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沧岚望着自己面前桌案上的菜肴,轻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剑修,也都在上境,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嘛?” 杨麒愣了一下,说道:“姜国皇帝陛下宴请我们,怎能贸然动手?” 楚沧岚拿起桌案上很精致的茶盏,细细把玩着,淡淡说道:“来自世间诸国四境以上的修士,哪一个是善于之辈,宴席虽是宴席,但如果只是吃饭,便很说不过去了,就算姜国那位皇帝陛下没有明说,但其实设宴的意思便已经不言而喻。” 杨麒打量着周围,小声说道:“我并未发现古师姐的身影。” 把玩精致茶盏的动作微顿,楚沧岚笑眯眯地说道:“不急,只要她在姜国都城,总会见到她。” 宴会里的人虽然很多,但也并不吵杂,毕竟都是有身份的,有古筝的声音响起,殿外翩若惊鸿,为首的正是婳儿姑娘,能够入得宫廷里表演,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温柔乡在都城里的口碑很好,是区别于青楼烟花之地的,姑娘们的身份也并不卑贱。 婳儿姑娘的舞姿很是曼妙,她的歌喉也相当动听,举手投足都能吸引人的视线跟随,就连江子画都微微睁大眼睛,张着嘴巴,他虽常去温柔乡,却很少有机会看到婳儿姑娘的舞姿,他现在已经完全痴傻。 宴会里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只是刚刚开始,没有人率先有什么行动,他们仅仅是相互客套着,露出或真实或虚假的笑脸。 待得婳儿姑娘舞毕,暗地里朝着李梦舟和江子画眨眨眼退出大殿后,有人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正中央,他先朝着坐在上首的秦承懿、归海断空及徐鹤贤、范无味等朝堂大臣见礼,接着又环顾左右,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宁浩然的身上。 他再度揖手为礼,说道:“在下路追风,只是西晋里一名山野剑修,我很向往剑阁,也敬重姜国离宫剑院和北燕琅嬛剑庐,但我却不能重入剑门,这始终让我觉得想不通,借着这个机会,我想挑战贵国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希望四先生能够应战。” 此言一出,宴会里立即变得很安静。 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曾被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早就世人皆知,殿内有剑阁弟子,有离宫剑院弟子,也有琅嬛剑庐弟子,可路追风却偏偏要挑战宁浩然,这让很多人都皱起眉头,但凡是天才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挑战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当然可以,然而明知四先生堕境,却依旧公开挑战,便很值得诟病了。 离宫剑院的弟子也都面色不善。 江子画愤然起身,说道:“我不管你是路上追风还是天上追鸟,我家四师兄是什么情况,在座的都很清楚,怪不得你入不了剑门,因为剑门不会要你这种无耻之徒!” 路追风虽然只是一名山野剑修,但修为却已臻至上境,此等修为境界在山野里是很不多见的,何况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在座有认得路追风的,曾经心里也有困惑,在山野那种环境里能够修行至上境,其资质绝对是不差的,剑门没道理拒之门外,可眼见得路追风挑战堕境的离宫剑院四先生,未免有羞辱的嫌疑,正如江子画所言,或许这便是剑门不要路追风的理由,是因他的人品有问题。 而若路追风和宁浩然本身便有恩怨的话,那么路追风此举虽让人不齿,也至少有个缘由,毕竟是跟在场的人无关的事情,且不管心里怎么想,却没有一个人去指责路追风。 只是看着场间那面色淡然的路追风和恼怒之下脸憋得通红的江子画。 “江师兄说得对!这种无耻之徒,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江师兄,我支持你!” 很是突兀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却是陶叶激动的挥手支援江子画。 极其安静的殿内回荡着陶叶的声音,让江子画觉得十分尴尬,终究是没有躲过去啊。 路追风却在这时很淡然的瞥了陶叶一眼,只是轻咳一声,说道:“我自然也很清楚四先生在姜国青海镇被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但既然四先生好生生地坐在这里,便说明身体并无大碍,我辈剑修意志骄傲,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会拼尽全力拔剑,若是四先生真的有难处,我自愿把境界压到与四先生对等,相信如此一来,四先生便没有理由拒绝,在场诸位也是必定会同意的,毕竟这是很公平的一场战斗。” 有人觉得有道理,暗暗点头,也有人露出鄙夷之色,但都没有表达什么,而是纷纷看向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宁浩然。 何峥嵘紧紧盯着路追风,眼眸里有杀意浮现,他正要起身,却被李梦舟按下,路追风要挑战四师兄的决心很足,甚至也甘愿压制境界,让得这场战斗变得绝对公平,如果四师兄不应战,受损的便是离宫剑院的声誉,宴会里坐着的是来自世间诸国的天才,那代表的便也不仅仅是个人恩怨。 李梦舟心里当然也有怒意,但他想着四师兄的修为虽然只恢复到了三境巅峰,可若在同境里,区区山野剑修的路追风还真不一定是四师兄的对手。 