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光是名字在南方就可止小孩哭泣,可见是多么的凶名赫赫。 一个人能够被南方父母拿名字来吓唬小孩的人,名声上面能够好到哪去?再则是桓温一贯以来也真没给曾经那些有交情的人面子,在世家圈子里仅是有跋扈的名声,已经算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敢被过份编排。 或许是有些天生性格的原因,也可能是对自身的定位因素,桓温真不觉得在南方有好名声是一件有益的事情。他效力于刘彦之后,自参与南方战事就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与南方的世家体系肯定无法完全切割,可是绝对不能对谁都“哥俩好”,那样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南方世家都不好。 通俗一点来讲,桓温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背叛了南方世家,那干脆就背叛到底。并且历史是胜利者来书写,现在是他效力的君王获得最终的胜利,谁还能说他是叛徒? 作为南方曾经第一门阀的王氏家族,他们留有一手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只是先行抽调一万武装去印度次大陆还是做得比较晚了,也是大部分的家族武装折进了抵抗汉军南下的战场,要不然绝对不止剩下一万。 当然了,是战争就必然会产生损失,王氏现在在印度次大陆的武装肯定没有一万,剩下的是有八千余人。 汉国的各家族入侵扶南国,是由汉军打开入侵扶南国的国门,涌进去的各家族武装很有默契地选择自己的占领目标,扶南国的南部早就被切割成得零碎,王氏就在其中占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 王氏还有家族武装在印度次大陆的事情对汉国高层来讲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是没人提议进行清除,却是刘彦将事情压了下来。 对刘彦来讲,曾经的东晋小朝廷说灭都给灭了,王氏一族仅是小朝廷的其中一部分力量,强盛时期的王室都没有办法蹦跶,他又怎么会在乎不到一万的王氏武装。 民间自主向外进行开拓是刘彦的一块“试验田”,不止是关乎到汉国的国策制定,还将决定民族的未来,别说是王氏还有一万家族武装在印度次大陆,就是司马氏还有残余在印度次大陆,只要没有“反1攻1大1陆”的迹象,他是决定放之任之。 说民间武装决定民族未来并没有夸大的地方,汉国的国家力量自然最大,可只能是选择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地区或方向来扩张,未来汉军的主要进军方向是朝西,肯定会与处于强盛时期的萨珊帝国撞上,印度次大陆那个地方满满都是原始丛林,气候上面也是非常麻烦,还不如丢给民间各家族。 印度次大陆就是刘彦丢给汉国各家族的美味,让那些家伙知道“天下”不止是那么一块旮旯地方之外,何尝不是用事实证明向外掠夺远比窝在家里争斗更能产生效益。 民间的力量只要在印度次大陆那边尝到甜头,谁还会傻乎乎地窝在“天下”内部,内部的争斗会引起国家力量的反扑,他们在外面怎么干的自由度更高,何况向外掠夺还是得到国家认可和支持? 按照刘彦的本意,民间家族折腾印度次大陆至少会是数十年的时间,未来还会引导着向印度支那(既阿三地盘)进发,汉国的国家力量则会专心向欧罗巴进军。他比较迟疑的是太平洋的战略方针,完全由国家来进行开拓会牵扯向欧罗巴进军的力量,全部给民间则根本不合适。 如果刘彦没有记错的话,印度支那自孔雀王朝崩溃之后就再也没有统一,哪怕是曾经西迁的大月氏建立贵霜帝国,可贵霜帝国也仅是占领了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局部和印度局部,印度次大陆那边还是留下十二个国家。这十二个国家以西萨特拉普和案达罗王朝(百乘王朝)大一些,次之是达萨那、纳西克达、迦陵羯,其余的西罗和朱罗等国就是眼屎大小一样的邦。 印度次大陆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有着丰富的资源还临海,周边更有无法计数的海上大小岛屿,尤其是没有什么强国,生活在那边的土著也没有成体系的文明,是一个用来培养民族开拓经验的理想地,既是没有太强的对手,也能发展海航累积经验,更能掠夺丰富的资源。 欧罗巴西端与非洲只是相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峡,欧罗巴就人是从非洲累积了足够的向外入侵经验,等待航海技术和经验都累积足够厚,才有了后面殖民全球的手段。 中原王朝这边想去其它大陆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可扩张方向都太少。 正西边有不是谁都能适应的高原也就不说了,哪怕是能上高原也会被地球最高的山峰和那连绵的山脉挡住去路。 向北的草原历来不缺少凶狠的游牧民族,忘却放牧技能和不知道怎么开发草原,打下来也没想去守。 南边干脆就是地球上最大的海洋,别说是一直在本土玩王朝更替的大戏,就是有了足够的海航科技和经验,因为思想上的禁锢也只是宣威而没想殖民。 东边?东边还是海,过了海再继续往东干脆就是无法逾越的冰川。 终究到底华夏苗裔不是不想无限制扩张,几个强悍的皇朝实际上已经将有价值的地方都占了,才有了华夏苗裔赖以生存的“基本盘”。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扩张极限,是交通限制了中枢可控制的疆域范围,许多地盘就是占下来中枢也控制不了。因为国家制度的关系,历代中原王朝十分排斥分封,中枢无法控制的地方不会再去占,那就真的只能窝在老巢。 刘彦并不排斥分封,只是看怎么个分封法。他的奋斗目标是让整个地球到处有华夏苗裔,并不是只想着自己建立的帝国可以千秋万代,那么根本就不在乎向外开拓出去的那些势力会不会最终反噬“中央帝国”。 