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法系的讲师是熟人——冷无霜冷教习,与其他院系讲师们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相比,冷无霜的课堂就显得格外冷清宁静,教室中的学生也最少,范同是后来的,居然可以坐到第一排。 “很多人问我学剑有什么好……”这位容貌十分美丽,但是神色却始终带着清冷淡然的美女老师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似乎压根儿不是在给学生上课,而是在自己参悟剑道。 “冷老师……”坐在前排的范同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提醒。 “哦,”冷无霜从思考中醒来,朝范同点了点头,“……我可能是最没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我虽然是一个剑师,但是剑道一途实在过于博大精深,悟剑其实就是在思考人生;这些年来,我越悟越觉得很多人生的真谛我竟然无法参透,说起来实在惭愧……” 她的话说到这里,剑师堂本来就不多的几个人又走了大半。 “唉,难怪剑法系的学生越来越少。这位冷老师就算再有本事,不会讲课,一样是吸引不了学生来听课啊。”范同暗自摇头。 “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当初决定做剑师的原因……希望对你们有些帮助。”冷无霜的自言自语式教学法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消受,她再次停顿了五分钟后,说出了这句话。全然不管在自己沉默思索时,屋里本就不多的学生又偷偷走了好几个,只剩下范同和屋子后面左右阴暗角落里坐着的两个弟子仍然在听。 “我当时想做剑师,是因为剑代表了人类征服造化,创立文明的决心。虽然后来在正规的战场上它逐渐被刀枪斧钺所代替,甚至后来人类还发明了毁灭前世文明的火器;但是一柄长剑在手,总会让人们想起最初面对自然时,尽管一无所有却要改天换地的志向;这志向,历经千世万年仍然没有改变。哪怕到了今天,人类早已渡尽劫波,却还是不能被忘却。剑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它储藏着人类精神的精华,是人的脊梁。说到剑师,每个人都会说两句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仿佛这是多么高明的境界。其实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矫情。真正的剑师,可能不会剑法,甚至不懂修行之术。可只要你能够有百折不挠的勇气,面对困难的决心,不惧挫折的淡定,超越自我的坚持,你就有了一颗剑心。有剑心者,方为剑师。” 说到这里,她又陷入了默然沉思的状态里,良久之后,冷无霜缓慢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横在膝前的那枚看似平平无奇的佩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情人的私语,又何尝不是每一把剑的夙愿。无论你多么英明神武,在这个风波险恶的世界,还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挫折和磨难,每当你沮丧和迷茫的时候,你只要想到至少还有你的剑陪伴在身边,心中就会温暖起来。心中有剑,这……这大概是剑师最大的福利了。” 说到这里,他带着浅浅的羞涩笑意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堂口中零零落落坐着的三个弟子,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倍感温暖的喜悦:“我……我很高兴,今天居然有三个学生留下来听我唠叨这些,比起两年前,多了三倍,很好,很好。” 走出剑法系的教室,范同感到胸口仍然被这位剑法讲师所说的话温暖着,似乎从中能汲取到无限的能量和勇气。 “唉,这么好的老师,为什么没人来听她的课呢。”范同忍不住叹息道。 “好什么好,我们想学的是剑法,是剑师的修行窍门,谁耐烦来听她的人生哲学、心灵鸡汤?”一个机械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却是兰旭明扛着青峰剑,满脸阴沉地在他面前走过。 “你年纪还小,暂时领会不了老师说的那些东西也是情有可原。”范同笑道,“修行的本身,不是单纯追求强大,更多的时候是在找寻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唉……等你长大一点,懂事了,你就明白他的教诲了。” “你好像和我一样大吧……别装深沉行吗?我们家乡有老话,就你这样的容易被雷劈。冷老师追求的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剑客,说到底看得还是你的剑法有多高明。”兰旭明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一丝讽刺,尖锐地说。 “哦,闹了半天你听懂啦?你既然不屑一顾,为什么不离开?”范同大吃一惊,连忙问。 “哼,我辛辛苦苦来学院,就是为了学剑,只要她剑法教得好,我就凑活学呗。”兰旭明冷冷地说。 “也是,毕竟冷老师的实力是比你强太多了。”范同故意挤对他。 “哼,等我比她强大了,我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挑战她、打败她;然后叫学院再换个更厉害的老师。”兰旭明坚定地说。 “哎哟,别介,我的小少爷,我服了你了,你还是找个地方消消煞气吧。”范同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劝道。 兰旭明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得意之色,仿佛在说:“怕了吧。”随即转头昂首离去。 目送兰旭明离去,范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哥们儿不仅言语冰冷,这骨子里的气质也够冰冷的。就在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你也觉得她讲得好?” “这是知音啊!”范同兴奋地回头一看,说话的居然是昨天曾经在聆霞居中闹出大事的柳菱烟。 “是啊,我觉得他讲的东西让我很受启发,你觉得呢?”范同急切地问。 “嗯。我一直以来的修行梦想从来不是控灵师,而是解烦师。这几天,我读了一遍《修行简史》,发现里面说到,多年以来优秀的解烦师必然是优秀的剑师,所以才来这里听课。今天听到冷老师的课,了解了剑的精神,我觉得我就是天生应该学剑道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多美好的境界啊!”柳菱烟说到这里,双眼神光闪烁,看着范同;又好似穿透过他,望向远方,声音轻微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范同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目光,只是惊讶的大声叫起来。“你把一千多页的《修行简史》看完了?” “嗯,用了一上午加午饭时间,都记下来了。”柳菱烟轻描淡写地说。 “你这什么记性啊,这学院里的人要是像你和顾紫心这样的,我这种人哪还混得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