道生坐在和北琳有鱼相近的位置,再旁边就是萧知南,他望着那扬言挑战宁浩然的路追风,微微摇着头说道:“路追风在西晋山野里,确实算得上一个人物,但四先生在堕境之前便强过他,现在他明着说要把境界压制到与四先生对等,也只是给予让四先生不得不应战的理由,可他不明白的是,四先生终究是四先生,想要在同境里取胜,谈何容易。” 虽是在南禹苦修,道生第一次入世,但他对世间的某些人物却有颇多的了解,毕竟他是跟随着无念大师在修行,只是耳濡目染,也足以让他见识不低,不过这种见识也有针对性,并不能让他了解整个世间。 北琳有鱼则是略有困惑的说道:“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是两个种类,但也都曾经归属剑门,那路追风此举明显是刻意针对离宫剑院的四先生,且不管他为何要这么做,可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想必他也很有信心,我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四先生要如何应对。” 她对路追风要挑战宁浩然的困惑很短暂,虽然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声名在外,路追风在西晋山野里也是名声赫赫,但尚没有资格让她提起兴趣,只因宁浩然被掠夺气海灵元而堕境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也乐得看一场好戏。 萧知南沉默不语,她走出北燕时,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便是宁浩然,虽然那一战,她很轻松的取胜,可宁浩然也绝非弱者,心里是相当骄傲的,就算堕境,他剑修的风采也不会堕掉半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宁浩然的答案。 就连秦承懿和归海断空他们也都静静地看着场间变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如同楚沧岚所预料的那样,在宴会里挑战,虽没有明言,却是被默许的。 按理来说,秦承懿是很乐意看见这一幕的,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路追风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宁浩然的身上,略有些傲慢的说道:“怎么,四先生不敢应战?” 宁浩然淡淡一笑,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又轻轻的抿上一口,待得把酒杯放在桌案上时,他才微微抬起眸子,看着路追风说道:“我在回忆某件事情,我一生里只去过一次西晋,目的地是剑阁,但在我登剑阁的途中,有人要挑战我,可惜那时我一心登山,便委婉拒绝,在我的记忆里便像走马观灯的画面,不值一提,若早知那时的拦路者是路兄,我必然会停下来。” 他奉师命前往西晋剑阁求剑仙真意,一路上风尘仆仆,自然不能避免有西晋的修行者要挑战他的事情,但他从未止步,也根本不记得路追风的存在,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他只是在思考路追风的敌意出自哪里时,才回忆起这么一个人。 望着路追风此时有些阴沉地脸,宁浩然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为表达我当时的歉意,路兄要挑战我,自没有不应之理,但路兄对我的好意,我虽心领,却也大可不必,既是要挑战,路兄若是压制境界,想来也很难发挥,便来一场真正的公平,各自拼尽全力吧。” 北琳有鱼微微睁大了眼睛,宁浩然的答案无疑让她觉得很意外。 甚至场间的所有人都满脸错愕,宁浩然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那就是不需要路追风压制到与他对等的境界,他要以三境巅峰的修为接受路追风的挑战。 “不愧是四师兄啊。” 哪怕是离宫剑院的弟子也不能保持平静,路追风毕竟是上境的修为,如果宁浩然在全盛时期自然不必在意,可现在双方境界相差悬殊,宁浩然的话便让人很不能理解。 虽是如此,但李梦舟却笑着摇头,那是属于四师兄的骄傲。 江子画也很佩服四师兄此时的气魄,但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何峥嵘和沈霁月同样如此。 似是察觉到了师弟师妹们的情绪,欧阳胜雪轻声说道:“你们四师兄虽堕了境界,但尚有底牌,那番话是源于他的骄傲,但也是他的心里话,只管看着就好。” 宁浩然确实有底牌,是场间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路追风在同样的错愕情绪里回复平静,他冷笑着看向宁浩然,说道:“既然四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便如你所愿,请赐教。” 他提出要压制到与宁浩然现如今同等的境界也只是堵住在场人的嘴巴,并且给予宁浩然没办法拒绝的理由,当初在他得知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来到西晋时,便忍不住想要与宁浩然比剑,他兴致冲冲的赶过去,却被宁浩然直接无视,那的确是极大的羞辱。 虽不至于让他对宁浩然起杀念,可也想要让宁浩然就此颜面扫地,他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迸发出了上境的修为,严格按照宁浩然的意思,没有半分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