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秋季的正午,温度最是怡人。但镇长城堡家的一处卧室中的壁炉却在炽烈燃烧着,木柴燃烧的爆裂声噼啪作响,这样的声音已经在海吉维男爵的卧室响了整整一天了。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海吉维男爵还在沉睡着。偶尔他会醒来,他干燥撕裂的嘴唇中会冒出几个单音字:“冷……冷……”一直等守候在一旁的仆人将炉火烧得旺盛他才会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刚开始,和平小镇警备长阿曼达还的在这里陪伴了一个晚上,可是一宿过去之后,这个身体上满是暗伤的胖子也挺不住了。此时,在海吉维男爵的身边只有他的妻子。在这种艰难时刻,这位美丽的贵族夫人显露出了女性骨子里的坚韧。她就那么坐在海吉维男爵的身边,就那么一直深深地凝视那张惨白的面孔。 她在等待着他的苏醒。 …… 早在昨天傍晚的时候,警备长阿曼达就找来了和平小镇最好的医师,等医师开完了驱除冰寒的汤药之后,阿曼达还不放心,亲自去教堂找到了席恩老牧师。 警备长阿曼达震惊于席恩老牧师的状态,在他眼中,这位默默无闻、实力高深莫测的老牧师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刻。似乎他的眼睛也失明了。理所当然的,席恩老牧师没有接收他的请求,亲自去救治海吉维男爵,不过老牧师留给了阿曼达一句话:“一切顺其自然,男爵大人会转危为安。” 顺其自然,转危为安。 老牧师所说的每一句话总是充满了深意,阿曼达回到了警备署之后,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阿曼达心里暗想,海吉维男爵之所以遭受到了这样的灾难,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要阻止海斯珈和比萨的婚礼呢?是不是因为海吉维男爵想要强行打破老牧师的预言才遭受到这样的恶果呢? 海斯珈会和一个约德尔曼人结婚,这是老牧师的预言。然而,这个预言已经不攻自破了。在婚礼当场,阿曼达本打算伺机而动,找准机会破坏婚礼,可是让他惊奇的是,有人帮他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而且就那么轻松的做到了。只是骑着一只驴子,就那么施施然的抢走了新娘…… 那一刻,阿曼达的内心是震惊且凌乱的。他一方面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由自己来做,比起对海吉维男爵的忠诚之心,比起海斯珈小姐的终身幸福,打破预言遭受惩罚又算什么呢?可就是在婚礼当天,他正找准机会动手的时候,那匹五彩斑斓的驴子陡然出现。 在他心里,他巴不得有人帮他做了这件事情,可另一方面,他不希望那个人是朱天。 阿曼达正在沉思之时,一名警备员抱着一只渡鸦缓缓走了进来。 “大人,这是从北方来的渡鸦。”警备员说道。 “直接念给我听吧。”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阿曼达现在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涂有火漆的信件被警备员打开,他的声音开始在阿曼达的办公室回响: “请阿曼达·亚克尔警备长启。北方战事繁重,无尽长城以北的威胁越来越近,和平小镇阿曼达·亚克尔警备长务必征兆兵卒五百,在冬季之前送至无尽长城。无论奥丁、赤亚与亚克尔,皆可从军入伍,对抗北方威胁。另请阿曼达·亚克尔警备长督促海吉维·亚克尔男爵及时将军费的送至。”警备员念道这里时,沉吟了一下,才看到信件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他念道:“无尽长城总署军令。” 听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阿曼达的脸色明显变得黯淡了起来。“军令么?”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和平小镇人口不足一万,符合从军入伍资格的青壮年加起来能有一千?这就直接抽走了和平小镇一半的生产力?” 手中拿着信件的警备员沉思片刻,问道:“大人,无尽长城以北究竟有什么威胁?” “鬼知道有什么威胁?我看就是这帮见鬼的家伙凭空捏造出来的敌人,借此来索要军费罢了!” “大人……”警备员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低声提醒道:“我听说长城以北生活着兽人族。” “兽人?”阿曼达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无尽长城以北是什么地方吗?” “无尽森林。” “无尽森林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死亡之森!兽人不可能大面积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阿曼达冷笑,接着说道:“在一千年前的那场旷古大战中,所有的兽人就已经被赶进了无尽森林,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他们只会被削弱,不可能变强的。而且你听说过有哪个从无尽森林冒险回来的佣兵说见过兽人吗?” “大人,或许见过兽人的佣兵都死了也说不定呢……” 阿曼达这时候却是语塞了,他无语地瞪了一眼这个只会顶嘴的警备员,叹出一口气,说道:“把信给我,你出去吧。” 将牛皮纸质地的信封捏在手里,阿曼达把视线落在了信封最后的两句话上面,他喃喃说道:“军费……” 将信封收入怀中,一夜未睡的阿曼达重新来到了镇长城堡。 或许,现在已经不能称这里为镇长城堡了,因为阿曼达知道,那个满心算计的中年男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来到男爵大人卧室的时候,阿曼达擦了擦从头顶冒出来的汗水,他有点耐受不住这间卧室里的高温。 有什么办法呢?把海吉维男爵从冰窖中带出来后,除了昏睡的时间,他就一直迷迷糊糊地念道着冷。如果不把壁炉点燃烧到最旺的话,海吉维男爵还可能会做更加可怕的噩梦,昨天夜里他在这间卧室陪伴海吉维男爵的时候,可是被他突然喊出来梦呓吓坏了。