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傀儡师的偏执少年(2)
粗重的喘息声自身后传来,只听声音就知道他不过是强弩之末。 姜茶茶清丽的小脸上憋得通红。 她倒是想说,可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啊。 一直没得到回应,少年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语气里更像是含着冰碴子:“是谁派你来的!” 姜茶茶一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几道很轻,顾之野察觉到了。 他似有所感收了几分力道。 呼吸终于顺畅。 她大口汲取着空气,待心跳稍微平复之后,保持着被钳制的姿势,软糯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满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派我来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少年好生无理!” 顾之野狭长的眸子里浓郁的怀疑和忌惮并没有打消。 姜茶茶继续道:“我若是想做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我跟前吗?”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眸子里飘过沉思,那只本来锁住她脖颈的手落在她手腕上,确定不是习武之人后收了手。 姜茶茶得了自由,一手捂着脖子,忙撤到窗前,对着窗口喊:“初一!” 顾之野目光顷刻间化为利刃,杀气毫不掩饰,人也往她身边移动。 他快,一道鬼魅的身影比他更快。 在他手与姜茶茶之间只剩不到三寸时,初一从窗户跳进来,一道寒光闪过,顾之野逼得后退。 他以为那个没有什么威胁力的小姑娘,躲在那个颀长的身影后面,露出一个脑袋冲他得意挑眉:“初一,他掐我脖子,快快快把人绑起来,我要报仇!” 顾之野全部心神都在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对方给人的感觉过于诡谲。 尤其是他的目光,过于空洞……空洞到就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眼神。 若说是眼睛有问题又不太像,他确信对方是“看”向他这边的。 姜茶茶话音一落,初一就动了。 长剑直指顾之野。 “初一初一,不要伤了人!” “对,用武功压制他,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初一,别用剑,我们不能欺负人。” 窗前的小姑娘蹦跳着,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上动作也没停过,学着两人过手招式比划着。 顾之野身上有伤,本就是强撑着,与初一过了三招,明显就落了下成,即便是初一丢了手中剑,也只有躲闪的份。 掌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他躲闪显然是更吃力。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顾之野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一下,眼看着一拳将要落在他太阳穴处,只听那个看戏的小姑娘高声喊道:“住手!” 进攻的初一立即收了拳。 顾之野眉头紧锁,不理解她为什么叫了停,眩晕的感觉更浓,心口传来刀绞似的疼。 他用力捂着心口,死死咬紧牙关,不服输抬头。 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喉间一阵铁锈味传来,唇角溢出一道鲜红,在昏过去之前,他目光中是那个小姑娘惊慌的神情。 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想她怕什么,人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疼。 那种钻心刺骨的疼似是将他撕裂。 比起身上,更疼的还是一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姐姐死在自己眼前更痛。 他要报仇! 他一定要报仇! 可是他好累…… 爹娘,之野真的好累。 每日每夜都活在痛苦中,被复仇的藤蔓所缠绕的心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顾之野,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没有手刃那些仇人,你怎么能够喊累。 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不安颤动着。 他在迷雾中挣扎,终于窥见那一抹光亮…… 顾之野猛地睁开眼,触目是青纱帐幔,脑海中涌现出昏迷前的画面,他眼起身才发现自己被人帮了。 身子被人用绸缎裹得严严实实。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脑袋能动。 他折腾出一身的汗,也没能从束缚中挣脱。 他忍着伤口蚀骨的疼痛,喘着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少女只是绑了自己,当是如她说得一样,暂时不会要自己的命…… 竹门发出吱呀声响。 他偏了偏头,余光中出现一个腿脚不利落的身影,还不等他视线上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传来。 “初三……算了看着你这一头白发,以后还是喊你三叔吧,记着啊,以后我若是喊三叔,就是在喊你。” “三叔,你先喂他喝点粥再喂治疗内伤的药。” “喂药的时候动作要轻一点,你上次都把药灌进他鼻腔里了,我都看到了。” 三叔委屈:是他自己吐出来的。 哑巴? 顾之野这么想着,就听她又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都怪他。” 姜茶茶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刚要坐下来就对上那双深邃的褐色眸子,眸中没了杀意,却仍是充满了敌意。 “呦,睡了一天一夜了,终于舍得醒了啊。”她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眉头轻轻一挑,十分神气说,“你被我五花大绑了,看你还怎么掐我脖子!” 在他要吃人的目光中,姜茶茶起身走到床边,两指捏着他的脸颊,报复似的扯了扯:“哼哼,只有我掐你的份儿了。” “放开!”他脸色沉到不行,薄唇挤出这么两个字。 要说这顾之野东躲西藏了三年,性子还是这么的尖锐锋利,没学会藏拙,也难怪身份会暴露了。 姜茶茶冲他扮了个鬼脸:“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就不放你能怎么着。本姑娘呢心情还算不错,只要你说一句求饶的话,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姜茶茶此刻已经被凌迟了。 听到小九九战战兢兢说黑化值加一,变成九十四了,九十五是一大关,姜茶茶也不慌,好整以暇看着床上的少年。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阴沉不定。 