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跑出了完全不属于履带车的速度。　　 然后，它散架了。　　 铁皮的包裹与搭载的各类物品全部脱离，包括履带，它露出了真面目，是一辆敞篷跑车。　　 跑车在加速，不断加速。　　 周边景物飞快褪去，它们从朦胧的可视物变成灰色，再变成不可描述的黑色。路已经看不清，方长生怕撞在什么东西上，出乎意料的是，它行驶得很平稳。　　 随着跑车的不断前进，周边也出现了色彩，这些色彩原本是光怪陆离的不可名状物，但在一瞬之间，它们动了起来。　　 它们变成在原始森林里狩猎的原始人，然后变成穿着布袍的古人，然后是近现代人，工业萌芽，资本生成，原本的假想一个个变为现实，整个世界你追我赶，都想要超过对方。　　 然而，战争降临了。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发展过程中互相碰撞积怨颇深的两个国家率先开战，战火在短时间内延伸到世界各地，国家大力开放武器，各类炸弹不要钱一样的丢。　　 然后，战争结束了。　　 不是谁胜了，而是他们把自己国土的资源大干净了。　　 丰富的矿产，多样的生态，全部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人们开始研究新的食物，研究新的能量来源，甚至是研究飞船以从这个终末世界逃出生天。　　 但是战争的破坏太严重了。　　 在数十年的战争中，所有的研究方向都在于武器，等结束后转向民用，但战争引起的一系列因素让科学层面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场景，于是研究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前人只留下一点余荫就翘辫子西去。　　 方长眼中早有怒火冒起。　　 战争，又是战争！　　 这个人类发名的只为了一己私利的世界上最歹毒的词，让除了获利者以外所有的人为之厌恶的东西。　　 如果不是战争，不管鹿弄溪还是球儿，都应该已经和自己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这个狗屁世界没有战争，自己也不会遭到饿肚子的痛苦。　　 画面突然一转，方长的手还搭在莎拉肩头，只是车早就停下来了，跑车似乎是假象，屁股底下，明明还是履带车。　　 “你抓着我肩膀干嘛？”　　 方长讪讪地收回手，感觉刚才的场景有点莫名其妙。　　 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给自己的启示？　　 哐当！　　 隧道顶端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刚好砸在车上，激荡起的尘土让两个女孩咳嗽连连。　　 方长扇走身前的烟尘，努力向这个掉落的东西看去。　　 它是一张铁皮通知栏。　　 上面是一行血字。　　 禁止入内！　　 第三十四章 你是谁　　 禁止入内！　　 这样突然出现的刺激性画面，加上之前的幻觉，瞬间让方长的心跳指数上升20个百分点。　　 难道，这隧道有灵，故意给我们的提示？　　 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超出了现世，很多现世里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都能得以实现。　　 有人作怪不是没有可能的。　　 莎拉看到了告示板，毫不在意地把它掀开，继续驾车前进。　　 方长有点怂了。　　 “那个，我们进去是不是不方便呀？”　　 莎拉白了她一眼，然后果断加档踩油门，推进速度。　　 方长欲哭无泪。　　 不过，预想中的惊悚事件并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梦，方长也因此清醒了许多。　　 直到，履带车穿过了隧道。　　 隧道的尽头，不是另一个隧道，也不是荒野城市，而是一片依旧处于黑暗中的广阔地下空间。　　 它周边的一些灯管还有残存的能量，不甚明亮甚至略微阴暗的灯左一个右一个地胡乱点缀着这片空间，虽然不太需要车灯的辅助是好事，但这图像的构成，却在某种程度上有了一个惊悚的突破。　　 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让空间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闷，而是带着一股流动的阴寒，周边偶尔有一些废料在微风中轻微晃动，金属特有的“嘎吱”声在空旷中回响，仿佛灯管照不到的黑暗中某种未知生物的哀鸣。　　 方长表现十分冷静。　　 “身临其境地看下来，并没有那么吓人嘛！对了莎拉，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莎拉不说话。　　 “莎拉？”　　 方长伸长脖子去看这个小家伙，她小脸白皙，没有血色，握住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过猛凸出一条青筋，这种代表力量的美感肉体组织在此刻只能显得她的肤色苍白无力，那是一种名为恐惧的色彩，顺着青筋将她整个人都涂染。　　 