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中,夏时雨张开的嘴又再次闭合,吞吐着空气,这一次她发出了声音,只是待她清楚的听到那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时,彻底惊呆了。 因为,这不是她的声音。 虽然音线很多地方都很像,但无论是语调情绪还是说话方式,都明确证明了,这话完全不可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的声音清澈明晰,丝毫不拖泥带水,如同琴音一般,又如银铃撞击般的清脆。 虽然声音会因为许久不言语而变得有些生涩沙哑,但那声音依然好听极了。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她自己平时言语时从不带上情绪,从不自称老子,语调也是波澜不惊的平稳。 而且她不擅长抱怨这些鸡皮涮毛的小事,甚至完全想不到这些。 “你呀你,一不留神就跑到云巅峰,你说这云巅峰那点比得过我们缥缈峰?” 耳畔响起的,是之前那名女子的声音,等夏时雨回过神再次张开双眼时,她所看到的景象,犹如一声巨雷,震撼在她的脑海。 眼前的那个容颜模糊,红发飘逸如天边红霞在燃烧,但却笑的阳光天真的人,不就是那个在拍卖大会上,为了拯救墨凌霜而惨死,与上一代荒神相称为姐妹的墨悠然吗? 还记得她那惨白的面容,她那眼角上挂着的一抹饱含着不甘与悔恨的泪痕,她死去的头颅,被那个人渣摆在银晃晃的托盘上。 还有在场众人那狂妄的笑声与那扭曲的笑脸,简直就是丑陋肮脏的苍蝇们围在垃圾场上嗡嗡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令她心痛的一幕幕?这些记忆,根本就不是她的,为什么她会如此心痛! 眼泪决堤般的涌出,鞭子抽离血肉的真实痛楚到现在她还记忆深刻,就像那一刻,她不再是自己,不再是现在的夏时雨,而是只存在于过去的墨凌霜。 “怎么没有?云巅峰比缥缈峰高啊!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墨家大宅呢。” 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满怀着喜悦,言语中还带着些许夏时雨所不能理解的情感。 但那个满脸兴奋,长相与声音近乎相似,眼神中却闪烁着璀璨星光面露温柔溺爱的人,并不是自己。 没错,她不是这样的人,真正的她对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感触,真正的自己虽然双眼如琉璃琥珀般的美丽清澈,但在那清澈的眼眸之中,却是死灰般暗淡,在那空洞的双眼中,她看不到自己。 有时她常常会望着那折射着阳光的冰柱沉思,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呢? “喂喂,小心掉下去哦,要是从这掉下去,尸体都找不到的。” 这是哪个墨悠然的声音,甜美,温馨的,带着让人嫉妒的幸福感!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些记忆是上一代荒神的记忆。 而自己是不是也要继承这一切?继承荒神的力量,继承荒神的骂名,继承荒神的痛苦,还有那嗜血的仇恨与那令人崩溃的宿命? “嘿嘿,悠然怎么来想起我了?最近你总是下山,都不带我。” “当然不敢带你,你的头发太显眼了,在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不得让人当成阎罗殿里的白无常?还没等你说话,恐怕大街上的人都吓得跑没影了。” “哪里凶了?明明就是悠然你喜新厌旧,肯定是在山下找到好玩的人,所以嫌弃我不想不理我了,你要是在丢下我一个人留在缥缈峰,我就偷偷跑去山下吓死那个人。” “你胡说什么?哪里有那个人,快下来吃我刚买的糖酥糕。” “悠然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开个玩笑啊,因为看你你最近很开心的样子,果然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吧。” “不吃的话我就走了,你下不下来。” “啊,等等,不要丢下我,我要吃,你不许走!” 夏时雨静静的等待着那荒谬记忆结束,她既不挣扎,也不想反抗,只是安静的听着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喜悦,悲伤,或者其他各种情绪…… 夏时雨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喜悦,以及面前那个令她时不时,心中莫名隐隐作痛的红发女子。 悠然的笑言,委屈,以及她的愤意,不知为什么,夏时雨突然全都理解了。 夏时雨突然很想放肆的嘲笑,嘲笑自己,嘲笑宿命,嘲笑凌霜与悠然的愚蠢。 原来在墨凌霜的眼中,悠然就是她的全部,墨凌霜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的人是悠然。 她喜欢她,而悠然呢?她们二人之间,何等讽刺,就像自己与落如萱一样,一方追逐,一方…堕落…… 夏时雨不想继承荒神,唯有这一点,她和墨凌霜不一样。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夏时雨才能将自己与墨凌霜千丝万缕联系之间的关系中,画出一条不可逾越格格不入的最后一线。 她不要成为荒神,荒神的宿命与痛苦凭什么要她来担,难道她还为这莫名其妙的身份与理由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