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的典籍上,其实可以找到很多中原王朝的阅兵记录,只是他们的阅兵并不是让士兵组成方阵踩正步,一般是以围猎的形式来进行。 崔宗喊的是“阅阵”,不是喊“阅兵”,因此在宫城广场进行的压根就不是阅兵,是一次必要的“走过场”。 这种“走过场”绝对不是刘彦独创,更不是始于现如今的汉国。 有记录显示,早在商朝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场景,进行祭祀的时候会摆下大军,也就是在某场战争得到胜利后,商朝祭天仪式时让功勋部队出场亮相。 周朝取代了商朝,商朝的一些传统被延续了下来,各诸侯入“朝”参加某些活动的时候,周王室也会安排“阅阵”来展现强大。 在周朝中后期,尤其是到战国时期,不管是“阅阵”还是“阅兵”都一度停止,那是周王室压根就没有强兵了,还是不摆出来丢人。再来是各个战国几乎每年都在进行战争,根本就不需要用阅兵这种形式来进行震慑,是直接拉出部队去与他国血拼。 “当然了!”冉闵咧嘴笑说:“军人可不是伶人,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战争。” 进行“阅阵”的部队还离得有些远,观礼的人可以随便聊天,不免就会谈到先前各个朝代的事情。 “阅军啊?”徐正细细想了一下,非常肯定地说:“精锐自然是需要时常检阅。” 说的是检阅,不是阅兵,那是对令行禁止的一种监督和训练,也体现军队从来都是依靠对命令的服从度,不是但看个人能不能打。 其实自周王朝之后“阅兵”和“阅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重新出现是到了西汉,那是汉帝国哪怕是与北方游牧民族不断有冲突,可是大体上还是保持相对的低烈度局部冲突,再来是中央又有了震慑地方诸侯王的需要,时不时都需要拉出精锐部队来演示一下,以此告诉各诸侯王:老子可是有这么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你们可别有什么坏心思。 “大汉并非先汉,大汉一直都在进行战争。”冉闵有些口无遮拦地说:“再来……王上也没有一个窦太后。” 周围的同僚都怪怪地看向冉闵,大多不了解这么一个人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似乎还活得挺滋润? “的确。”谢安非常肯定地说:“汉孝武皇帝该是进行阅兵次数最多的人了。” 除了谢安之外,没人愿意和冉闵搭话。汉国没有因言获罪的事情,可那么作死真的不好。 历史上最喜欢阅兵的人是刘彻,那是在窦太后压制期间,他无法真的拉出部队去与想干仗的人血拼。有相关记录表明,他在窦太后压制期间,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在上林苑进行演兵,一开始是喊些口号之类的,后面逐渐转为围猎,也真的让他用这样的方式训练出了强军。后面汉军与匈奴血战的部队,骨干基本上就是他在上林苑训练出来的那批武人。 从刘彻开始与匈奴开战之后,“阅阵”和“阅兵”基本就在中原消失,不单单是刘彻在位时没再搞过,日后的汉帝国历代皇帝也没再弄,原因是儒家强烈反对做类似的事情。 其实吧,真正的原因是从刘彻开始汉军就太过强势(也真的很强势),压得包括儒家在内的文人有些抬不起头,要不要干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能不能的事,算是一种文人和武人的阶级斗争了。 从先汉之后,除开每次改朝换代的开国时期会多次出现大规模的阅军之外,第二代继承人登基之后基本上没再出现。 到了两宋,阅军干脆就成了杂技表演,所谓八十万禁军,能上战场开片的压根就没有多少。 再往后,也就是永乐年间有搞过一次超大规模的阅军,那是应对中亚某个强国的国王说要再次完成忽必烈的伟业做出的反应,但这国王在行军半途就病死了。 