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泊或者河流的静止水面,石头是越薄越好,不过我们面前的是海。”傅亚瑟掂了掂手中卵石,一本正经道,“这个游戏的本质是个力学问题,只要以合适的角度和速度,由低密度切入高密度环境,就能在分界面上发生跳跃。” “虽然没听明白,可我觉得你这段话没有一个字是和石头有关的。” “只要角度和速度合适,这种鹅卵石一样能用,在海边甚至更好用,因为重量足够,才能无视波浪的起伏。海战中的‘跳弹’正是这一原理。”傅亚瑟身体后倾,抛出卵石,“喏,如你所见——” 这一次他击出了七连跳。 秦椒不信邪地找了几个扁平薄石,却始终未能超过他的记录。 不过相比胜负,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傅亚瑟之前说的“趋同进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我能理解,就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可为什么隔着大海重洋,也会有这么多相同处?” 这个问题,傅亚瑟沉默了一会儿才作答:“我想,也许因为我们都是人类,智人的后代。无论置身何处,是人就会有相同的人性,相同的欲望和需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秦椒喃喃念出,忽而一笑,“是啊,我们都是人类。” 傅亚瑟抛出最后一块石子,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和便携式洗手喷雾:“所以,这就是你本周末的收获?” 他正要将清洁两件套递给秦椒,就看见她已经在水边蹲下,垂手伸向涌来的浪花。 挣扎片刻,他将“海水中有多少细菌,分别携带何种风景”的知识默默咽下。 因为秦椒在笑。 孩子气的,明亮的笑容,足以令任何医生心软。 “其实,像那个老太太一样的英国人,我不是头一回遇见。”秦椒玩了会儿水,突然说,“那时候刚来英国,有个同事……就是刘大卫,你见过的,说他多了一张票,请我去看英国戏。” 英国戏剧和英国人对戏剧的热爱闻名天下,秦椒也是知道的。她那时候还单纯,不知道“多了一张票”后面的意思,更不知刘大卫待她热络并非只是同胞情谊。 刘大卫说那是个挺惊险的戏,戏院里的鬼魂啊复仇什么的:“名字特有趣,叫饭桶哈哈哈!你说,是不是挺适合我们看的?” 吕珠珠听说后,差点笑断气:“我看他才是个饭桶!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歌剧魅影。这个音乐剧我很喜欢的,男主太感人了,尤其是那首All I Ask of You Reprise。” 于是秦椒开开心心去看她人生第一场音乐剧,还被吕珠珠强行借了小黑裙,又好好打扮了一番。 出门前,吕珠珠耳提面命了一堆观剧礼仪,包括观剧时,脊背一定要贴着座椅,不要挺直背朝前坐,那样会阻碍后排观众的视线。 秦椒一一照做,唯独这一条,她真是没办法。他们的座位偏后,前面十几排观众就没几个把脊背贴着座椅的。尤其她前面那个白人,本身就牛高马大,坐直以后巍峨如山,娇小如秦椒只能于夹缝中求生存。 “当时我想,大家都坐直了,那我也坐直呗。” 没想到,她刚坐直片刻,连台上情况都没看明白,剧场工作人员就出现了。身穿制服,一脸严肃地要她遵守观剧礼仪,否则就请离开。 “我当时都气懵了。那么多白人黑人都不守规矩,他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就只来揪我?”回忆起来,秦椒仍是一脸怒容,“那个老太太也是,那么多人从她旁边过去,她为什么不质问他们?我知道,就因为我看起来是中国人!” “后来你是怎么解决的?我指了指前面的人,说我只是遵守和大家一样的礼仪。”秦椒讥讽地笑了一声,“然后他就走开了,连一句提醒都不给其他人。” “这是他的失职和偏见。”傅亚瑟看了看她生气的侧脸,忍不住问道,“你那位……前同事,有什么反应?” “刘大卫?”秦椒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当时他好像正盯着女主看得起劲。他个子比我高,靠后坐也能看。” 傅亚瑟眉头一皱:“你的确应该拒绝这种人的追求。” “我不喜欢他,和这事又没关系。”秦椒不以为意,“我自己就能搞定,不需要他来英雄救美。” 他们忽然静默下来。 一个记起自己也曾惨遭拒绝,不禁绷紧了下巴。 另一个则赶紧转移话题:“我来英国前两年很少外出,除了后厨太忙,也是因为这种人和事让我对这个国家没有好感。” 她看向辽阔的大海:“昨天听了赫尔曼爸爸的故事,我还想,只是他运气好。今天就发现……” 这时,海风送来声声呼唤,史密斯夫妇在防波堤上朝他们拼命挥手。 几分钟后,他们在防波堤下会合。 史密斯太太把几个巨大的纸袋分别递给他们:“亲爱的,这是喜鹊餐厅的炸鱼薯条,还有他家出名的鱼肉馅饼和海鲜锅,你们一定得尝尝!” 史密斯先生一直像中年英国男人那样,保持着“可贵的缄默”,此时也低声提醒道:“抱歉,我们不清楚你们会在哪里,只能到处碰碰运气。这些食物多半已经凉了,味道恐怕不会太好。” “不不,太感谢了!”秦椒将纸袋抱在怀里,“趁热吃,是食客的享受。凉了之后才更有利于厨师辨析味道。” 她抬头朝傅亚瑟眨眨眼睛:“今天我的运气也很好!” 第126章 所有的好故事都应该有个好结局 凉掉的炸鱼薯条吃起来的确不够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