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沦为奴隶的皇子
宫人与侍卫们下意识退后遮面掩鼻,有侍卫急匆匆跑出昆华殿:“关上殿门,封闭入口,快去通报给大人。” 花朝慌乱地倒了碗茶,径直掀开皇帝榻边的帐幔,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皇帝,二话不说将取来的丹丸塞入皇帝口中,随即将茶抵在皇帝唇边,胡乱灌了下去。 一通动作下去,侍卫们也渐渐亮出兵器逼近了。 帐幔被风微微吹起,外头刀光剑影隐隐绰,她坐在皇帝榻边不敢往外走,单手扯下面纱,呵斥道:“大胆,本宫乃是归穆帝姬,尔等怎敢以下犯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皆徘徊不前。 殿门被推开,有沉稳的脚步声渐渐传来,花朝隐隐见到侍卫宫人们低头行礼。 那道低沉的嗓音带着散漫的杀意:“抓住她。小小刺客,胆敢假冒帝姬,还不就地斩杀!” “是!”数名侍卫连声应道,锋利的刀刃正要挑开帐幔。 花朝微微转身,抓住皇帝的手,以备必要时将人推出去挡刀,口中厉声喝道:“周伯南,你敢!” 她是有些怕的,手也轻轻发颤。 “还不退下,你们在朕的寝殿对帝姬做什么?”昏迷不醒皇帝忽然出声,原来他已然苏醒,方才便握住了她的手。 “父皇……”花朝眼中迅速蓄满泪水,扑身上去抱着他肩头啜泣。 “陛下醒了,臣方才一时情急,以为刺客冒充殿下,这才错认了殿下,臣罪该万死。”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花朝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帝。 见他起身掀开帐幔,外头跪了一地,独御林长身上大红的蟒服刺眼的很。 “周卿,怎如此眼拙了?”皇帝犹带病容,威严冷厉的目光钉在周伯南身上,“虽是救主心切,但终归冲撞帝姬,罚三十鞭,月俸十月。” “谢陛下。” “都退下。” “是。” 等到侍卫都退出寝殿,宫人们也悄悄收拾了地上的残局,皇帝便再度躺会了床榻。 “父皇,还好吗?”花朝一脸担忧。 “倒是你,吓坏了罢。”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你从何处寻的药?” “桂殿。”花朝小声说。 皇帝了然:“这几日苦了你了。” “儿臣不苦,唯一怕的便是失去父皇。”花朝别开脸,像是极力制止声线中的颤抖,又是一个恰好能让皇帝瞧见她神情的姿态。 “父皇向来康健,为何会忽然病倒,儿臣一直疑心有歹人加害。” “而那些人都拦着儿臣见父皇。”花朝目光带着些微恨意,“天底下竟有人阻止孩子去见她的家人,儿臣何其惶恐。” “没了父皇,儿臣原来无所依凭。” 皇帝久久不语。“父皇从前说与贺兰氏成婚是最适宜的。” 可这次父皇患病,贺兰复也是挡在儿臣身前之人,驸马的家人也压根不把儿臣放在眼里,那为何一定要贺兰氏作驸马。” “挡在你身前的人数之不尽,之所以要贺兰氏作驸马,便是因为他成了你的驸马,你身前便少了一个敌人。” “历朝的驸马不可入朝为官,而后,他永远都只是屈居于你之下的虚职。” 花朝听了却疑惑问道:“为何一定要如此?” “笼络与打压的手段,不外如是。” “儿臣愚钝,儿臣以为,既是天家,若他有不臣之心,何不诛他满门,岂不是更高枕无忧吗?” 皇帝极慢地转了转眼珠,目光探究地落在花朝面孔上,但看她一脸疲倦,神色认真,又卸下疑惑,了然地笑斥一句:“孩子话。” “哪有无缘无故便诛人满门的,岂不是落下一个昏君的骂名,人言可畏啊。” “即便能寻个由头处置了他们,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兔死狐悲,死罪一出,难免煽动着朋党放手一搏,届时便颇有些棘手了。” “即便他作驸马,儿臣的性子又能制住贺兰氏吗?” 花朝喃喃道,她双手握紧皇帝的左手,“儿臣才不畏人言,儿臣再不要人挡在身前,阻儿臣见父皇。” “儿臣方才一路上都在想,儿臣此生没能见到母后,却不能只短短见了父皇数月,便和父皇不明不白地分别。” “哪怕是死,儿臣也一定要见到父皇安好。” “父皇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字一句地说,成日以来的疲倦令她的语气显得平淡却笃定。 皇帝隐有动容,面对着乔状成寻常宫人模样的花朝,他不禁反握住她的手,反复打量着她身上的宫人服制,莫名问了一句:“从前,你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啊。” 花朝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儿臣无事。” 皇帝深深叹息。 他的孩子,不仅从前沦为乞丐衣衫褴褛,如今到了宫中,竟还要乔装成宫人模样。 这孩子如此怯懦心软,几日不见,竟也被比到了如此地步。 “父皇不会有事的,婚事暂且不提,你附耳过来。”皇帝慈爱地看着她,花朝依言附耳过去,细细聆听。 从昆华殿出来已是寅时,花朝在皇帝面前做足了戏,佯装成半点也不愿离开皇帝的模样,哄得皇帝十分怜惜。 直到皇帝面露倦色,她才识趣地退下,默默在殿外守了半宿。 此番她将慌乱中将贺兰曳召回皇城之事与皇帝草草带过,皇帝也并未在意。 反倒终于舍得给了她一支秘密训练的暗卫,与锦衣卫的身份可谓不相上下。 即便这几日满身疲倦,这意外之的收获也足以抵消。 本有宫人提灯领路,花朝摆手令人退下,要自行回宫。 夜里的皇宫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寂寥。花 朝吹了会儿夜风,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竟又被风吹散许多。 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她提灯慢慢往明光殿走,心底积压的疲惫又乘势涌出,将她吞没。 周遭是重叠的树影,远处是巍峨的宫殿,她站在幽幽小径,看着摇晃不已的烛火,脸上终于没有任何表情。 好累。 装哭扮笑,担惊受怕。 她收回了眼,不再看夜幕重重里庞大骇人的一切,目光却忽然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