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维尔特对守林说。随后,他来到店家面前。 当然,他的手还拉着萧小穗。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不知您希望怎么解决比较好?” 店家一时愣住了,他痴傻地,如同其他人一般,仰望着维尔特。 “您,您,您是?”过了一会,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维尔特·普米洛斯。” “普、普米洛斯?是,是那个普米洛斯吗?就,就,就是他们的……” 店家用手指向守林和兰花,那两个一个长着猫猫头,一个长着兰花螳螂头的人。 “是的。” 一阵细小的骚动在人群之中传开。有的人张着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青年居然是普米洛斯家的家主,这帮怪物的负责人。 在他们的想象中,维尔特·普米洛斯应当也是一副怪物的模样,有着八对獠牙,七个手臂,又或者有两个脑袋,一个能喷火,一个能吐水,再不济,也是个面目丑恶,无比狰狞的彪形大汉,盘踞在深林中阴森的古宅里,不然怎么解释他收了一堆怪物仆从,且从不出门。 而不是现在这样。 “妈妈,漂亮哥哥!”一个孩子指着维尔特说道,“好漂亮,好漂亮!” 他的母亲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谁也不知道这位普米洛斯家的家主脾性如何,要是为此惹祸上身可大为不妙。毕竟他身边可围绕着一大群怪物啊!她警惕地往维尔特那儿看了一眼,却被一道金光闪瞎了眼。 她的眼睛瞬时变大了。 她看到维尔特拿出了三枚金币,轻轻地放在店家手里。 三枚货真价实的金币!她和店家一样傻愣在当场。 在这里,流通货币共有两种,一种是金属货币,就是金币、银币、铜币,以及锡币。锡币有些复杂,先说说前三种货币之间的转换规律: 一个银币等于一千个铜币,而一个金币等于十个铜币,也就是说,一万个铜币才能换一个金币。 接着来说锡币。锡币分为三种,三种的个头不一,但都比铜币要小。铜币则和金币、银币一样大。 一种锡币价值为五卯,个头最大,两个五卯锡币等于一个铜币;第二种锡币价值为一卯,个头中等,十个一卯锡币等于一个铜币;第三种锡币价值为一酚,个头最小,十个一酚锡币等于一个铜币。 此外,还有一种纸币,叫做纸契。不过小镇里的人从来没听说过,也不使用,这里暂且不表。 维尔特给了店家三个金币,等于直接给了他们三万铜币。 要知道,在这里,普通人家一年也赚不到三万铜币。 没人再去想怪物不怪物的事了。他们现在只知道普米洛斯家的家主是个能一下拿出三万铜币不眨眼的大财主。有些人甚至开始自我排查,为自己过去有没有轻慢无礼过普米洛斯家的仆从而心惊肉跳。 解决完这桩大胃王比赛上的混乱,维尔特就要去解决另一桩了。 “说吧。” 旅馆温暖的房间里,送走做完例行检查的阿斯鲁托,维尔特留下了萧小穗和兰花。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都是我的错!” 兰花哭着,抢先讲述了她的那部分,不过对于维尔特来说并不是很有用。因为失控的并不是她。 对,失控,他看得出来萧小穗是失控了,出于未知的原因。 一路上,这个梳着两角辫的女孩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脸上有时会流露出古怪的神情,就在她松开又回握的一瞬间。 “小穗。” 维尔特唤她。从进来到现在,她就始终保持着一种雕塑似的状态,双目空洞无神,好像被什么抽干了生命。 “我,在。” 她很机械地吐出了两个字,还不是连贯的,第一个字和第二个字之间有极大的停顿。 萧小穗在痛苦地保持着平衡。 当维尔特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她像是一只蝴蝶,失控戛然而止,随后被稳妥地收拢在安全的网里。 起初,她以为是巧合,因为失控来得难以捉摸,走得也莫名其妙,但是慢慢地,她发现了一些和寻常不一样的事。 她控制不了那只同维尔特紧紧相连的手了。 像是什么紧急制动机制,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如江水般奔流而下,她的本能掌控着她的手不能松开,一旦松开,就足以构成一场毁天灭地的失控。 渐渐地,她能够感知到那股情绪的来源。 像是渴死的骆驼总算抵达了沙漠绿洲的水源。 像是久行的旅人最后找见了渴盼多时的家。 像是疲倦的蝴蝶终于寻到了它的那朵憩息之花。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不用再被任何冲动驱使的快乐。 她正在狂喜,但是没有失控。 为了弄清楚是不是维尔特的缘故,她还短暂地松开过一会他的手。 也不算一会,而是一瞬,情绪铺天盖地向她涌来,差点儿将其吞噬,幸好她赶紧又握了回去。 就像是个开关,当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她又恢复难能可贵的正常。 而此刻,狂喜的后遗症太大,萧小穗不得不像平时那样,断绝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体内那些非定性的不稳定的因素牢牢地锁在体内,这使得她看起来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两个字的回应也是在最大的努力后达成的。因为现在的平衡是不稳定的,任何外在因素都可能将其瞬间打破,最后变成难以控制的混乱状态。 兰花就在一旁,她最大的担心降临了。平时的小穗就经常会有这样的状态,打扫着打扫着,就像个没了动源的机器人,停滞在原地,过十几分钟后又恢复了。她更知道,不能在这种状态下贸然地打扰小穗,不然,会有非常可怕的后果。 她焦虑的目光从萧小穗那儿流转到维尔特的身上。 这一次闹得这么坏,先生会不会很生气? 尽管兰花从来没见过维尔特生气。 她曾经不小心将一桶水错倒在他的身上,本以为会得到责罚,却不想维尔特只是温和地笑笑,还叮嘱她小心。最后她被阿斯鲁托臭骂了一顿。 因为维尔特体弱,一点凉也受不得。那桶水致使维尔特发起了低烧,阿斯鲁托后槽牙里的毒液嘶嘶作响,兰花端着餐盘在一旁瑟瑟发抖。作为病患的维尔特反倒做起了和事佬,拖着沙哑的嗓音夹在中间,劝慰着所有人。 她偷偷观察着先生的神色,好像与平时无异,又或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兰花紧张地盯着维尔特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他眉头紧皱。 完了!真生气了! 接着,她看到他的手抬起来了! 手! 是要做什么?是,是要打小穗吗? 兰花的心脏噗噗直跳。她的脑袋中正在经历一场紧张的预演——如果维尔特真的要这么惩戒萧小穗的话,她要怎么帮好姐妹挡下这一击。 维尔特的手落下了。 兰花的身体迎上去,却在启动的那一刻一滞。 轻轻地。 维尔特握住了萧小穗的手。 像闲置很久的遥控器又放入了能量电池,在兰花惊愕的目光里,萧小穗的眼中重新增添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