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眼神里笑意暗藏,看着尚廉,微微点头,道:“国相能有如此为国之心,朕深为钦佩。既然你能做出如此牺牲,朕也不能熟视无睹。朕可以答应你,不管内阁与兵部的计划如何,留在首里的的军队,绝对不会低于三千人!另外,朕会命兵部在萨摩藩增兵,倭国想要入侵琉球,必先进攻萨摩藩,若是萨摩藩遭到进攻,我大明的海军,必将第一时间驰援,确保琉球不受危险!” 虽然三千人少了些,但有萨摩藩顶在前面,尚廉还是大喜,跪地道:“臣谢英明神武大皇陛下对我琉球的庇护与垂怜,我琉球必对大明忠心耿耿,永世不变!” 尚婧心里的大石缓缓落地,轻轻起身,抬头看向朱栩。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认真的看着这位大明皇帝陛下。这与她父亲说的,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位大明皇帝没有传说中的果断,睿智,战略超前,行事凌厉,反而尽是优柔寡断,目光短浅,进退失据之色,这令她倍感失望。 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打算回去与她父亲说说,不要让她进宫。她理想的夫君是运筹帷幄,行事果断的伟男子,眼前的大明皇帝——配不上她。 朱栩不冷不热的点头,转头看向李倧,李珲,道:“你们怎么看?” 李倧,李珲两人对视一眼,两人头上出现细细的冷汗。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现在就摆放在他们面前,如果去国号等于亡国,不去国号还是亡国,唯一区别就是朝鲜是否还控制在他们手里。 现在大明在平壤有一支三万的军队,在济州有一个海军基地,人数在两千。尽管今天刚刚观看了大明的演武,知道大明军队纪律俨然,火炮犀利,战力非凡,可在朝鲜的三万人是不可能挡得住倭国十多万大军的!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们都还历历在目,倭国的残忍与凶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他们想想都战栗。 决不能让朝鲜再次落入倭国之手! 这是李倧与李珲两人的心底话,可去国号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李倧抬起头,看着朱栩,道“陛下,不知此事可否容我们回国之后商议,再做答复?” 朱栩果断摇头,道:“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形,我朝的改革即将在未来几天确定,一旦定下,再难更改,二位国主需要早做打算。” 李倧,李珲眉头紧皱,还是难以下定决心,最终齐齐的道:“是,下臣等会早做决定,奏呈陛下。” 朱栩微笑着点头,转向张筠道:“皇后,可以上菜了。” 张筠应声,对着不远处的宫女示意,宫女转身,立即一个个宫女端着盘子进来,在一个个桌子前摆放盘子,盘子里都是大明最顶级的厨师所做,色香味俱全,小而精致。 大堂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股令人食欲大开的酒菜香气,都情不自禁的望向一个个落下的盘子。 但是很快众人就强压食欲,喉咙耸动了下,目光闪烁,再次看向朱栩。 朝鲜二位国主心事重重,一点胃口都没有,坐在那,眉头紧锁,脸色变幻。 科尔沁大汗巴达礼心态倒是放松一些,在他看来,明朝现在的直接威胁在察哈尔,倭国还不算什么,讨伐察哈尔之战,势在必行! 察哈尔的使者安达山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底,心里在怀疑,明朝从朝鲜,琉球撤兵,是否为了征伐他们察哈尔,而且明朝已经透出风声,四月一号决战! ‘也不知道尼克鲁见到大汗没有……’安达山看着朱栩,心里沉重如山。 大明的军队已经不同以往,不管是火器还是士气,这真要决战,胜败之数当真难料。 