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离捂住即将炸裂的头,无力地缓缓蹲下。 那些从未有过的记忆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仿佛被禁锢了许久的恶龙,终于冲破了束缚。 时非离的记忆始于她七岁那年,始于天虞山。 她曾问过师尊,为什么她总是想不起以前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爹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天虞山。 天虞山之前的一切对她来说是一片空白。 她记得师尊当时是这么回答她的:“你自己弄丢的,总有一天它会自己回来找你。” “啊……” 时非离使劲地拍打着疼痛难忍的头部,带着内力的嘶吼声响彻山谷。 有山石经不住,纷纷落下,和方才坍塌的阁楼碎石砂砾一起,再次扬着狂尘。 当过完所有的记忆在时非离的脑海里重新归位,她整个人都脱力了,毫无形象地跪坐在满是碎石砂砾的地面上。 是,她曾经是夜阑王朝的殿下司重雪,在皇宫里和比她大两岁的司九渊一同长大。 她叫文珏帝司云寒为母皇。 夜阑王朝一直是女子称帝,她曾以为,自己长大之后也会像母皇一样,成为夜阑王朝的新一任女帝。 直到她七岁那年,一个蒙面黑衣人闯入了她的寝宫,要将她带走。 那个男人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 而她叫了多年的母皇,并非是她的生身母亲。 他告诉她,文珏帝因对他爱而不得,将他囚禁在这深宫里整整六年。 如今他终于寻到机会,将文珏帝打成重伤,这才得以逃脱。 他要带她走! 他说,他们父女俩要逃离这深深皇宫,外面广阔的天地才是属于他们的地方。 小司重雪信了。 哪怕她叫了多年的母皇曾告诉过她,她的父君早已经死了。 她还是相信了这个从未谋面的黑衣人。 因为黑衣人那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和她一模一样。 面纱摘下后露出的脸让人一看便知道,他真的是她的父亲。 就这样,她来不及去和她的九渊哥哥道别。 被她的父亲带着,连夜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宫墙,离开了她从小长大的皇城。 然而,打伤女皇陛下是重罪,更何况文珏帝绝不会甘心放走她囚禁了多年的心上人。 皇宫里派出了禁军,对他们父女二人全程追捕。 他们出了都城风华城便弃了官道走山路,但还是被禁军追上了。 男人拼死反抗,宁死也不愿回再回皇城。 这样的结果便是小司重雪眼睁睁看着她仅相认了一天的父亲,身中数箭,坠落山崖。 而她则被禁军擒住。 尽管在宫里文珏帝也给她请了习武的师傅,也学得有模有样,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她还从未喊过“爹”这个字。 她的爹还来不及告诉她,他叫什么名字。 她还来不及知道,她如果不叫司重雪,应该叫什么。 眼泪簌簌落下,小司重雪胸闷得厉害,忽然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她一天之内接受了太多信息,经历了太多情绪。 终于像一根骤然被拉到极致的弦,彻底的崩断了……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小司重雪再也不会知道了。 当她再次醒来,那些过往已经尽数丢失。 司重雪所经历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师尊楼醉书。 那个看不出年纪的俊朗男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当她迷茫地询问她的师尊她是谁时,她的师尊沉默了许久。 而后告诉她,她叫时非离。 司九渊不知道时非离为何会突然如此失态,看着也不像是走火入魔。 但他还是有点不敢靠得太近,犹豫了一会后。 他终是俯下身问跌坐在地上,表情木讷的时非离道:“姑娘,你没事吧?” 司九渊的声音将时非离唤回了现实。 十三年了! 被她遗忘了十三年的九渊哥哥,竟以这样的方式和她重逢了。 时非离缓缓撕下覆在自己脸上的那张木讷面具,扬起脸看司九渊。 就像小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她仰头看他一般。 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倾国倾城,美艳到魔魅妖异的脸。 司九渊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当场呆若木鸡。 毕竟,从一张蜡黄木讷,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是有点丑的脸,忽然变成这般祸害人的妖孽脸,给人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 时非离的眼眸流转着月白色的光华,一瞬不瞬地看着司九渊。 那月白色的光华是血莲神功的护体罡气,也让时非离好看的眼睛更加魔魅惑人。 “你……你……没事吧?” 司九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随后觉得自己这般盯着一个姑娘看实在是失礼,连忙移开了眼,有点结巴地问道。 时非离的心中慢慢涌起苦涩。 她的九渊哥哥认不出她了…… 时非离收敛血莲神功的护体罡气,眼眸里流转着的月白色光华骤然消失。 其实她修炼了血莲神功后,容貌并没有完全改变,只不过是以前那双妩媚含情的桃花眼变了。 变得更显清冽和冰冷,斜斜的眼角更加上扬。 整个人的气质也更魔魅妖异,就好像血月之下,冰池里的一朵寒莲。 “你看着我。” 时非离突然起身,走近了司九渊,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看着她。 她想知道,收敛了血莲神功的护体罡气后,他能不能认出她。 面对骤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一张妖孽脸,司九渊的心砰砰直跳。 眼前人眼眸里流转着的月白色光华消失了,那份魔魅妖异消减了几分。 但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绝代容颜,反而又别有一番韵味。 若说刚才的她像血月下冰池里的寒莲,清冷孤傲。 那么此刻的她就像冰池里寒莲的倒影,被月华染上,柔和了不少。 “你……”司九渊不知道时非离此刻在想什么。 只知道若是她再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的心就要跳出胸口了。 “你为何要救我?”司九渊总算是找到了话题打破沉默。 虽然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显怪异,但这个问题司九渊迟早要搞清楚。 他并未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