就算粗神经如方长，也察觉到了这个枪托砸人的忠实书迷的恐惧。　　 “莎拉！”　　 吱！　　 履带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不是个好地方，它处在一座大桥，下面就是用肉眼无法测量的深渊，只有周边没有规律地左一台右一台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路灯为伴。　　 “哈……哈……哈……”　　 莎拉仿佛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情，如同被救起的溺水者大口喘气，眼睛胡乱地摆动，将四周情况捕捉进视野，然后她发现了方长。　　 2d是最好的证明。　　 莎拉反身投入方长怀抱，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妈妈！妈妈！我怕！”　　 方长虽然粗神经，脑回路不正常，智商偶尔不在线，但她是一个好女孩。　　 结合自己的遭遇，她判定莎拉也被拉进了什么幻灯片，只是这个幻灯片不像自己那样平和，而是充满危险，或者难以回首的过去。　　 “好啦，莎拉乖，不哭不哭。”　　 小心安抚着怀里莫名哭泣的女孩，方长的粗神经没有让她在这种突然袭来的场景中感到恐惧，反而那种名为母爱的特别情绪在身体里翻腾，非常奇妙。　　 在方长眼里，恐怖源于黑暗和未知，而现在的场景虽然不明觉厉，但还没有怪物上映，灯光也充足着，不存在什么怕与不怕。　　 抽泣了好一会，莎拉才猛地从方长怀抱挣脱，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痕，却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在干什么！”　　 方长举起双手，嘴巴一撅：“喂！老娘可什么都没干哟！”　　 莎拉却不管，转身擦干眼泪，又端起枪来，只有手里的真枪实弹能带给她安全感，她左顾右盼，却什么都没看见。　　 好一会，她才冷静下来。　　 觉得环境过于安静，她开始自找话题。　　 “喂！你知道幽灵吗？”　　 方长很不屑：“不就是鬼吗？死相凄惨面目狰狞，常出现在凶宅学校等地，专门利用人的恐惧心理搞事。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封闭地方，闹起鬼来也鸡贼儿吓人。”　　 莎拉打了个寒颤：“我只是问你幽灵，你扯这么多干嘛？”　　 “多吗？多乎哉，不多也。”方长存心想搞事，来吓一吓这个口嫌体正直傲娇小女孩，要把她完全掌握成自己的女儿，“这种地方闹起鬼来，一般是电灯开始闪烁，下面的深渊发出不知名的鬼叫，然后阴风阵阵。突然，你感觉到脑袋一片湿润，反手一摸，居然是一团血！”　　 莎拉越听越害怕，颤颤巍巍地摸了摸后脑勺，却如触电一样差点没蹦起来，她看着方长，眉头开始出现褶皱，嘴巴也瘪成一条难看的拉链。　　 然后，在方长的注视中，慢慢把手伸出来。　　 手，一片血红，沾满了某种液体。　　 “呵呵呵……”　　 莎拉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怪笑，她的眼珠开始一点点往上翻，脑海中是曾经母亲给她讲过的恐怖故事。　　 鬼会吃人哟！　　 下倒的身体被一只手揽住，是方长，她在拉回莎拉的时候反手夺下莎拉已经拿不稳的枪，抬枪对准上面的黑暗，扣动扳机。　　 砰！　　 熟悉的枪声，熟悉的火药，唯一不熟悉的是较大的后坐力，差点没让方长失手把它丢飞出去。　　 当！　　 子弹却碰撞出火星，上方是钢铁构成，而且极为平滑，没有可供生物站立的地方。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莎拉虽然被拉了一把没有昏迷，但也被吓得失了六分力气，注意力更是分散，完全开不了车，方长只能把她才驾驶座上报下去，自己来开车。　　 履带车的慢速，或成新手女司机最好的条件。　　 没有驾照，没有学过车只是会开机甲的方长一脚油门轰到底，也只是和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快不了几分，正是因为这种好驾驭的速度，方长才没有出事，而是成功冲过了大桥。　　 她想停下，但是却发现停不下来。　　 突然间，她想到了之前。　　 猛一回头，休息座上的不是莎拉，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长着灰色的卷发，高颧骨，额头凸出，眼窝深陷，周围多了很厚的眼圈，像是一个瘾君子，又像是以为大乘期修仙者。　　 前路平坦且没有波澜起伏狭路弯道，不可能出现的路熟悉地出现在眼前，方长明了，自己又进入到那种特殊的状态了。　　 能力被封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这是对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