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素来与中州不同天,不过听闻中州春来大雪而至,饶是个怪天气。徐庸铮倒是没多在意。东林这数年来,冬季的大雪从未爽约,总是如期而至。 日子似乎过的极快,徐庸铮在沐家过得极为潇洒,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倍感享受。但是他没有被消磨,而是在外人看来,依旧极为刻苦和努力地修行着。没有沐家各式各样的约会,有的只是一个人无拘无束的修行,枯燥无味的修行,使他显得尤为木讷,,沉默寡言。 今天就是沐家家主允许其登阁之日,家主为答谢人情而给了徐庸铮两个选择,惹得好些沐家人羡慕。可是在徐庸铮这里,并不难选。他无意于消受美人恩,成亲办婚事于他如鸡肋一般,于是在外人看来,极其武痴地坚决选择了登上阁楼观看残卷。这无疑在外人看来十分愚蠢。毕竟这档子好事,不是一个有些许实力的剑客可以轻易碰到的,江湖打斗胜败常有,可这等好事难得几回。哪怕这个剑客曾经打败过梁雄,打败过扶摇榜中之人。 沐鹏礼与二楼栏杆处吹着暖风,他眯着眼睛,看向家族内那座稍显巍峨气派的阁楼,心里愈发的看不顺眼。在他一旁则是他亲爱的女儿沐逸雅。 片刻之后,沐逸雅有些无奈道:“他一心只为剑,不会想其他的。” 沐鹏礼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笑着说道:“剑客固然需要有剑,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武器。可是他也和我们一样,照样离不开吃喝拉撒睡,我虽然不喜欢他平日之木讷,但也见识过那日他拔剑四顾,意气风发的出彩姿态,这等利剑,日后多半会成为令天下人瞩目的神兵的。况且加上审基之言,天下人尽识,他想急流勇退,也得问天下剑客手中的剑答应否。雅儿,你却不一样,你尚且年轻,自然得为自己的幸福多考虑下,趁着还能拉下脸皮,不妨去争上一争,有些错,你还可以犯,有些人,错过了可就没了。毕竟为父也年轻过。” 说到此处,沐鹏礼的表情显得无比温柔。若不是自己当年大逆不道,选择了家中那个女子,恐怕这辈子就算是错过了,那自己恐怕此生都是遗憾。此生得一人,何其幸哉。 沐逸雅微微皱眉道:“父亲大人,你也知道他不喜欢我的。” 沐鹏礼从小就有意培养女儿的行事果断,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有意让女儿出去历练,他是有意将她培养成一个独特的女子的。极少看到女儿如此作态,沐鹏礼不由得哈哈大笑。 “若真的不喜欢,如此木讷之人,又怎么会孤身去破庙犯险,会以死斗争梁雄来救你?我们人呢,总是喜欢选择性的熟视无睹,也更加善于欺骗自己。有些事我们看到了,自然就能想到,一厢情愿又何尝不可?古语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希望我沐鹏礼的女儿,哪怕撞了南墙也别回头。” “如此,雅儿明白了。”沐逸雅咬了咬嘴唇,似乎也下了极大的决心。 “去吧!今天是他登楼之日,你尽管去看望他。趁着他还未高飞,不妨多给他一些牵绊,日后,他真想停留,也会对你多加考虑的。过些日子,为父再去寻一柄上好利剑给你。毕竟,一个剑客岂能无利剑在手呢。” 看到沐逸雅淡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恍惚感叹道:“傻女儿,你的心思为父怎么会不知,以你的性子,若是不愿,岂是三言两语能劝服的?世间女子哟,终归是......属于男子的。只是这养了数十年的女儿一下子说没就没,老夫说什么也要把好关。” 徐庸铮,你真是潜海鲲鹏,就尽管展翅高飞给老夫看看,否则,哼,休想如此简单...... 沐鹏礼在心中狠狠说道。 -------------- 另一边,徐庸铮一声喷嚏打出,险些惊到了为他讲解青笺阁机关来历的守阁长老。他赶紧报以歉意,那守阁老人身着灰色长袍,或许是因为阁楼多年未迎生人,面目也较为和善友好。 “实在是抱歉,近日来,身体不适,想必是旧伤未愈。”徐庸铮显得有些许局促,毕竟这一喷嚏险些喷老者一脸。 那老人会心一笑,说道:“早就听闻族内弟子说过,你当日连斗梁雄,败焰滔天,实力已经是颇为不凡,这伤势定要好生休养,切莫耽误。