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泼皮的小可怜(10)
女人将推车交给门口的人,对壮硕的两人说了几句话,走进赌坊。 清风神情晦涩,一手拳头握得咯吱响,他常年生活在那种地方,自然是听闻过这几年的门道。 多少人抱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却落得个倾家荡产,赌博凭借的可不止是运气,更多的是手段和技巧。 如今的日子她不满足吗? 不,她不会是那种嗜赌之人。 说不定只是推车的女人想要赌一局…… 这么想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往赌坊走去。 门口守着的人抬手拦下他。 清风拧眉问:“赚女人的钱是赚,赚男人的钱也是赚,我想赌坊应当没有规定男子不能进场?”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眼上下扫视着眼前过分英气的男子,“是没有规定不能男子入场,但若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们这儿可不负责。” 清风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 鱼龙混杂的赌场里,吆五喝六的嗓音伴随着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钻入耳中。 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全数落在赌盘上,没有几人注意到赌坊里进来一个男子。 就是注意到的,也不觉得新鲜。 这种地方,多少人一脚迈进来,半截身子都陷了进去,有彪悍的夫郎为了让自家妻主回头,提刀杀到赌坊来。 估计这位啊,同样是来寻自家妻主的。 清风死死攥着手中的竹篮,尽可能忽视掉落在自己身上恶意的视线,避开人群找寻着自己想要找的人。 看到推车的女子身影,清风瞳孔骤然一紧。 随着人往角落里走去。 他透过围着一圈人就看到了桌前的人。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欺骗自己。 年轻女人在她旁边欲言又止。 就算那位瞧着过分英气的男子真是雇主口中描绘的夫郎,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和她说。 等雇主这一局结束再说也不迟。 姜茶茶嘴里还咬着一串糖葫芦,双手抱着竹制的骰盅,没有任何技巧的一顿狂摇。 对面坐着位颇为秀气的女人,娴熟地握着骰盅,手上的速度近乎能瞧出残影。 哗哗哗—— 秀气女人“啪”的一声将骰盅盖在桌上。 姜茶茶学着对方,豪气云天地盖在桌上,嘎嘣咽下一个糖葫芦,斜眼打量着对方,“辛老七,等开了之后,可别哭爹喊娘,跪着求你姑奶奶我放你一马。” 周围的一切都似是都远离他,清风不敢相信坐在桌前一脸痞意,吊儿郎当的女人会是自家妻主。 随着荷官的一声开,两人同时打开骰盅。 姜茶茶面前是五五六。 对面是四五五。 点数大的胜。 她面上顿时笑成一朵花,对方则是脸色铁青。 姜茶茶一手把荷官推到自己面前的几锭银子都揽到自己怀里,双眼弯成月牙,咧着嘴道:“承让承让。” “艹!老娘就不信今天会这么背!再来!”女人袖子挽到手肘处,黑着脸道。 姜茶茶正要开口,身侧的女人连忙凑近低声对她说着什么。 在对方不耐烦的眼神中,就见她脸色一遍,收了银子全部揣进怀里,“今天我还有事,改天再赌。” “赢了银子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她闻言目光似有若无往二楼瞥了一眼,高声道:“辛老七,我之前就听说过你曾一夜赢了数百两,那不也揣着银票回家去了?我这才赢数十两就看不过去了?怎么您这是只能赢,输不……” 话未说完,在看到人群外格格不入的男人,脸上的讥诮神情散去,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大步走上前:“清风,我……我不是……” 姜茶茶身侧的女人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顿时破了个窟窿,冷风飕飕往里灌。 完了完了! 是她把人信过来了! 让茶茶姐的妻主看到她在赌坊里了! 两人会不会吵架? 万一吵起来了她该怎么办? 这都是她的错。 两人之间的感情若是出了问题,她可真就成了罪人! “妻主既是有事在忙,我就不打扰了。”清风冷着脸说完,提着竹篮转身就走。 没等姜茶茶留人,一旁的人就起哄道。 “这里确实不是男人该来的地方,知道打扰了还不快滚。” “一个男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整日里抛头露面,这样不守夫德的男人还是趁早休了好。” “姜老二,你穷的时候娶这么一个没人要的男人也就算了,现在都发达了,怎么着,还要对着相貌平平的人过一辈子啊? 我听说怡香院新开了几个小倌儿,模样身段都不错,要不要姐姐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就是姜老二的妻主?还真是一言难尽啊,姜老二,就算不休夫,纳两房貌美的小侍也是好的啊。” 清风已经加快脚步离开了,那些嘲笑讥讽的话依旧是落入了耳中。 他该习惯的…… 可是一想到妻主会和他们一样的想法,心就像是被无数把利剑贯穿。 他不敢有任何停留。 跌跌撞撞冲出赌坊。 走出去一段距离,狂跳的心才有所平复。 她没有追上来。 巨大的失落和不安席卷而来,清风双眼涩的厉害。 他冲动了。 这么直白的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他想装糊涂都难。 她会不会真的听从那些人的话,休了他,或是……纳两房小侍。 就算是要纳小侍,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有什么资格不让她纳? “走开!” “快让开!” 急促的马蹄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清风根本没有听到,直到身子被大力撞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他才如梦初醒。 手心和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马车内传来一声悦耳的温润嗓音,“怎么了?” 赶车的车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清风身上,“回主子,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拦路,奴婢及时勒住了马,人没什么大事,奴已经赐了银子。” 马车里的戴着面具的女人掀开帘子,就看到还趴在路上没能起身的人,眉心微蹙道:“带人去医馆。” “主子,指不定是那人故意撞上来,奴已经给过银子了。”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瞧着分外年轻气盛的车夫这才跳下马车,居高临下对着清风说道:“我家主子怜你可怜,不计较你是不是故意撞上来的,现带着你去看大夫,起来吧。” 