也就是琉球的尚廉,尚婧父女神态稍好,琉球还有萨摩藩挡着,并且若是大明的驻军不走,凭借大明军队的战力与火器,足以保护琉球! 张筠充当调和气氛的作用,刚要开口,忽然间,南掌的使臣含愤的站起来,向着朱栩怒声道:“尊敬的大皇帝陛下,下臣有话说!” 朱栩该豪爽的时候还是豪爽的表现,直接道“贵使请说。” 这位使者很高,很白,眼神都是愤怒,微屈身,道:“我南掌速来对大明恭敬,不曾丝毫冒犯,不知贵国将军为何屡屡进犯,杀我百姓,占我城池?” 朱栩眉头一皱,脸色淡漠,道:“有这样的事情?你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来。” 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不少人的目光都转向下首的多尔衮。他们来了京城多日,早就互相交流过,对南掌的事情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同时众人心底猜疑不断,这件事,到底是明朝有意进犯南掌,还是这位将军桀骜不驯? 难说! 所有人的目光在南掌使者,朱栩,多尔衮三人脸上转动着。 多尔衮神色平静,坐在那,至始至终都仿佛没有动过,安静的令人心惊。 南掌使者的脸上一直是沉凝之色,他心底也在怀疑,这是大明有意的。他之前与大明不少官员接触过,不管是兵部的,还是内阁的,一个个都言辞闪烁,不肯给实话。 不过,他还是想要大明皇帝给一个实话,这样才能让南掌判断下一步该怎么走。 南掌使者抬起头,看着朱栩,嘴角动了下,旋即沉声道“多尔衮。” 朱栩的目光顿时看向多尔衮,道:“多尔衮!” 多尔衮立即出列,单膝跪地,道:“回禀皇上,臣没有入侵南掌之意。安南余孽逃入南掌,得南掌庇护,剿灭不尽,时常威胁南安南和平稳定,臣多次发书南掌,要求他们不要庇护安南余孽,交出叛军,可南掌置若罔闻,臣不得以才出兵攻打。” 朱栩眉头微皱,转向南掌使者,语气有些不善的道:“贵国在庇佑安南叛逆?” 南掌使者脸色微变,没想到多尔衮拿出这个借口,神色不禁变幻起来。 南掌与安南关系非同一般,尽管安南早就名存实亡,可与各个军镇还是关系密切,这次大明突然发兵,逐个击破,出乎所有人预料,等南掌,暹罗等过反应过来,安南已经灭国了。 由于他们的国内现在也不太平,处处都是民乱,叛军占据不小地盘,收留安南几处‘余孽’的,根本不是南掌国王!可多尔衮不认这些,专盯着南掌国王的地盘发兵,与他们国内的叛逆似乎还有某种默契! 这件事,南掌使者是有苦说不出,看着朱栩面带不善,神色变幻,还是咬牙道:“尊敬的大皇帝陛下,我国无意庇护安南叛逆,下臣请交由我南掌处置,贵国休兵,一年之内,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栩看着这位使者好一阵子才慢吞吞的转向多尔衮,道“多尔衮,安南的形势你最了解,有什么说的?” 多尔衮跪在,犹豫了半晌,道“皇上,臣可罢兵,只是南安南怕是再无安宁之日。” 安南与南掌之间,仿佛大明的辽东,有着一条连绵的山脉阻隔,直到南安南才可接壤。因此,北安南倒是一片祥和,并无兵祸。 南掌使者连忙转向多尔衮,大声道“我向将军保证,至此以后,我国全力处置安南叛军之事,保证他们不会逾越边境,一年之内,必然妥当,请将军放心休兵!” 多尔衮张嘴欲言,朱栩果断摆手,道“多尔衮,既然南掌使者这么说了,朕命你罢兵,今后一年,不得再与南掌交战!” 南掌使者大喜,先是抬手向朱栩,接着看向多尔衮。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大明皇帝威严再如何,还得看地方掌兵之人。 多尔衮毫不犹豫的低头,道:“臣遵旨!” 南掌使者喜出望外,向着朱栩行礼,道:“多谢仁慈宽厚的大明皇帝陛下,我南掌愿世代忠诚于大明,愿大明文昌武盛,国祚不朽!” 朱栩微笑着摆手,道:“维护藩国,是朕义不容辞的责任,贵使请坐,诸位举杯,今日,不醉不归!” 南掌使者自然是感激肺腑,端着酒杯,遥遥的敬着朱栩。 南掌使者认为事情解决了,大部分人也觉得朱栩处置公允,心生佩服,都面带笑容的举杯。 但是有两个人的表情不太一样,一个是科尔沁大汗巴达礼,他双眸放着精光,喜形于色。一个是察哈尔的使臣安达山,他冷汗涔涔。 