新雁的包递过来,还特意告诉她:“蒋菱一早就来过了,拿了工具去了宣教中心那边,你不用担心会吵到她。” 林新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岳州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了窗外。 黑云压城,一改前些日子晴空万里的景象。 “要下雨了。” 这场雨下得非常急,林新雁在回家路上就赶上了,幸亏她从值班室出来之前,被岳州执意塞了把伞,这才没被淋着。 这场雨及时化解了森林火险指数,让整个森林公安局的同志们全都松了口气,林新雁回家洗了个澡,再看了看工作群里的消息,这才放心地去睡觉。 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林新雁做了一些非常混乱的梦,在梦里她被大火舔舐着,总感觉身上火烧火辣的,漫山遍野的大火,烧得天边都被映衬红了,那红一望无际,让人非常绝望,整个山林里全是叫喊声和哭声,人在里头跑着,可那片林子仿佛没有尽头,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雁子、雁子!你醒醒!” 林新雁最后是被下班回来的蒋菱给叫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都还带着梦里那种苍凉感,总觉得脸上痒痒的,翻着手背一擦才发现,自己居然流了满脸的泪。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蒋菱给她递了杯水,“你一直在哭。” 那火烧火辣的感觉如此真实,林新雁甚至到现在都还觉得手背上像被火烧过一样疼。 “没事,”她粗噶着嗓音说,“我没事。” 窗外的雨打在屋檐上,渐成瓢泼之势,连发出的巨大噪音落在林新雁耳朵里,都仿佛天籁。 “太好了,”她看向窗外的方向,“这场雨一落,山林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