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喻梨的时候，喻梨和夙鸣正在人界的一处小馄饨铺吃小馄饨，气氛融洽到插不进第三个人。 　　 而两人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到来，空的位置上还放着一碗小馄饨。 　　 “尝尝吗？” 　　 喻梨朝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并没多言。 　　 成泽有些局促地坐了下来，然后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那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快凉了。” 　　 夙鸣正把刚买来的糕点递给喻梨，见他只是看着发呆便淡漠地提醒了一句。 　　 成泽缓过神来，道了声谢后就低头吃了起来。 　　 只是第一口吃下去，这人握着勺子的手就隐约有些发颤。 　　 喻梨假装没有瞧见，偏头对着夙鸣弯眸笑道：“我喜欢这家的小馄饨，我们下次继续来吃好不好？” 　　 夙鸣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就把自己面前的那碗小馄饨往喻梨那推了推。 　　 喻梨倒也不客气，笑眯眯地把碗都扒拉到自己的面前。 　　 只是等吃一半的时候她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眼夙鸣，而后者很有默契地把碗接了过来，低头安安静静地吃着。 　　 成泽突然有些羡慕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但更令他在意的是这碗小馄饨的味道。 　　 于是他低低地说了声后，起身去找铺子主人。 　　 “那是当然，我们辛娘做的馄饨味道可是谁吃了都说好的！” 　　 经营馄饨铺子的是一对老夫妻，在听闻了成泽的意思后连忙笑眯眯地夸着自己的女儿。 　　 成泽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冒昧，可他还是忍不住：“那我可以见见这位姑娘吗？” 　　 只是还未等老夫妻开口，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就冲了出来，瞪着成泽： 　　 “你找我阿姊做什么！” 　　 “阿泽，不要胡闹。” 　　 成泽刚想解释，就听到一道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温柔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他身子一僵，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阿姊！”被换做“阿泽”的小孩又瞪了一眼成泽，而后开开心心地扑到自家阿姊的怀中，“是这人要见阿姊！阿姊那么好，可不要被外面的野男人勾搭了去！” 　　 辛娘被阿泽这番话给逗笑，捏了捏小孩的脸后朝着成泽歉意一笑：“抱歉，阿泽他只是过于担心我了些。” 　　 “无、无碍。” 　　 成泽怔怔地看着面前容貌虽不同、可给他感觉却和自家阿姊一模一样的辛娘，只觉得心口一阵发涩。 　　 “这位公子——” 　　 辛娘在见到成泽的时候也有些恍惚。她近乎是下意识：“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或许上辈子也真见过说不定。” 　　 还没等成泽开口，喻梨就起了身朝着辛娘笑了笑：“不过上辈子也过去了，便是真见过那也不做什么数了，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辛娘见到喻梨的时候眼睛一亮，仿佛是有着天生的亲热和喜爱：“过去也便是过去了。只是我瞧着姑娘也眼熟，一见就欢喜。” 　　 “我也见着你心生欢喜。” 　　 喻梨朝着辛娘笑了笑，眉眼弯弯：“你做的馄饨真好吃，可否教教我，我回去做给我夫君吃。” 　　 听到“夫君”这个词，辛娘这才注意到目光只落在喻梨身上的夙鸣，眼中了然。 　　 “那自然是可以的。” 　　 而成泽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是愣愣地盯着辛娘，眼眶里隐隐有点点光亮。 　　 夙鸣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而阿泽则一直警惕地瞪着成泽，生怕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会抢走自家阿姊。 　　 等到喻梨和辛娘交谈完后，成泽早已经离开了。 　　 “咦，你那位友人没有等你们吗？” 　　 辛娘先前见成泽和喻梨他们坐一块，还以为他们是一起的。 　　 “可能有事先走了。” 　　 “原来如此，”她了然地点了下头，却又忍不住失笑：“不过我先前见他的时候真觉得熟悉，就像是看到长大后的阿泽。” 　　 而原本在帮着自家父母的阿泽听到辛娘叫到自己名字时下意识抬头看向辛娘，脆生生叫了声“阿姊”，眼底的依赖和亲昵满到溢出。 　　 “也说不准呢。” 　　 喻梨轻笑。 　　 她和夙鸣离开了铺子，朝着城外走去，果不其然见到了一直在等着他们的成泽。 　　 “她——” 　　 成泽说了个“她”后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低着头眼眶已然红了一片。 　　 “她现在过得很好，有父母疼爱，也有一个敬她爱她的弟弟。” 　　 喻梨接过他的话头，嗓音淡然：“她不认识你，以后也不会和你有什么交集。” 　　 这话虽然残忍，却是事实。 　　 这辈子的她只是一个凡人。凡人经历生老病死，与玄灵界的修仙者天差地别。 　　 握着的手松了又紧，成泽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晓。” 　　 喻梨并没有问成泽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她下意识觉得如果成泽真的没有发现，那他也真就对不起那个喻梨拼了最后一点力气来提前结束对他的惩罚。 　　 “谢谢。” 　　 好半晌后，成泽声音极为干涩地道谢。 　　 喻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侧身经过成泽的时候，一句极淡的话落下：“你应该道谢的，从来都不是我。” 　　 而后她也未管成泽是何反应，和夙鸣继续着属于他们的游玩。 　　 “方才辛娘教会了我不少，等回去后我做一碗小馄饨给你吃吧？” 　　 “阿梨——” 　　 “嗯？” 　　 “罢了，你喜欢就好。”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用心好好做的！” 　　 “好。”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成泽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城内，最后选择了一道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得赎罪。 　　 哪怕她其实一直都不需要他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