清风捡起手边的银子,头也没抬道:“银子我已经收了,不用去医馆了。” 车夫撇了撇嘴,小地方的人就是见钱眼开,她走到马车前回话:“主子,他……” 方才的话她已经听清了,女人淡声道:“既是如此,继续赶路。” “是。” 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周围人有想上来扶的,又怕染上麻烦,一个瘦削的少年随意瞥了一眼,看到是认识的,顿时冲上来。 “清风哥哥,你怎么坐在地上?” 清风抚开小石头的手,垂下眼睑道:“我没事,不小心摔了。” 他将菜篮捡起来,起身。 小石头看他走路都不稳的样子,不放心他一个人走。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她们帮了他这么多,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他一个人走,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小石头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跟在他后面两步远的距离。 见他进了家门,不自觉往里瞥了几眼。 今天不需要上门送柴。 想了想,小石头还是觉得不要上前的好。 正要走就见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对他说道:“进来坐坐吧。” 没等他说什么,清风已经进了院子。 小石头站在原地纠结了几息,往院子里走去。 清风带着人进了堂屋。 小石头不敢眼神乱飘,“茶茶姐不在?” “嗯。”清风应了一声,“坐吧。” 茶壶里的茶已经凉了,他走路都觉得腿疼的厉害,不想再起身去烧水。 清风看向对面颇显局促的人,问道:“小石头,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满十五。” 十五,花雲的男子十五是可以嫁人了。 “可有许配人家?” 不懂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小石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忙起身,摆着手道: “清风哥哥,我……我……你别误会,我对茶茶姐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我只是……感激她对我的恩情,真要是说有什么,也只是拿她当我姐姐……” 清风脸色更为难看。 他之前还能欺骗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呢? 他还什么都没说。 小石头这些话就已经很好的说明一些问题了。 他想问,如果让你……让你嫁给她呢?会不愿意吗? 到了嘴边的话,清风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小石头见他不说话,误会他是看出了什么,借此来敲打自己,就差举手发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心底清楚自己对那个帮了自己大忙的人有着不可说的心思,模样生的秀美,说话风趣幽默,赚钱又顾家,试问这世上哪一个儿郎不会心动? 可也清楚知道,清风对自己的恩。 他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最明白的还当她们之间的感情。 茶茶姐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何必说出来讨人嫌。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清风哥哥争什么。 只是远远瞧茶茶姐一眼,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清风敛去眼底的异样,扯出一抹笑来,“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你若是没有许配人家,我这边可以帮你留意留意,若是有合适的就介绍一下。” “不劳清风哥哥费心了。”小石头舒了口气,“我爹身子骨不好,离不了药,弟弟妹妹都年幼,家里全靠着我娘种的一亩三分地生活,实在是入不敷出,我还想着在家多留两年,等家里情况好一些后再讲嫁人的事。” 清风去灶房把鸡破了一半,用麻绳系着提给小石头,“这半只鸡你带回去。” “我不能要。” “又不全是给你的,你都说了拿我们当亲人,亲人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就当是我拿给婶子和叔的,你要是拒绝,就是看不上这些东西。” 小石头提着半只鸡,在他的想送下红着眼眶出门,结果刚打开门就与外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被撞得往后踉跄一步,女人反应极快地揽住他的腰。 感受到掌控着自己腰身的手掌,在看到抱着自己的是个女人,小石头脸颊染上两团红云,低着头慌乱推开女人,侧头对清风道:“清风哥哥,我就先走了。” 女人还没来得及道歉,看向清风,火急火燎道:“你就是清风姐夫?我们不久前见过面了,就在小摊前还有赌坊里……” 清风往外瞧去,并没有姜茶茶的身影。 他冷着脸问:“有事吗?” “有事!出大事了!赌坊里那些赌鬼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茶茶姐气不过,就在你走了以后和人打起来了! 有人报了官,都闹到官府去了,你快去瞧瞧吧。” 清风和小石头脸色如出一辙。 他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伤,急匆匆往衙门里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正好就瞧见姜茶茶从衙门里出来,她一手扶着腰,龇牙咧嘴往外走。 身后还有几个人,同样是走路一瘸一拐的。 几人对着姜茶茶冷嘲热讽了几句,姜茶茶轻嘲道:“刚出来,就想再进去?老娘我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她一捋袖子,几人脸色大变,灰溜溜离开。 娘的,谁不怕打架破命打的? 在看到不远处的清风,挑衅僵在脸上,她搔了搔头,往清风所在的位置走去。 瞧着甚是举步艰难。 清风大步迎上去,扶着人,哽咽问道:“你怎么样?怎么就和人打起来了?怎么脸都肿了,还伤到哪了?身上有没有事?” 落后几步的小石头没有再上前,黯然垂下眸子。 还是不要让清风哥哥误会了。 姜茶茶轻咳一声,安抚拍着他的手背,“我没什么事,就是点皮外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说着,姜茶茶冷冽的眼神射向女人。 后者摸了摸鼻子,心虚别开眼。 她也是怕出事嘛。 她们打得难分难舍,一个两个都被官差带走才停手,听大家说有可能会下牢狱,她这不就赶紧找上清风,让他带着银子,说不定能够用银子赎人呢。 谁知道会这么快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