既然想着整个地球都有华夏苗裔,光想肯定是办不到的,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来累积向外开拓的经验,搞定了印度次大陆就什么经验都有了,之后再去其它地方一点都不会发怵。民间累积的经验不会缺国家一份,甚至是国家统合起来的经验会比分散的家族更充足,再来讲进军非洲、大洋洲、南美洲、北美洲、啥啥啥的,完全有那个底气啊! 对刘彦而言自己的“基本盘”不允许有可颠覆的势力存在,“基本盘”之外谁爱怎么折腾自己搞着玩。他还有足够的自信,那些势力在外折腾也就罢了,谁将爪子伸进“基本盘”就直接一指头摁死。 所以咯,王氏也罢,司马氏也好,刘彦不在乎他们还有多少残余武装在印度次大陆。身为君王的刘彦放纵,知晓君王态度的中枢无视,桓温提这个只是吓唬什么都不知道的王氏,除了吓唬之外其实也没什么。 恰恰就是王氏一族不知道刘彦的态度,王劭等王氏子弟内心是惶恐了。 回到住处后,王劭召集了众人进行商议,没有闲工夫去骂桓温,也不讨论该不该向刘彦坦白,中心思想就是先议一议该怎么将那些武装交出去,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交出去。最终当然不会是由来建康的这些人决定,还需要山阴那边开家族大会,王劭会先讨论是出于培养随行者的大局观。 刘彦的身份决定哪怕是知道了桓温和王氏一族的插曲也只是知道而已,压根就不会将精力倾斜过来。他现在需要忙的事情太多,对外战争仅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全国内政的规划,再来就是荣登天子位和称帝的事情。 以政治排序看,没有什么比登天子位和称帝更重要的事了,但刘彦就算是要真那么干,也不会是在长江以南,更不会是在建康。 一夜的宴会结束,很多是彻夜待在建康宫城等待天亮才离去。当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流传出去,够格知道的人不用多久就会知道。 在很多人看来刘彦早就该称帝,相反是迟迟没有称帝才使人觉得困惑。 郗愔第一个在正式的场合劝进,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郗愔的大胆,随后就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就是没人会去在公开场合骂郗愔无耻。就是要骂郗愔,也只会在心里骂,没人会傻到公开去骂,要不然就是脑子有病。 很明显的事情嘛,劝刘彦称帝是属于政治正确的事情,骂郗愔就是反对刘彦称帝,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活腻了去干那种傻事。至于郗愔是不是无耻,或是史书上会不会记载成为佞人或是佞臣,那是后人干的事情,并且得是刘彦建立的汉国亡国之后才会发生。 南方人极度需要改善自己的地位,不乏聪明人看出刘彦在宴会穿上“十二章纹”的用意。 刘彦的行为还不至于给南方人打开“一线生机”,可是有意让南方人加入朝政是明摆的事情。先不管刘彦是不是身为君王需要达到某种平衡,君王都做得那么明显了,南方人还不打蛇随棍上就真的是傻了。 作为第一个劝进的人,郗愔发现自己竟然成了香馍馍,甭管之前有没有交情的人都会来表达一下,尤其是在收到丞相府发来的征辟文书后,他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后面更是因为桓温亲自过去,让气氛达到了巅峰。 “王氏还矜持着呢。”桓温脸上的不屑无比明显:“到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第一门阀,该多蠢才会在今次只是派人过来。” 郗愔知道桓温说的是什么,王氏是族老王劭带队,家主还待在会稽山阴,要是“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个时候也就别说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看着真不是矜持对了时机,还真的显得很蠢。 桓温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以前的很多熟人,他并没有太过搭理那些人,见郗愔若有所思和对自己到来迷惑,干脆就直接说出来意:“温此来有三件事。” 郗愔立刻抬手做行礼姿势,用身体行动表示洗耳恭听。 “温于南方清剿余孽历时三载,明面残余皆尽清剿,却不知多少暗中潜伏和蛰伏。”桓温目光炯炯地看着郗愔,停顿了一小会才继续说:“其二,南方交通多有不便,荆州需要大批劳力。其三,王上命温列一个名单。” 郗愔是将桓温说的话在脑子里嚼了一遍又一遍,认为真的品读出意思,才说:“余孽当诛,劳役当有。”,最后是停下来,将未尽的行礼做完:“余替南方士子谢过新平侯。” 桓温最后所说的名单,是刘彦需要更多的南方人加入到对国家的治理。 刘彦让桓温来干这事,很明显就是让桓温来当南方士子的领袖,桓温找郗愔却是想要找个顶雷的。 一个集团的领袖可不是那么好当,看看桑虞成了北方世家的领袖之后都有什么遭遇,从君王的肱骨之臣搞到后面的里外不是人。 桓温是真心不想去当什么南方士子的领袖,除开不想与桑虞发生直接冲突之外,也不想讲心事扑在这些龌蹉事上面,要干的是统率大军征战于外。 郗愔是聪明人啊,就是没有将桓温的心思完全猜对,后面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比起桓温不是还有吕议更适合来干这些事情? “灌亭侯?”桓温其实也不知道刘彦是处于什么考虑,但他没必要去对郗愔解释,仅是说:“方回,清除余孽刻不容缓,劳力从何而来事关你的前程,当用心。” 郗愔早就想好劳力怎么来,以他对刘彦的了解没可能去大肆征发徭役,那就只能是将目光盯在南方的诸越和蛮人身上。 要清楚一点,自先秦到如今,南方真的是不缺诸越和蛮人,尤其是以南方的山区最多,郗愔清楚桓温提出来就不会是出动汉军,根本就是希望各家族凑一凑人组织捕奴队,就是拿捏不准是不是在试探南方还能凑出多少武装。 该谈的事情谈完,桓温告辞离去之际,碰上了一大批来找郗愔再次去劝进的人,对此只是冷眼旁观,不乏嘲笑那些人真是不知死活,都干了一次,哪怕真要再劝进该是北方那边的人来干,觉得那些人是蠢到不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