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椒儿,主厨不是普通厨师。你的眼睛不能只盯着一道菜,一口锅。你要有全域视野,大局意识……” “假老练,拽起个词又要充老子了!”秦妈从旁嘲笑。 “我本来就是她老子……”还没抱怨完,秦爹就从镜头中消失了。 “我来给椒椒儿讲!”秦妈清清嗓子,“记不记得你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有段时间天天嚷着没肉吃?为啥没肉吃?就因为你这个傻爹创业失败了!” 那时候老秦家火锅店的生意挺好,秦爹就不满足小打小闹,拿出大半家当,要搞个高端大气的新品牌。 还是火锅店,朋友当店长负责经营,他做主厨负责味道。店址选在当时如火如荼的软件园,周围都是高端写字楼,出入皆白领,少不了团建活动、商务招待,干就一个字! 开店半年,稳赔不赚。 原来那些白领平均收入只有三五千,还有房租车贷在身,经济上紧巴巴的,日程上也各种加班。苦逼的社畜自己没有吃火锅的心思,活动招待又多倾向于环境清新的西餐、日料。 秦爹的创业梦,卒。 “好的地段不一定是热门商圈,不一定是人流量大,关键看合不合适。”秦妈说。 她其实不赞同秦椒留在英国,哪怕是当主厨。因为在她的经验里,凡是生意做不下去的店,一定存在不止一个问题。在原店基础上逆转,难度可比重新开店大多了。 更何况,秦椒是要教伦敦人吃正宗川菜。 “别说外国人,那么多外地人都还不能接受。不如回家来,想当主厨,妈给你凑钱开店!” 秦椒赶紧把双耳堵上,头摇成拨浪鼓:“是亲妈就不要动摇我的意志!” 第二天一早,她让艾瑞克直接把摆摊车开到了莱姆豪斯。 就停在熊猫饭店前面的码头上,土豆刚搬下车就迎来了一波灰雁的巡视。 一上午过去了,鸟很多,人很少。 间或光顾的客人,都是沿着河道徒步的游客。秦椒悲哀地发现,几百米外的咖啡车生意更好。相比平均等待超过三分钟的油炸小吃,即刻可取的咖啡和袋装三明治更合乎他们的需要。 “工作日是这样。”艾瑞克安慰她,“晚上和周末人会多很多。” 秦椒索性也沿着河道溜达了一圈,发现这里同热闹的苏豪区截然不同。远离繁华和喧嚣,连高层建筑都极为稀少,沿岸连片都是如熊猫饭店同样风格的二三层小楼。离河较远处则是朴素安静的多层公寓区。 水边分布了不少餐馆酒吧,门窗紧闭,显然晚上才是营业时间。 好消息是没有中餐店,坏消息是有五六家寿司店,一家规模不小的现代英式餐厅,两家意大利餐厅和一家土耳其风味烤肉作为竞争对手。 艾瑞克说,周末会有很多来游船河的阔佬,临夜登岸少不了要撮一顿。还有更多徒步休闲党和自行车出游爱好者,通常午后从莱姆豪斯出发,一路骑到“小威尼斯”,沿途风光相当不错。到了晚上,还有许多游客会来拜访传说中的酒吧。 美国游客多半是去五月花酒吧,那是第一批清教徒们动身前往新大陆的起点。 文学爱好者一定会去让狄更斯思如泉涌的葡萄酒吧,据说大卫科波菲尔就诞生在那里。 “还有天使酒吧,传说塞缪尔·皮普斯经常光顾。” “塞缪尔是谁?” 艾瑞克挠挠头:“怎么说呢……他当过皇家海军部长,创建了现代海军,也当过皇家学会会长,帮牛顿出版过书。啊,他写过一本书,你可能会感兴趣!叫《鱼的历史》。” 秦椒默默记下了书名。 她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再看看沿河起伏,逐渐高企的楼群。突然意识到,她从未真正“看”过伦敦。 近三年的时间,她一直囿于后厨,一心一意只有如何提升厨艺。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看一看这外面的世界。 即使在街头摆摊时,这座城市对她也是陌生的。 她只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外国人,对中餐一无所知的外国人,需要把土豆松说成“中国功夫薯条”才能理解的外国人,把蛋炒饭里加豆腐奉为圭臬的外国人,山猪吃不来细糠米的外国人。 她抱怨他们不懂欣赏,却从未了解过他们。 “收摊,下午我们去附近多逛逛!”她手指河流对岸,天幕下尽是起伏的建筑群,“那个方向看起来很热闹。” “狗岛!那可是莱姆豪斯地区最繁华的地方。”艾瑞克一脸兴奋,“你一定会喜欢金丝雀码头,那里有全英国最好的购物广场,还有好几家高档中餐馆,你爱的H记餐厅有一家分店就在那里。” 去逛了一圈之后,秦椒大致有了个概念。 原来这里就是伦敦新兴的金融中心,与河对岸的老金融城分庭抗礼,甚至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 她看见了汇丰银行和花旗银行的大楼,连同不远处的金丝雀码头塔,并称东伦敦三大摩天楼。 五步一投行,十步一律所,还有各种她听过和没听过的名牌商店。 她都没敢进店,只是就近上了个公共厕所。一进门就闪瞎眼:公共区域有沙发,铺地毯,空气中散发的不是茉莉香氛,是金钱的味道! 也难怪守门人要了她两英镑,比地铁站的公厕贵了一倍多,换算成人民币更心疼。 为了不浪费这两英镑,她在广场上一直坐到了下班时间。 “据说,全伦敦这里的上班族最多,都是平均两个以上学位的精英。”看着从大楼里涌出的人流,艾瑞克的声音不自觉都变轻了,充满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