至于海吉维男爵在梦中喊着什么,阿曼达倒是没有怎么听清楚,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似乎是他的贴身侍从,那个总是低着头,一副恭敬模样的中年侍从……海米尔,阿曼达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他好像曾听海吉维男爵提到过。 对了!海米尔去哪里了?这个侍从可是一直与男爵大人形影不离的。 带着满心的疑惑,阿曼大来到了海吉维男爵的床边。“哦!抱歉!尊敬的夫人,我吓到你了。”阿曼达说道。“请原谅我的冒昧。” 这位贵族夫人从来都是那样的庄严端庄。在阿曼达看来,她有着这片大陆上最好的性格。“阿曼达警备长,”她轻声说,“不必这样的拘谨,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一声感谢呢。你不仅带回了我的丈夫,还带回了我的女儿,这样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中的。” 阿曼达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夫……夫人,”他竟有些磕巴,“其……其实男爵大人和海斯珈小姐都不是我带回来的。” 贵族夫人的脸上忽然闪现出来一丝异色。“那……”她欲言又止。 “是朱天,嗯,也有人叫他皮克,是这样的,虽然很奇怪,但他确实有两个名字。”阿曼达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倒是挺乐意占下一份功劳,但是可不能把所有的功劳全占了。毕竟海吉维男爵和海斯珈小姐不是傻子,他们迟早会告诉这位贵族夫人的。 “原来是这样。”贵族夫人开始沉默了起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曼达低声说道:“用不用我再找医师或者牧师为海斯珈小姐看看,昨天晚上她回到城堡之后,可是直接哭晕了过去。这个时候似乎还没有醒过来。” “不必了,我已经把杜梅丝和托莉修女从约逊城召唤回来了,她们可以照顾好海斯珈的。” “现在想想,镇长格雷斯真是可恶,为了控制海斯珈小姐,他竟然把两名善良的修女派去了约逊城,还道貌岸然地说以救助灾民的名义。真是令人不齿!” “一切都过去了。”贵族夫人明显不想提起这段痛苦回忆。“阿曼达警备长,你中午才离开,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你又回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当然是有事情啊。但是看着还处于昏迷的海吉维男爵,阿曼达却是把心里话又咽了下去。 在这种事情上,贵族夫人是不能做主的。现在说出来,只会徒然增加贵族夫人的烦恼罢了。 “等海吉维男爵醒过来,请您务必派遣仆人找到我。”阿曼达决定先为写一封信回去,为海吉维男爵拖上一段时间。但就在他向着贵族夫人告别,准备走出这里的时候。一道幽幽地声音响了起来:“阿曼达,回来……” 听见身后虚弱的声音,阿曼达的脸上涌现出了喜色,他重新回到了海吉维男爵的床前。“大人,”他欣喜地看着床上的男人说,“您醒了啊!” “嗯。”可能是在冰窖中呆太久了,阿曼达从这位男爵大人语气中竟然听到了一丝冰冷。“格雷斯和他的儿子……你是怎么处置的。” 海吉维男爵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紧,过了好久才适应现在的状况。他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阿曼达。 “大人,”阿曼达看了一眼身边的贵族夫人,这位贵族夫人善解人意地离开床前,走到了壁炉旁添上了两个木柴。阿曼达见此,沉声对着海吉维男爵说,“他们死了。格雷斯和他的儿子都死了。” 听到这里,海吉维眼中的冰冷逐渐瓦解,最后,他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把他们直接杀了吗?” “不,大人,并不是我。” “哦?”海吉维男爵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阿曼达解释道:“是朱天,就是那个蓝帽子小子,他把他们扔到了冰库之中。” 空气在这一刻沉默了十几秒钟。终于,还是海吉维男爵先开口了:“嗯我知道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吧?” “大人,”阿曼达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这是来自无尽长城的信。本来您应该在今天启程去往北方的,但是现实情况应该不允许你这样做了。” “直接说吧。” “他们向您索要军费,”阿曼达疑惑说道,“大人,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向您索要军费呢?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去找国王吗?” 沉吟了一会儿,海吉维男爵对他说道:“之前,有一批军备武器在我的领地中遗失了,所以北方的某些人把责任算到了我的头上。我拿不出来军备武器,他们自然就让我用军费来补偿。” “真是太让人气愤了。”阿曼达皱起了眉头。“大人,您……大概需要多少,或许我能帮你筹来一些钱。” 金库被窃,镇长已死。阿曼达知道海吉维男爵现在正处于艰难时刻。本来在昨天的时候,他就想去质问朱天来着,可是人家刚帮你这样的一个大忙,最后他还是没有好意思开口,寻思等海吉维男爵醒来一起算这笔账。 “你不行的。还有来自南方的压力,我们至少需要五十万金币。”海吉维男爵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阿曼达张了张嘴,再没有一个字从他的口中冒出来了。 挣扎良久,海吉维男爵眼中的犹豫神色闪烁着。迟疑了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最后,他无奈说道:“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征税吧!我领地上有两个中型城市,一个城镇。算下来大概也有二十万到三十万的人口。按三倍的赋税去征,提前征收三年的,大概可以凑够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