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沦为奴隶的皇子
那只猫闻声猝然回头,三两下便跑到那道长脚边,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袂。 那位道长俯身将猫儿抱在怀中,抚摸它湿漉漉的皮毛,他这才看向孔风敛:“这位施主,你所求之事大抵是不成的。” “道长何出此言?” “师尊闭关,观中一切事由悉由师姐决断,如今师姐已下山游历,施主所求之人并不在此。” 孔风敛向他走去:“无妨,听闻道长也是观主倚重之人,道法高深,道长何不代他们成全我,随我下山?” “施主说笑了,世人传闻茅山道士精通道法,然而贫道修持之法不过是思神诵经,略通炼丹之术而已。” “那也足够了,烦请道长随我走这一趟。” 枯昭的手指不断抚摸怀中的猫儿,猫儿睁着一双瑰丽的眼眸安静地盯着孔风敛,半晌他道:“施主太过执着并非什么好事。” “我并非执着,而是有恒心,有毅力罢了。” 枯昭看她一眼,摇头道:“贫道本不愿插手俗物,既然如此,那便同你走一趟。” 孔风敛便知这事已成,粲然一笑,谢道:“多谢道长成全。” “施主,且慢,贫道还有一事要告诫于你。” 怀抱着猫的道人看上去竟并不温柔,甚至死板,丝毫不对她的美色动意,言语颇为平板。 “道长请讲。” “你今生断不可入梵寺佛刹半步。” 孔风敛来了点兴趣:“哦?这是为何?” 枯昭平静地望着她,语气并不如何夸张,如闲谈一般:“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孔风敛才噗嗤一笑:“想不到佛寺与道观素来不合的是真,道长会算卦不成?” 她笑得漂亮,却也轻蔑:“我吗?会有血光之灾?可惜我从不信这些,生死由我。” 女子素雅的裙摆早已被雨水打湿,她的脚步却已然轻快,朝后在远处的长离快步走去,高声道:“长离,快为道长备轿。” 枯昭依旧面无波澜,望着孔风敛远去的身影,对怀中猫儿缓缓般道:“非也,乃是施主至亲至爱之人。” 眼见着人走了,一旁鬼鬼祟祟的小道士正要装作无事般的溜回后殿。 枯昭眼也不抬:“玉玄,罚抄清静经千遍,在我离观走之前交予我。” “师兄——饶了我!”拖长语调的嗓音即刻传来。 玉玄苦着脸回头看自家师兄抱着猫拾阶而上,自个儿懊恼的一拍脑袋。 果然瞒不住师兄。 他撇了撇嘴,认命命般的再看了看那远去的漂亮女子。 不该发善心告诉她的。玉玄想起那个貌美近妖的女子,在这观中守了多日,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对他笑起来那般温柔明艳。 惹得他挑水而过的时候,撞翻了水桶。那姑娘非但没笑,反从怀中摸出绣帕递与他。 帕子是万不敢接的,否则便不是抄千遍经文之事了。 只是玉玄到底年少,对孔风敛起了怜惜之意,于是便告诉了她,如何在怀中藏些猫儿喜欢的东西,那猫乃是师尊的爱宠,只要那猫亲近她,师兄必会答应她的请求。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幕。 玉玄看着人远去的袅娜身影,心中怅然地想。 果真美色误人啊。 “师兄,抄五百遍成不成?”人群何时散去的,花朝未曾在意。 因此忽略了前几日曾见过的贺兰曳投来的仓促一眼,更加没注意到贺兰尧目光后那张耐人寻味的笑脸。 自是有人想留下来的,却被许却云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宋大人,陛下的车辇该行进了。” “许大人说的是,那便请罢。”宋横雨眼眉皆是挥之不去的煞气,几日不见倒是更显沉郁了几分。 花朝还久久回不了神,见到枯昭的感觉太古怪。 他没有走向她她暼过的那双冷玉般的双手却仿佛已然触碰到她,冰冷的,不带感情的。 她被硬生生拖拽着丢入了云海之中,一身缥缈,灵台清明,只是神思却混沌。 所有的声色权欲仿佛在那一刹被抽干净了,只余下茫然和自厌。 这一份自厌在她目光触及那斋坛上冉冉飘散的香时化作一片颓然。 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天色都沉下来了,也记不清在观中呆立了多久,花朝才僵硬地转身,往外头走去。 暗卫从未离去,她自然不需要沉翩跟随在侧。 她不知道往哪儿走,她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脚步那么钝,身体也好像越来越沉,花朝出神地望着前方,无意识喃喃道:“枯昭?”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来人一脸担忧,撑着一把陈旧的油纸伞大幅度地往她头顶倾斜。 滴答。 雨声落下。 花朝定定看了他半晌,目光缓慢地往四下望。 乔松修竹都已被雨水浸得深沉浓郁,细密的雨顺着花状的斗拱渗落至堆叠的蝴蝶瓦,垂花门外依偎的夹竹桃被雨水压低,扑簌簌地摇晃在洇湿的红墙。 原来不知不觉已到柳宅了。 花朝抬了抬手,精致繁复的广袖又沉又凉。 皇帝诞辰,今日她盛妆华服,曳地的裙裳浸在雨水中,在坑洼的青石路上坠下了长长的痕迹,拖慢了她的步调,足下的凤头丝履早已浸透了,环佩璎珞,金环玉饰全都沉闷地压着她。 “姐姐?”那人担忧不已,“这样大的雨,当心风寒。” “夜庭生。”花朝疲倦地看向他,眼前的少年依旧目光清澈,身上还是往日的干净白袍。 不知从何处来,衣衫上沾了些许金黄的桂子,离得近,稳得到那因雨水冲淡的清甜桂子香。 很好闻。 花朝深深吸了口气,混杂着清冷雨水滋味的花香,很好闻。 而夜庭生因伞向她倾斜,他半张面孔也被雨水沾湿,显得更为清隽干净。 “无妨,进去罢。”此刻,她对着夜庭生竟奇迹般的没有厌烦和恐惧。 两人共乘一伞太过逼仄,夜庭生自然也不冒犯同她一起,自己立在伞外,傻傻地替她撑伞。 沿途有不少仆从见了两人,规矩地朝花朝行礼后,便暗暗将目光投向夜庭生,意味不明。 花朝回了院落的内室,吩咐了一句要水,也并不理会夜庭生的去向,就自行坐在黄梨木椅上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