习武之人,年轻或许不会觉得有碍,可是一旦老了之后,无筋骨之能,旧伤复发,就有得受咯。公子,切莫觉得老头我多事多嘴就是。” 徐庸铮连忙点头称是,而后不忘提醒说道:“烦请王长老继续介绍这青笺阁吧。” 长老姓王,至于名姓,对这种已经游离于江湖之外的老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为沐家守护阁楼已经有十数年之久,有心躲过江湖仇杀,加上早些年在江湖并没有多少结怨,所以这些年也过得逍遥自在。老人精神颇为抖擞,斑白的头发,看不见丝毫青丝。他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剑客极为赞赏,这么年轻就摸到意境的门槛,确实可以称得上年轻有为。加上他性格算不上太高傲古怪,自己也乐得见识这个剑客在阁楼有所收获。 “青笺阁,是当年沐家老祖宗沐青笺所建立,当时花费了沐家人力物力颇为巨大,设计巧妙,阁楼前有一湖,环绕阁楼,采取的阵法也不甚明了,不过出自沐家当年手笔,想来也不会草率。而青笺阁本身有七层,取自南斗之数,阁楼上五下二,为外人可见者仅有五层。底下三层为沐家数百年间寻常录载,或往番奇闻异事,或江湖传说,或功法来历。上两层为功法实录,沐家本家弟子研习功法的所在。这里实际上是残留的功法不多,沐家近年来仅为输出功法,并没有收录他家有用功法,所以才会如此。最上一层,则是沐家老祖亲自撰写的录篆,过去数百年间,沐家不少后代苦心钻研,但仅有两个沐家弟子有所感悟,一人感悟得一双拳头,闯出了不小的名声,而另外一人所感悟却不为人知。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沐家弟子前来观看感悟者,何其多也,才堪堪两人感悟。” “所以,近些年来,家族也不似以往花费大精力大手笔来对待,而上一次更是广邀天下名士,共同鉴赏残卷,才有了空前盛况。其中就有东林第一人江家的青帝大驾光临,可惜,青帝神采夺目,不屑于感悟残卷,更不屑于口传秘诀,仅仅是远观外录而知残卷实情,与天人闲谈片刻,随即离开赶往中州,更是留下了千里江陵一日还的传说。” “相信,只要能感悟残卷有所得,就一定可以名扬江湖。公子,上层便是青笺阁顶楼!老朽不便相送,相信你天资过人,定能有所得。老朽就在此静候佳音了。”老人将手一扬,没等徐庸铮回礼,就笑着转身下楼离去,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徐庸铮肃立在阁楼之中,当中仅有一案檀木桌,四周仅有一面墙壁立在身后,墙壁上面挂着一幅画像。一位黄衣老者双手负后,立于悬崖之侧,远处都是茫茫一片黄色。据传这是沐青笺当年请人所画。如此看来,画的应该是他自己。只是想不到,这数百年光景过去了,这幅画的余韵仍在。果然是大家族手笔。画前有一个颇为精致的长形木匣,徐庸铮轻轻打开,捧出里面的那道长形圆筒。入手后才发现,这两个圆筒嵌合在一起,似画卷闭拢。它的材质似玉似金,却没有沁人的金属感,反而十分温润。 徐庸铮再次双手紧握圆筒,企图用蛮力将它打开。却发现它如顽石般,依旧纹丝不动。多次试探无果后,他不由得心中哀叹,“早知道手中拿把剑上来就好了。” 倘若沐家别人听到这般言语,肯定会认为他脑子进水,甚至会大发雷霆。要知道当年沐青笺创立沐家,并没有别的功法传下,只留下这道玉器残卷。而打开的方法更是极为古怪地没有传下来,只是对他的子女说道此卷可参透法相一二。所以沐家人也都认为这不应有误。至于是否残缺,实则为后人解读。徐庸铮自然无处得知。 徐庸铮闭目调整气息,以想办法,可脑海里却没来由的闪现往昔练剑时光。 那段时光绝对可以称得上艰苦卓绝,山洞内的仅剑法就有不下数套,自己如一个门外汉观之不懂其精妙,苦苦思索数月后仍旧没有结果。那段日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种煎熬,就像一个在大海中漂泊,没有踏脚之地的人。闭上眼睛那些剑法就会侵袭而来,醒来,看着那些图形,却看不到丝毫头绪。他十分确定自己不是个疯子,可那段时间,自己陷入了魔障。直到后来,看墙上数套剑法,无序且乱,自己能看到剑痕后,才有些明了于胸。 莫非这法卷也有痕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