明朝传出的风声,多尔衮就是从沈.阳出,进攻察哈尔,在巴达礼来看,这是明朝决意讨伐察哈尔!对安达山来说,多尔衮脱身出来了,那明朝讨伐察哈尔已经是板上钉钉! 四月一号! 两个人,一个胃口大开,一个食不下咽。 张筠指挥着宫女上菜,眼见‘政务’结束,她开始说话,赐下一些东西,调和大堂里的气氛。 众人有的是开心大笑,配合,有的是艰难举杯,喝的都是苦酒,有的根本就是强颜欢笑,食不知味。 朱栩笑着看着这些人,眼神微微闪烁。大明北方,东方,南方,西方的使臣,国主,差的就是漠西蒙古占据的那一块了。 这次的宴席,总体来说是相当成功的,在一片和谐中开始,在和睦中结尾。 诸位使臣,国主颇有些难舍难分,望着朱栩离开的背影,神色相当复杂。 现在的大明,仿佛又回到了两百年前,当年的成祖皇帝,呼号天下,莫敢不从,南征北战,从无敌手! 现在的大明,尽管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看似从容,宽和,可谁都不是傻子,加上大明这不到十年的剧变,谁敢小觑他? 一群使臣,国主都带着重重心事以及酒气,相继离开,各自回到安排休息的房间,犹自难以安寝,辗转反侧难眠。 朱栩也喝了不少,在张筠给她脱掉衣服,换上常服后,坐在椅子上,长吐了口气。 张筠见朱栩面露疲惫,过来揉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皇上,臣妾已经让人去煮醒酒汤了,再等一下,就可以睡一觉了。” 朱栩目光看着前面,摇头道:“睡不了了,得尽快回宫。” 张筠一怔,在她看来,刚才的宴席完全掌握在朱栩手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尽管心里有疑惑,她却没有问出来,只是稍微用力的给朱栩揉着肩膀。 朱栩坐在那,心里还在思索。 琉球一事,算是基本解决了,日后慢慢发展,融合就是,倒是朝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所谓的倭国十多万大军齐聚九国岛,这自然是夸大,有明朝在里面的暗中运作,实际上也就四五万,主要是镇压岛原附近越演越烈的民变。这些民变中有明朝以及萨摩藩的影子,所以比历史上更难平定,德川幕府正在调集更多大军。 德川幕府的目的迟早会被戳穿,到时候朝鲜的态度肯定会大变,这次机会就算错过了。 “看来,还得继续施加压力……”朱栩双眼眯起,轻声自语道。 这个时候,在昆.明外的官道上,一辆辆巨大的马车,有三四匹大马拉着,两辆并排,飞驰向北。 这些马车里,坐着三十多个士兵,从装备,服饰上,一看就是建奴的骑兵。 这些马车迤逦数里,畅通无阻,以最快的速度飞奔。 沿路早已经安排妥当,这是兵部的一次尝试,以长距离,快速的运送兵马,粮草。由于有水泥路,无惧泥泞,可以一路畅通。路上的驿站,早就准备好了地方,马匹,粮草等来替换,休息。 兵部的人马在实时的观察,记录,解决其中遇到的问题。 这是一次尝试,对大明来说很重要,也事关以后的军事布置,作战方式方法,是以,哪怕在这个时候,兵部以及内阁都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同时,京城的朝报,六部的报纸紧急外号也迅速刊出,飞快的发放到京城的大街小巷。 朝报颇有些高屋建瓴,从这次演武的性质,目的着手,言称‘武以成和,武以卫和,武以长和’,宣扬大明的这次演武是为了保卫大明,保卫和平,保卫藩属。立意宏大,深远,还提出了‘明藩一体,唇亡齿寒’的论调。 六部的报纸,则从各个角度来禅说这次的重要性,言中词外都是高呼大明武力,警告宵小,表达了推动‘新政’矢志不移的决心。 内阁,六部都是各有心思,充分的在报纸上表露出来。 这在京城迅速引起一番热议,百姓们自然是兴奋,国家强盛是所有人的愿望,口口相传,热闹沸腾。 但很快,一道奏本飞入内阁,司礼监,令内阁,司礼监都不得不重视,因为这是一份联名的奏本,朝野内外,高达数十人,不乏天启以前的尚书,侍郎,郎中,给事中,御史还有就是在野的大儒,声动一方的名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