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说过的。是初次见面的时候。 原来,不是说的她堂弟啊。白瑞雪一刻心念电转,那时,她外祖母已经入土为安。 瑾轩表哥和她的婚事已经在说了。 “第二回呢。”她竖起两根手指,可怜兮兮的,“我在这里都快嫁不进好人家了……都说我单恋瑾轩表哥那一枝花,相思成狂,老太太心疼我。我确是那时叫人摸一下姨太太的底细。” 说是跟着瑾轩表哥去灵堂给老太太磕的头。出格的事情,真没少做。 白瑞雪兀自有些气不顺。 出乎她意料的是,覃慈居然学的就是桃源山城语言体系的小种类外语。也是这么和留学的瑾轩表哥认识和熟悉起来的。 他知道。 白瑞雪却不好再问,只好换个话题,简单点的。 就像是,“你们都是在A大,你那时多大呀,什么专业,你们那里最适合留学生的专业……” “这个,给你吧。”她的问题都问完了,颜司然接着说,“原就是应朋友之请,我留了份底,在我们那里也算不得商业机密。” 是尸检报告。这里巡捕房出具的——白瑞雪一怔,关于她父兄的案子的。 不对,这两份是义庄,桃源城郊的义庄。是她堂弟绑架案死去的绑匪。 那里还有这种——白瑞雪看向颜司然,他也曾是A大外语院的,学的也是桃源山城语言体系的小种类外语,冷门语种。 换言之,他也能做这里的翻译。 至少这种程度的,难不倒他……女孩子的目光凝聚纸上,这份是她哥哥的死亡证明,医院出具的。 后附尸检报告……勒住他的领带,是父亲的。 白瑞雪看看颜司然,又看看尸检报告落款的宋先生签名,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司然哥哥,以后有问题我都直接问你,如果再出现这样的误会,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很是恳切。 她堂弟被人绑架,伤及眼睛,他的伴读夏舒航差一点残废……和她堂弟已经查到,白家拿不出那么多赎金。 白瑞雪那天和她哥哥去了金铺,她父亲那时就管着金铺,她轻车熟路的。 从楼上她父亲办公室走出来的人,提着一个箱子,便是司然哥哥吧。五六年了,变化还是有的,她也没有一眼认出他来。 顿了顿,白瑞雪话锋一转,“司然哥哥,你这和解不对。” “不对?” “画错了。” “画错了?” “我知道,你是想让人知道画的是我,可是这里的新娘子是不会在人前自己揭开盖头来看的。旁边还有喜娘,丫鬟。我们这样的人家,规矩还松散,也是不会的。” “是吗?我头一回听见。”然后,颜司然伸出手道,“你把画给我,我重新再画一幅吧。” “又错了。” “又错了?” “你知道我出身世代经商的人家,这就像是你们那里错版的钱币,我得留着它。万一以后你成了帝都城里的大画家……” 然后,被他拿画板打了一下头,“小雪欸,你能不贫么?” 白瑞雪低头,小声嘀咕:“我说正经的。” “哟,正经的?这么横啊。”颜司然温柔地笑着望着她,然后,接着说正经的,“原来你胡说八道的能耐,是与生俱来的。” ……白瑞雪醒来的时候,夏舒航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他轻声道,“小雪,我在你父亲棺材前发过誓的,要照顾你。快些醒来。” 宋徽之听到他声音中有哽咽,知道他又想起那些事情,悄悄推门出去。 宋徽之原也是出身帝都城的书香门第,碌碌无为数年,还是怀揣着梦想义无反顾去了几个地方“淘金”,最后来了桃源山城。 也是倒霉,刚接手海市坊这间要倒闭的酒楼蜃楼,就真的倒闭了。 也是命里缺财。 宋徽之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两手空空。蜃楼封门期间,他索性就守着城外的义庄,兼职打更……那时是白郎中的独子被绑架吧。 说起来,这起绑架案成就了宋徽之刚刚起步的生意,现在一些人慕名寻上他。看他学生夏舒航就知道,他们只是循规蹈矩的生意人,帮着打听一些消息。 也可能居中搭桥牵线。 赏金猎人的名头呵,可能是因为义庄成了桃源山城巡捕房指定的验尸的地方,按照惯例,抓逃犯分花红么。 消息也算灵通。宋先生知道白瑞雪和她堂弟在追查当年白家的两起案子,磕磕绊绊的,他也不可能教她。 原也只道是孩子式的小打小闹。海市坊新开的一家小小的红娘铺。 替人说亲的。那间铺子原本是她母亲的嫁妆,现在是她的了吧。 桃源山城第一家正式挂牌的婚介所呢。但难得的是,生意居然不坏。一些阔太太慕名而来,一坐就是半天,调查她们失踪的珠宝和丈夫可能的不忠诚,外室或者说情人,私生子之类的。 感觉有些捞过了界,媒人包打听。现在的桃源山城划出的海市坊这个地段,当真是光怪陆离,无所不有。 医生赶到的时候,白瑞雪已经醒过来。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夏舒航提到了她父亲和哥哥,所以,多躺了一会儿。 医生就来了。 宋徽之送医生出门。白瑞雪靠着枕头,那医生怎么能说,她一点事情没有呢。 她是真的被梦魇住了……“我母亲说,我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大概是一直跟我哥哥一起的缘故。” 夏舒航点点头,是有消息说,她哥哥死的时候,她反应激烈。 然后,他将那个竹编笼子拎到她跟前,“今天在松树下捡到的——”他说,“小雪,送给你的。” 白瑞雪抬头去看,笼子里的东西蜷成一团,毛炸呼呼的。 一双绿豆大的眼,小刺猬,又见面了。 就在这时,竹笼子里蜷做一团的刺猬又咳了一声。 “刚刚就是这样……”她有些迟疑,看着接过宋先生手中绷带的夏舒航,“吓到我了”几个字,还是没有说。 她也不是被它吓了一跳,倒像是它被她吓得不轻……但在宋徽之和夏舒航看来,今天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它就是这样的。”夏舒航同她解释,吭哧吭哧,山里的野猪刨冬笋的动静比这可大多了。 白瑞雪点点头,接着问他:“阿寿,你受伤呢?” “追野猪的时候,剐蹭到了。”他告诉她,“医生刚刚看了一眼,说我缝合得很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心想,她父兄的死还有她堂弟的绑架案似乎改变了很多人。 也不只是她呢。 “谢谢。”她接过那杯水,医生看了她的扭伤的脚后还是留了些药。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坐轮椅呢。 而女孩子不住地给医生暗示。她细细地说了,她砸到了头,她流鼻血了,她扭伤了脚爬不起来……她醒不过来啊。 最后,医生就确诊了这个,“这么看来,开个轮椅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