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筏山中。 冯止水每日都要做的四件事,都十分简单,一是早晚巡视一遍北筏山附近,只怕有人在附近打地道盗墓。 二是煮饭。 不过,胙晚上吃过一次来自兰国的烤肉拌饭之后,他就对这咖喱味,十分反感。 冯止水也觉得奇怪,毕竟天下人,对养他长大的味道,总是念好和有情怀的,但他又确实是,对这锅碗瓢盆都在散发着的咖喱味,甚至有点反胃的意思。 好在昨晚上与顾嚣聊熟之后,冯止水好言相求下,得到一小包烤肉佐料,所以他去打开厨柜,取出那包佐料。 仿佛稀世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打开,冯止水十分认真的翻捡着这些粗面状佐料,然后又找来纸笔记下:“盐,姜,花椒,香叶草……!” 冯止水一共找到七种食材,但他并不放心,所以又翻来翻去的确认无误后,才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处世不静,随后才将这佐料,洒在烤架上的羊肉上面。 冯止水吃过中午饭过后,打坐静心刻佘钟,便是练习剑法了。 相比于离君羡的狠厉,冯止水的剑法,显得比较空,杂。 只见他忽而如醉翁行道,忽而又如意气少年豪气千云,忽而又如行将就木者般,步屡阑珊。 剑法练习,不过短短半刻钟,这也似乎是冯止水的天赋与成就不符的原因之一。 而练完剑法之后,冯止水就去卧底找来一本翻得破旧的《金刚经》,开始打坐认真颂念。 而冯止水颂念金刚经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修持自己,而是为高太白,以及他的祖父母,父母往生而念,只是他的要求,在办事人员的敷衍之下,才得到此不对意的经书。 但冯止水读此金刚经,已经有整十年,他也早已可以倒背如流,只是他的心,无法安静下来,所以他需要借助视觉的印象,来让自己全身心投入进去。 如此一来,加上睡觉的时间,就显得余生不那么空洞。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句一顿,一冥一思,都是冯止水的读书节节奏,但就以这句经文为引,他就自言自语起来:“众生相,皆乃天生地养,又配以阴阳,难道只是为了戏玩众生?” 冯止水无法堪破,他只能继续下读,却闻山中飞鸟惊丛而起,另有马腾人斥之声。 冯止水放下经书,拿着宝剑上了云台,一览无余的看着那条弯曲的土路上,正有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冯止水的视力如此之好,自是可以从来人的装扮之上看出,他们是什么人。 “离君羡!”冯止水口中,吐岀一个他曾经敬佩,如今却厌扰的人名来。 冯止水本不想见,但见离君羡气势汹汹而来,如果他避而不见,照离君羡的心性,必用他父母的坟墓来加以威胁。 所以冯止水,就回到了草屋前,静候于他。 不久,就见离君羡一人上来,他的徒弟,仆卫们,都在山腰驻足候着。 “冯师弟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二人相见,有的只是相互鄙视,最后还是离君羡先开口说话。 “倒是离师兄,大忙人一个,可别忙坏了身体!”冯止水夹枪带棒的说道。 离君羡知道,冯止水在责怪他,虽与其有处世矛盾,但不应该一去十年,连他师父师娘的生辰忌日,都不曾回来拜唁。 所以冯止水对离君羡说的最狠的一句话是:“我父母花了二十年养大的人,原是一条冷血毒蛇!” 但离君羡并不介意这种指责。 离君羡也不想解释这种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他直奔主题,问道:“这几天,是不是有两个别国之人来找过你?” 冯止水闻言,最初的内心反应是,以为离君羡派人在山外监视自己,但如果只是为防止他见云策郡主,今日就不会气势汹汹来见。 冯止水问:“有又如何?” 冯止水的话,让离君羡确认了,那两个人掳走云策郡主的目的,就是为了太白剑诀的下半部。 “我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是单纯还是蠢猪一个!”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离君羡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冯止水早已不是十年前的跟屁虫,岂容离君羡随便侮辱,他拔剑欺身刺来。 虽说冯止水的剑法,在翌国无名可传,但他作为高太白的三代弟子之一,又岂是泛泛之辈。 但他的剑法再快,步伐再诡,在离君羡的眼中,都是十分幼稚的行为。 离君羡腰间的问天剑,就仿佛一道闪电一样,把冯止水劈刺而来的杀剑,一剑斩飞出去。 宝剑脱手飞出,深深的插进一块地石之中,他的手,也震到麻木酸痛,冯止水也才明白,他与离君羡的差距,在越来越大。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冯止水问。 