最终还是看似她先败下阵来,泄了气垂下肩膀,嘟嘟囔囔道: “欸,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说一句软话又不会掉块肉!你知不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不吃药调理会死的,真是怕了你了。” 她招了招手,一直立在旁边的三叔上前,姜茶茶让开了身:“药和饭都要凉了。” 三叔坐在床边,拿着木质的汤匙先喂他喝粥。 哪知道少年嘴巴死死闭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喂他毒药。 姜茶茶在一旁焦灼道:“你怎么回事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就是想死也得养好伤换个地方死。” 他像是没有听到,嘴巴依旧不肯张开。 姜茶茶恍然问:“你该不会是怕我下药吧?你这人,心思怎么这么重!我都说了我要是想要你的命,你现在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说完,她夺过三叔手中的汤匙,先是盛了粥吃下,又灌了自己一口黑漆漆的汤药,小脸皱成了包子:“好苦!我都以身试毒了,可以喝了吧。” 不管顾之野怎么想的,药和粥三叔是都给他喂进去了。 姜茶茶正要和三叔一起出去,就被人叫住了。 床上的人沉声道:“帮我解开。” 姜茶茶摆手让三叔先出去,撇了撇嘴:“我才不要,万一你再掐我脖子怎么办,放心,我很有分寸的,特地选了柔软的布料,没有捆死,不会影响你血液流通。” 他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你放心我没那么蠢,知道你身边有一位高手存在还去动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我才不信呢。” 她说着就要离开。 顾之野只能再次把人喊住。 这次面上不再是讥讽嘲笑,而是为难和难以启齿,神色纠结间倒是多了两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气质。 “我要上茅房。” 姜茶茶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就招呼着人过来给他解绑,在一旁不住叹气道:“直说不就行了,你躺的可是我的床,万一尿在床上了,我这床还要不要。” 顾之野呼吸一滞。 她到底是不是个姑娘家,知不知羞! 还有…… 他躺的是她的床榻? 热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姜茶茶没有理会他心理活动,招呼了那个她喊三叔的人过来,搀扶着他去如厕。 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三叔的手背。 这个被她喊作三叔的人,手背异常冰冷。 顾之野这才留意到他的眼睛,和那个叫初一的十分相似,空洞,不见任何神采,如同一个盲人却又不是盲人。 一句话也不说。仟千仦哾 走路似是丈量过,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顾之野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 出了房间,他举目望去,四周尽是竹林。 视线落在篱笆围城的院子里。 两个女子背对着他,整理着晒在院里的东西。 即便是听到下楼的动静,手下的动作依旧没有任何停顿。 两人动作出奇的一致。 心中那抹异样的感觉更重。 顾之野从茅房出来,目光中又不自觉落在那两个女子身上,她们换了个角度,动作依旧齐刷刷翻新着竹编簸箕里草药一样的东西。 他故意咳了一声,她们脑袋都没转一下。 身旁的三叔幽幽看了他一眼。 他心底冒出一丝凉意,后背生寒。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只有那一个姑娘勉强称得上是一个正常人。 就在他要走过去看看的时候,竹楼上那个少女趴在围栏上,冲他喊话:“喂,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身上不疼了啊?还不赶紧上来躺着。” 顾之野敛去眼底的异样。 到了楼上,他没什么力气的靠坐在床边。 姜茶茶双手环胸立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救了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喂喂喂这样称呼你吧,我叫姜茶茶,不过呢我不喜欢别人喊我的名字,你喊我恩人就行了。” 他嘴唇蠕动,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不是吧,我可是拿最好的伤药都给你用上了,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的救命恩人?”小姑娘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控诉。 她眸中似是干净到能够一眼望到底。 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绝对没有表面真的单纯。 “林玉。”顾之野说道。 林是他娘的姓,他这三年来一直用林野这个化名,他如今连林野这个名字都不敢再说。 “林玉啊。”她兴致勃勃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啊,为什么会晕倒在乱葬岗那种地方?” 顾之野目光与她对视。 她目光里坦坦荡荡,有的真的只是好奇。 他心底却筑起高墙,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她撇了撇嘴,一下子戒备起来:“你管我。” 他没有再说话,意思很明显,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为何要说。 “白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人怎么这么无趣啊。”她冷哼一声道,“算了,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还不乐意听呢,赶紧养好你的伤离开我这里。” 每天定点给他送药和送送饭的人都是那个三叔。 他很少见初一的影子。 每天能够见到的除了姜茶茶和三叔,还有院子里的两个女子。 姜茶茶叽叽喳喳,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其他人都如同哑巴一样,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这天她要说下山一趟,顾之野才知道自己身处的是山林中。 他推开窗户,就看到她俯身钻进了马车,驾车的是初一。 马车晃晃悠悠远行,直到消失不见。 他在这里待的一共也有七日了,身上的伤好了两三成,走路已经不成问题。 他试探着出了房门,门口坐着的三叔并没有阻拦,却依旧如同影子一样跟上他。 或许因为今日天气不好,也或许是因为姜茶茶不在,有事没事都喜欢翻晒草药的两个女子没有忙活,而是坐在窗沿下打盹。 第一次有机会上去搭话,顾之野眯了眯眼:“敢问姑娘治外伤需用什么药为好?” 沉默。 死寂的沉默漫延。 她们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耳尖的听到右侧那座从外面上了锁的小竹楼里传出了什么动静。 犀利探究的目光落在从他来就落了锁的地方。 里面锁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