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更为惨烈的攻防,从此刻开始,白鹿堡的伤亡开始直接上升。 为了阻止他们往城墙下堆土,守军必须长时间暴露在火力点的位置,而狡诈的迦图人混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只要守军一露面,马上就有数根箭矢扑面袭来。 即使完全不顾及市民的伤亡,连续不间断用抛石机攻击人群,依旧阻拦不了失去理智的迦图人连绵不绝地发起进攻。 他们的队伍已经疯掉了,唯一的目的就是拿下白鹿堡,无论付出多达代价都无所谓。 芬顿突然怀疑是不是自己杀死的那个大人物......有点太大了。 直到下午结束,芬顿本来打算作为奇兵使用的乌木护手骑士,也不得不提前投入战场,即便是这样,城墙外的土堆也硬是让迦图人堆满了快三分之二,这个高度只需要尽力抬起手臂就能够到城墙的边缘。 但是迦图人终归是退兵了,汹涌而来有如狂潮的攻势被白鹿堡稳稳地挡住,在丢下数不清的尸体后,他们走了。 对于芬顿而言,这是胜利,但是是惨胜,皮洛士的胜利 满额三百人的民兵,现在只有一百多一点的人还能够继续战斗,九十多人战死,剩下的人基本全是重伤,估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很快也会死去。 职业士兵有一半人失去战斗力,但是他们的防护更加精良,所以大部分人在修养几天后还能带伤作战。 乌木护手骑士则没有任何伤亡,他们高超的战斗机巧和坚不可摧的防护,再次证明了他们是潘德最顶尖的战力之一。 也正是他们对迦图人造成了最大的伤亡,远距离他们可以用弩矢精准射杀,并且因为杀伤力巨大,一枚弩矢经常可以贯穿好几个人。 即便迦图人登上城墙,他们也能够扛着巨锤镇守在最前方,就跟砸地鼠一样,上来一个砸扁一个,盾牌都给迦图人敲得粉碎。 迦图人的伤亡也是肉眼可见的惨重,可能今天一天之内对方就死了上千人,但是大多数是长河镇市民,他们自己人伤亡寥寥无几。 明天,几乎是注定的,最终的决战了。 “乌尔里克那个小偷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援军还不来?” “或许是被迦图人吓破胆了吧,理解一下,人家只想抱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王位,哪里会管一个乡下贵族的死活?” “没有我们这些乡下贵族给他卖命,乌尔里克的王位能坐得稳吗!” 当天晚些时候,白鹿堡军营里爆发了激烈的辱骂,目标都同仇敌忾地指向了一个人,他们的国王乌尔里克。 芬顿虽然没有参与这场喷子界的专八考级,但他心里也忍不住把乌尔里克骂了个遍。 人呢?你特麼的人呢? 从长河镇失陷到现在都快两周了,从自己发现迦图人有进攻的计划都快两个月了,高坐王位的乌尔里克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狮骑士就像是在半路上失踪了。 可惜现在绝无半点可能突围,不然芬顿真的很想出去看看,狮骑士究竟是打算来支援自己,还是打算出来郊游。 而且也不知道那些舍命突围的骑兵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往长河镇方向突围的人肯定已经全灭了,但芬顿希望能有人可以当机立断改变方向。 哪怕能活下来一个人都好啊,他们都是芬顿手里的职业士兵里最精锐的部分,芬顿原本打算安排他们接受强化训练。 心里乱成一团,芬顿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军营,任由塞西尔他们考级。 明天是决战的日子了,他需要安抚军心提振士气。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人,都有可能崩溃。而只要有一个人崩溃了,就会影响到整个守军,最终导致最无可挽回的后果——兵变。 他要给守军带来一场胜利,一场足够给予他们战胜迦图人信心的胜利。 乌木护手骑士团,必须要主动出击。 他来到乌木护手骑士团驻扎的地方,却没想到菲利普正好出来想要见他。 菲利普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大人,我听说您的领地里有一些效果特别好的药物。我的同伴之前受了轻伤,原本以为没什么事,但现在恶化得很严重,发烧到昏迷了。” 芬顿有些不明所以,效果特别好的药物他的确是有,但现在早就在之前用在了尤菲身上,现在已经用光了。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药的? 菲利普解答了他的困惑,“之前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城堡的佣人也上了城墙,我看到有一位女仆脸上受了重伤,但是刚刚她却来给我们分发了食物。” “她的脸已经被治好了。” 什么玩意儿?经过菲利普的解释,芬顿反而更疑惑了,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神奇的药?听菲利普的描述,那种药物怕是自己倾家荡产都买不起的东西吧。 所以他连忙让那位女仆过来说明情况。 被几个彪形大汉围绕,女仆战战兢兢,略带恐惧地看向芬顿,在得到芬顿的认可后,她才支支吾吾说出了实情, “是尤菲小姐,她看见我脸上满是血,可把她吓坏啦,然后她就摸了摸我的脸,就好啦。好多受伤了的佣人都去找她呢。如果不是不敢靠近主楼,民兵也想找尤菲小姐帮忙。” “哦,这可太好了!真是想不到大人您的领地里居然还有牧师,我的兄弟有救了。”菲利普很高兴,他是少有的知道魔法真实存在的人之一,所以对有人能够治愈伤势并不感到意外,而且有一位牧师的帮助,明天守住白鹿堡的希望就不再那么渺茫。 “等等。”芬顿摇摇头,他的内心已经冷汗直流,但他必须装作不知情,“尤菲今天已经救治了很多人,我需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看看她还有没有余力。” 抛下这话,芬顿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感觉自己遭受到了背叛。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不是说好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吗? 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善良,很有可能会害死白鹿堡的所有人!你这个蠢货! 我就应该把你丢在野外让你自生自灭! 但是当芬顿走进房间的时候,一切怒火不能说是烟消云散,那也算得上是荡然无存。 尤菲同样异常疲惫,但她还是尽力朝芬顿挤出笑容,同时举起用木炭写满字的木板。 “很高兴看见你还活着。” 芬顿沉默了很久,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脑海中交织,最后他只丢下了一句话,“好好休息。” 很高兴看见你还活着。 这句话今天芬顿给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说了一遍,但是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 就好像他能活到现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也并不能算理所当然,只是所有士兵都不敢想象芬顿如果死了那回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所以他必须活着,即便他真的死了,在他们眼里芬顿依旧是活着的,他还站在城头奋力击杀迦图人。 但是又怎么可能真的有人不怕死! 芬顿也害怕,所以他只能努力先杀死别人来让自己活下去,但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恐惧着死亡。 然而他决不能露怯,哪怕刀枪在他面前划过他也必须豪爽地大笑,这样守军才能鼓起勇气压制即将登上城楼的迦图人。 空前的压力始终压在他的肩膀上不曾落下。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心境就犹如放入火炉中千锤百炼后的钢铁。 直到看见那块粗糙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满了黢黑的字。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 芬顿仰着脸,站在城墙上吹冷风。 有人寻着他的足迹慢慢走了过来。 菲利普眯了会眼睛,从鼻孔中叹出气,“芬顿,我们得谈谈。” “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