离君羡抖了抖不顺的长袖,才说:“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取得你的信任,你才把太白剑诀的下落,告知给他们,而如今,他们和云策郡主谈不拢,便掳走了她!” “什么?你没骗我?”冯止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我很闲吗?”离君羡显得很不耐烦。 冯止水也想不出来,离君羡有欺骗自己动机,他说:“那两个人之中,那个不佩宝剑的人,自称兰国君主,他身上有信物,此次前来,是求取太白剑诀,以备武成而刺杀兰国逆臣,你知道的,我祖父与父亲,到去世之前都念着兰国!” “至于另一人,是他的侍卫!” 离君羡无法反讥这个,毕竟他师父对兰国的执念,可以达到凝望兰国方向一天,而不言不语,不动不挪。 但离君羡还是指责说:“所以你没有料到,他们去找云策郡主,会给她带去什么威胁!” “我……!”冯止水无法辨解。 “自己造的劫难,必由你去解,也是今日我来找你的原因!”离君羡说。 “你不是翌国君主的宠臣吗,为什么不去向他借兵?” 冯止水还有好多问题没说,一是云策郡主与他离君羡没有感觉,此次逢难,他离君羡去救,不是会增强感情吗? 那么离君羡为什么不去,他在怕什么? 还有离君羡让他去救云策郡主,不怕二人旧情复燃? 有些问得,有些问不得,但离君羡都心知肚明,他也不隐瞒:“那两个人,我一人对付不了,至于不去找皇上借兵,是因为那个侍从手中的宝剑,竟然可以轻易劈断细水剑!” 离君羡拿岀已断的细水剑,让冯止水有一丝恍惚,接着冯止水说:“可……如此角色,你让我去,不是送死?” “却是你引去的祸害,云策郡主爱着你,自始自终,都是一种错误,你个懦夫,配不上她一丝爱意!”离君羡讥讽道。 冯止水无法反驳。 见他埋头自责,离君羡又说:“那把剑,我势在必得,如果你助我谋得,再让云策郡主交出太白剑诀下半部,我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易姓换名后,远走高飞?” 离君羡的条件,的确让冯止水动心,但这个问题,又仿佛将时间拉到十年前那个月夜,如今再次面临这个问题,又让他有一丝躁动时,又痛苦不已。 究竟是继承祖父遗训,为高太白守墓,还是为自己内心欲望而活,这两者之间,在离君羡看来,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选项,他劝说:“人死剩枯骨,莫问遗憾事。就拿你祖父来说,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兰国君主需要他,他还会留在这深山,守着一副枯骨?” 用执念来比较恩情,本身就是一种大于符号。 冯止水也能肯定,他祖父会选择什么,但他是他,从他论他,一个从小接受守墓职责的他,若是为了一个女人,便弃之为尘,只怕九泉之下的父亲,会无颜愧对于祖父。 “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遇事不决,一副呆呆蠢蠢的样子!”离君羡叹气说。 冯止水没答话。 “也罢,你就守着你的死人墓,老死在这里吧!”离君羡望着万里睛空,怅惘道。 望着离君羡下山的背影,冯止水的心,越发煎熬,毕竟梦里常见,从今日之后,只怕将彻底破灭。 但直到离君羡带着人马出了北筏山,冯止水还是没有选择,或者说他选择了不去。 但冯止水也有自己的考虑,除了守墓职责以外,是他认为自己不够好,比不上离君羡,云策郡主也是养尊处优之中长大,如果跟着他浪迹天涯,只怕饮风吹雪,亏待了她。 而如果自己不去,离君羡的计划就必将夭折,基于这点,聪彗的云策郡主,也会看到离君羡的一部分真心,继而改观并接受他。 冯止水的用心,在离君羡眼中,却是十足的懦弱,无能,迂腐。 但想让离君羡放弃谋剑的计划,想都別想。 离君羡把人马带到山外,却未急着离开,他想了良久,才又有了一个办法,来逼冯止水出手。 但现在,只需要等,等凯瑟找到云策郡主的下落,然后来报,之后他隔一段时间,他就佯装战死,再让他的徒弟夕风,拿着他的问天剑,回到北筏山报信,如此一来,云策郡主的生机,就只在冯止水一人身上,立时看他如何再退。 对于离君羡的计划,夕风有些不解:“师父,您为什么那么肯定,八境实力的冯师叔,可以斩杀那两个人?” “你认为,老虎与狸猫,谁最可能杀人?”离君羡反问。 “自然是老虎!”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现实中,夕风都只看听过老虎吃人,至于狸猫,更像是家宠,所以如实而言。 “老虎虽是万兽之王,但人,对于越是凶猛的事物,越是避讳远离,所以老虎吃人,是人自己找死到它的地盘上,却不是它闯进人的地盘吃人!” “而狸猫不同,其有虎形,却无虎性,平日里,吃些蛇鱼鸟鼠度日,但这狸猫有一个优势,就是它的地盘,和人的地盘,是重合的,所以人对狸猫,即使是防范,也只是怕它偷吃!”离君羡道。 “可狸猫该怎么吃人?”夕风又问。 离君羡却已不说,毕竟在他眼中,夕风也是狸猫,传他吃人之法,只怕他日反吃自己,所以他远眺天际,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