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账房,长公主她们的宅子其实也不是一处,犯妇们,是住在峡谷里的,而长公主他们六人住在山门之外,就是一个大型的庵堂,前面供着观音菩萨,后面就是几个小院子,进去了,就知道,那真的是一个极雅致的地方。毕竟几百年下来,这里代代都由位高权重的女子掌握着,她们都会尽可能让自己过得更加舒适一点。那么想不漂亮,也不可能了。 实娘一进二门就觉得全身都舒展开来,院中散发着腊梅的清香,四娘子派人重新布的局,真的能只闻其香,不见树木。当然,这种舒适感没有多久,就看到园中亭子里站了一个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她怔了一下,没敢过去,只能盈盈下拜之后,默默的退到廊下,去了母亲的院子。 “舅舅怎么进来了?”她看到长公主,忙急急的问道。 “这天下,有哪个地方是他不能进的?之前不进,是给我面子,而现在他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和某人谈谈,那么,我就当看不见。”长公主随意的说道,“李老夫人的事办完了?” “是,不过,娘,老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我不信你一点也不知道。”她看向了长公主,忙把自己的心神收回来。主要是知道,皇帝和三娘子的事,不是她能问的。 “我该知道什么?”长公主怔了一下,转向了女儿。 “老远宁侯其人,还有继远宁侯犯的事,这些你都没告诉老夫人?”她看向了母亲。比如说远宁侯之死,比如说继任远宁侯犯的事,身为军方的一份子,长公主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李老夫人的心结,没那么难解啊,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非要交到自己手上?当然,最重要的是,还一点也没透给自己。太伤人了。 长公主想想,还是摇摇头,“远宁侯父子的事,我是知道一些,不过……我不喜欢把所有事都放在一起。老远宁侯最后做的事,我甚至不能说他是对的,这其实也是谋逆。甚至于史书记载,先帝死于红丸之祸。但隐去了老远宁侯的那节。我也就当自己不知道。而老远宁侯按史书记录,是死于意外,在先帝驾崩之半月之后。” 这个实娘明白,对于皇家人来说,这已经是对远宁侯府最大的保护了,所以只能说,自己那位舅舅和祖母,真是厚道人了。 “继远宁侯为什么谋逆呢?”她知道继远宁侯做了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让他多袭了一辈的爵位,给他一个不错的职位,保证不会犯什么大错,让他养家湖口,获得尊重是足够的。 “不知道!事情根本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所以他是有贼心,还没来得及犯事,你舅舅并没杀他,只是让他丢了爵位,也没审问过,所以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也没有人关切。”长公主说得很随意,看女儿去了外头的斗篷,忙对洪嬷嬷说道,“去把果酒烫些来。” 实娘冬天怕冷,太医调过,她的身子没什么事,怕就怕了,所以冬天,太医就配了果子酒,加上香料煮得热热的,酸酸甜甜,给实娘喝。对她的身体也是极有益处,这是冬天实娘最喜欢的饮料了。 实娘看看老娘,在她的眼睛里,烫些自己要喝的果酒重要许多。若她是继远宁侯,只怕也想死了,太没面子了。不过,倒也是让她明白了为何长公主不知道李老夫人的事了。长公主不在乎!因为不在乎,于是她才会懒得打听。甚至不会过脑子,这是她作为长公主的傲慢。若不是自己去想李老夫人的事,她只怕也懒得一问,或者说,若不是皇帝和三娘子在外头,她才懒得问别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呢。 捧着小琉璃碗,慢慢的喝着,看看母亲还是含笑看着自己,还是有点不安的问道,“不关心三娘?” “这也不是我能的担心的,主要是,我担心没用。”长公主轻敲了她一下,意思很明白,这个不是她该管的。 “祖母会答应吗?会答应到哪个程度,还有,会不会影响你?”实娘还是坚持问下去。之前大家不支持,真的就是站在三娘子的立场在想,但是有些话,大家都不敢说。 因为三娘子的身份不可能以选秀的机会进。只能由皇太后下旨,若是说她绣艺出众,万女典范特召其进宫伴驾。算是一种恩典。你不是因为皇帝喜欢,而是因为你有才干,于是特许以嫔妃之位,以示恩宠。 但三娘子身份还是大问题,婚前全家死绝更是大问题。皇太后可以怜惜一个孤女,可不会让这个孤女成自己媳妇。这对老太太来说,是原则问题。 而收留三娘子的长公主在中间就尴尬了。弄不好在历史上,又是一个引见卫子夫的平阳公主,跟拉皮条一样,以长公主对别人的事向来没兴趣的性子,这么被说了,只怕才是最郁闷的吧? “你舅舅这么久了才过来谈,倒是让我另眼相看了。时间拖得越久,表示他越在意。”长公主轻叹了一声,“我有点担心。” “担心谁?”实娘看着母亲。 “你觉得呢?”长公主反问道。 “我可能更担心你。”实娘迟疑了一下,看看外面,才小声的说道。 “我你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三娘子的又不是我引见的,她能进宫做管事,也不是我安排的。所以纵是有人胡说,你祖母、舅舅、三娘子都不会这么想。只要他们不这么想了,我又怕什么。”长公主瞥了她一眼,想想,“你舅舅认识三娘子很早,你祖母知道,我不知道。等你把她带回庵里,你祖母还偷偷和我说,这算不算是天意。” “怎么没人跟我说?”实娘如五雷轰顶,想想,“那个,三娘子知道吗?” “不知道,不然她能安心的准备嫁那个人,能专心的去给你舅舅做衣服。就是没那心思,才能这么坦然。你舅舅估计也看她大仇得报了,这才敢往前凑凑。之前的事,我估计他不会敢说。”长公主耸了一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