至于“我大清”之类的,其实还是很有看头,但基本上也是一种纯粹的表演性质。 和平年代演兵和阅军其实相当有必要,是提振军心士气的一种直接有效的方式,还能增加民族的自豪感。一些国家时不时就来一场战争的话,战场就是最好的阅兵场,导致是真正有战争的国家在阅兵的时候就越倾向于娱乐性,变成一种放松性质的花车游行了。 武将对于演兵和阅军之所以重视,是他们将类似的行为看作是训练部队的方式,尤其能够提醒部队时刻保持纪律。 “各支常备军都能算得上是功勋部队吧?” “自然。” “就是没办法像禁卫军一样走得整齐。” “……” 那个压根就是没法说的事情,禁卫军是“量产”部队来着,除了样貌随机产生之外,一个兵种的身高就是固定的,他们列阵走起来完全能够做到整齐划一,要是现在的人知道机器人是啥玩意,绝对会喊上那么一句。 汉国的十三个常备军的成立时间有先后之分。排序在前五的常备军基本上就是跟随刘彦从青州杀出来的部队,历经整场对羯族的复仇之战。排在前五之外的部队,第六到第十是在对羯族之战的后期才成立,第十到第十三干脆就是草原之战和对燕之战才成立的部队。 十三个常备军的确都是功勋部队,他们先后举行过自己的献俘仪式,就是近年来向君王献俘的仪式举办得少了。 今天就会有一场献俘仪式,那是对笈多王朝战争俘获战俘对君王的献礼。 “海军……是独立在十三个常备军之外啊!” “难道不是?” “阿三的那些战俘算是第七、第九常备军和海军一块的战果。” 汉国有十三个常备军,虎贲军是具装重骑兵,羽林军是综合骑兵,又有第一、第二和第四骑兵军,剩下的第三和第五到第十一都是步兵军。 除却十三个常备军之外,刘彦又在元朔七年建立了一支操作火器的部队,是分别调配各支常备军,以羽林军的附属火器部队数量最多。 汉国的火器运用在对燕之战最多,后面基本上就没有大规模使用,不过实验却是一直没有停顿下来。 在元朔七年,刘彦又下令研制可以搭载青铜炮的战船,目前是处于实验阶段,还没有成品战船。 祭天时的“阅阵”就是走个过场,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演兵或是阅兵,哪怕是这样,当整齐划一的将士列队推进到广场的预定位置,包括外国使节团的成员和那些民间人士,除了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就是被震惊到了。 “很有排场,太有排场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连续用了两个感叹的词:“我们罗马也有类似的活动,只是走起来太散漫了。”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干脆就没话说,不管是帕提亚帝国还是到了萨珊王朝,波斯人就基本上没有搞过演兵之类的活动,在这一方面是匮乏得很。 与波斯人相对比,罗马人就非常喜欢搞类似的活动,他们每对外战争获胜一次,就会到罗马(城)举行凯旋仪式,但就是展示战利品的成份许多,再来就是让战士接受罗马市民的撒花和欢呼,会有排队入城仪式,但就如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所说,就是游街而已,真不是什么列阵阅兵。 就在没见识过类似场面的人一片惊叹中,已经抵达位置的方阵突然响起歌声。 总数六千将士吟唱的是《商颂.烈祖》,本来是用来歌颂成汤的一首诗,但是也适用于用在祭祀方面,与诸夏文明崇拜先祖没有什么冲突,有冲突的是周王朝不会那么干。 汉军将士在咏颂《商颂.烈祖》的时候,气势无比宏大,第一句“嗟嗟烈祖!有秩斯祜。”就充满了诸夏文明的敬重祖先特色,翻译过来就是“赞叹伟大我先祖!大吉大利有洪福。”,整首诗其实也就是通过歌颂祖先,再向祖先祷告请求赐福的过程。 因为《商颂.烈祖》的特殊性,齐声高唱的汉军,是唱到那一句“来假来飨,降福无疆”就作为结束,只因为最后的结尾“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是成汤子孙的专享词。 “他们在唱什么?”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满脸急切地在问翻译,他已经抱定坚定想法,罗马完全可以学习汉国的做法,就是这样才会显得急切。 翻译是满脸的发懵,他就是懂寻常的汉语而已,真听不懂太深奥的啊! 《诗经》中关于《颂》有三种,分别是《商颂》、《周颂》和《鲁颂》。《商颂》和《周颂》都是歌颂开国之君的文治武功,鲁国本身就是诸侯国,真没资格谱写什么“颂”,问题是鲁国的诸侯就是周王室的史官来着,还是“尊长国”,再来是孔子他老人家在去“无邪”的时候“去诗几百首”,只留下自己认为合适的,致使后人看到的《诗经》其实是不全的。 身为鲁国人的孔子当然会留下《鲁颂》,然后是《鲁颂》里面除了相对不要脸的歌颂僖公的文治武功之外,表达的是希望鲁国恢复其在周初时尊长地位的强烈愿望。 在需要咏颂《诗经》关于《颂》的场合时,基本上就没任何朝代的统治者会去搭理《鲁颂》,倒是鲁地人时不时会关起门来唱一唱《鲁颂》,尤其是以鲁地的儒家门徒最长干,那是他们着实很渴望得到一些什么。 “全是铁甲啊!”古德豪斯双眼瞪得贼大,满满都是一副口水都要留下来的样子:“本来以为罗马就够富足,没想到赛里斯更强!” 开拔到宫城广场的军队的确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致的金属甲,差别是禁卫军是鱼鳞甲体系,其余则是以板甲体系为主。 罗马富不富很难说,但是他们的军队还真的都是使用皮甲居多,只有极少数的军团有装备金属甲。罗马皮甲是一种硬压款式,真就不是一层皮革就算完事,通常还是以使用的主人身材来制定,得说防护力方面真的不比金属甲弱多少。在金属甲方面,罗马的金属甲是一种板状的叠层款式,瞧着就像是皮皮虾一样。 目前的日耳曼人就是毫无疑问的蛮族,绝大多数的日耳曼部落还是在使用石器,只有极少的日耳曼部落拥有金属武器,那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掌握冶炼技术,对于金属武器的渴望是无限拔高的高度。 不是现场听咏颂《诗经》真的难会有什么感受,身在其中的话却是能够充分体验其中的气氛,尤其是在心有所感的前提下。 在场的很多人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诗经》里面的诗,尤其是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之下,以至于很多人是热泪盈眶又无比激动的模样。 “值了,完全值了!” “原以为此生再无此景,是真的值了!” 张亢和孙放就是热泪盈眶的人之二,他们之前都是东晋小朝廷的官,私人场合是能够听到《诗经》里面的诗,可东晋小朝廷就是再不要脸也不会大搞场面来庆祝什么,得是从胡虏那里光复中原才会有那个脸去办。 只要是身为诸夏后裔,对于诗必然是会有共鸣,便是大字不识一个,听人念诗,哪怕是听不懂意境,亦是会有莫名的感触,此便是属于诸夏后裔的一种情感。 刘彦就属于听不懂诗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人,但是不妨碍他也会有身为诸夏后裔而产生的情感。像他这一代的人,生长的大环境是以白皮肤系文化为主,偶尔听到有流行歌用古代诗词改编而来,只要不是难听到折磨耳朵,光是听充满诸夏特色的音乐都会觉得舒服,更会觉得歌词简直是太美了。 “慎儿。”刘彦满是严肃地问刘慎:“知道什么是根吗?” 刘慎从四岁就开始学习认字,却是没来得及学太高深的学问,明显无法回答自己父亲的提问。 “根,就是接受外来有益文化的同时,不要忘却属于诸夏的那一部分。”刘彦看着懵懂的刘慎,一字一顿地强调:“一旦诸夏的文化消失,诸夏也就没有了。一定要记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