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肖忘再次药浴的时候，肖老头尝试性地加大了剂量，发现小肖忘适应良好，他便慢慢地将剂量加大，想找到最适合小肖忘的药浴配方。 　　 这一试，就是七年。 　　 . 　　 “肖忘回来啦？又去山里捡柴啦？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村口乘凉的老人看到肖忘就笑眯了眼，摇着扇子说出一堆夸奖。 　　 “没有，我就是跟着虎骨哥凑凑热闹。” 　　 肖忘被夸得脸红。少年脸颊上还留有些许婴儿肥，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脸红的模样比村里所有的姑娘都要好看。尽管还未长成，却已经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俏儿郎。 　　 “奶，我也去捡柴了，你怎么不夸我呢？”虎骨不服道。 　　 虎骨奶奶眼睛一瞪：“你不捡柴家里烧什么？” 　　 虎骨自知不能和老人争，连忙拉紧背篓：“那什么，我先回去了啊，奶你记得早点儿回来，肖忘明天见！” 　　 肖忘向虎骨挥手，随后与虎骨奶奶道别，一个个地送走小伙伴，最后才往家里走去。 　　 从村口到村尾这点时间，肖忘脸上的红晕全程没有下去过，看到他的村里人在寒暄之余，都不忘夸他两句。 　　 即使已经听了七年，在他们朴素又真诚的夸赞之下，肖忘还是招架不住。 　　 刚到院门口，肖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家肖忘不会娶妻的，你们别再问了。” 　　 “这人哪有不娶妻生子的道理？”妇人高声反驳，“肖老头你要是看不上我们村里的人就明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 　　 听声音肖忘就知道这是谁，村子东边的殷嫂子，家里好几个姑娘，平日里见到他总想留他在家吃饭。 　　 他识趣地在门外停下来，这时候进去一定会被那些个大人闹得脸红。石田村哪儿都好，就是村里的妇人出了名的剽悍，在婚嫁一事上也格外放得开。 　　 “你们也不看看自家闺女长啥样，咱们肖忘长啥样，就那脸，般配吗？”这是村长小儿子三柱哥的声音。 　　 妇人也不恼，笑着呸了一声：“都说娶妻娶贤，我几个闺女都能干，也不愁嫁！” 　　 “不愁嫁就别在这儿堵着了，人家肖忘娶县令的女儿都绰绰有余！” 　　 听见石三柱轰人，肖忘连忙躲到旁边去，过了一会儿就有几个妇人有说有笑地从院子里出来，殷嫂子临走前还高喊了声：“肖老头儿，我倒要看看你家肖忘能定啥样儿的媳妇儿！” 　　 我还小，不定媳妇儿。 　　 肖忘在心里小声嘀咕，确定妇人们都走完了，才背上背篓进门。 　　 见肖忘回来，肖老头故意板起脸：“你出去捡什么柴，家里又不缺这些东西。” 　　 “虎骨哥他们拉我一起，我就去了。” 　　 放下背篓，肖忘才发现院子里铺了一层草药，石三柱正在另一头埋头整理。听到肖老头的话，石三柱笑道：“虎骨那娃是村里的孩子王，跟着他肖忘也不会受欺负。” 　　 “一群小娃娃成天往山里跑，我只是怕他们出事。” 　　 石三柱停下手中动作：“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我就告诉那些娃儿的爹娘，让娃子们这段时间不要再进山了。” 　　 “怎么说？” 　　 “最近山里不大对劲。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三头野猪下山了，这大夏天的，又不是荒年，可不就是奇怪嘛？” 　　 “我爹就是个操心的命，闲不住，自己带着箭筒就进山去查探了。这不，啥事儿没查出来，说山里一切正常，草木比往年还要茂盛嘞！下山的时候还顺手采了一堆草药，放家里也没用，就让我给您送过来了。” 　　 肖老头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石三柱自觉任务已经完成，给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要回家。 　　 “石三哥，吃了饭再走吧。”肖忘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石三柱心里嘀咕这小子长得也太好看了些，面上则连忙回应：“不了不了，我爷娘还在等我回去呢。” 　　 肖忘于是没再多留。 　　 . 　　 等到石三柱走出院门，肖老头和肖忘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和虎骨他们玩儿，爷爷不反对。只是爷爷之前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别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 　　 肖忘面上有些不乐意，或者是不理解肖老头的做法，眨着眼睛问：“为什么不能让虎骨他们像我一样修炼呢？村里人都不错，不会说出去的。” 　　 就算说出去了，大家也只会更加尊敬他们，也没什么坏处。 　　 这话肖忘没有说出口。 　　 他到底只是个半大少年，说话带着天真和孩子气。 　　 肖老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几年，你有发现其他和我们一样修炼的人吗？” 　　 没有。 　　 肖忘摇头，他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疑惑，之前也问过肖老头类似的问题，但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这世间，修炼的人占了大多数，但也有一部分人生来就被人决定了命运，”肖老头缓缓开口，“他们祖祖辈辈都只能是凡人，甚至不知道修士是何物，飞天遁地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他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事情，也不被允许接触，如果有修士敢带他们走上这条路——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为什么？” 　　 为什么？ 　　 肖老头年轻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的师父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命。” 　　 见肖忘还是不忿，肖老头止住回忆，安抚道：“当修士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幸福。你看爷爷我，曾经的一个修士，不也选择了在这儿了度余生吗？” 　　 肖忘抿着嘴不说话。 　　 肖老头叹气：“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你要知道，在没有反抗规则的实力之前，修炼对村里人来说是一件祸事，他们会因为这件事而失去生命，甚至魂飞魄散。” 　　 “所以，答应爷爷，不要自作主张啊。” 　　 这次对话在肖忘点头答应之后算是告一段落，但肖忘心里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为什么村里人不能修炼？为什么修炼会让他们丧命？谁制定的这些规则？又因为什么而制定？ 　　 涉及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肖老头大多都闭口不言，肖忘也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 　　 .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田村悄然弥漫起了一股不安。按理说，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喜人，大家都应该高兴的，只是频频出现的怪事，让村人连个觉都睡不好了。 　　 一切都得从山中出现的怪事说起。 　　 之前石三柱就有和肖老头说过这件事，山中的野猪不明原因地频繁跑进村，只是村长进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于是也就没有多加在意。 　　 但在那之后，各种只在山林深处出没的蛇虫蚁兽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在道路上、田地中，甚至是村民的家中。这些动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都具有很大的攻击性，短短时间就伤了不少村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众人都不清楚，只猜测山林深处可能发生了什么，于是村长组织了几个经验老道的猎户深入山中查看，但这一去就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 　　 村人聚在村老家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亲人失踪的村民更是焦急又慌乱。 　　 “不行，我要进山去找我爹！” 　　 石三柱跺了两下地，转身就想走。 　　 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拉住，石大柱说道：“现在山里的情况谁也不清楚，你这样进去，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大家都没办法。” 　　 “难道就让爹他们一直待在山里面吗？”石三柱暴躁地挣扎，“他们可能被困在什么地方正等着我们去救呢，就算……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石三柱说不下去了，这么个健壮的汉子几乎哽咽，其他人眼睛也变得湿润。 　　 “我们肯定会再组织人进山的，”村老出来说道，“但也得有个章法……” 　　 他看向肖老头：“肖老头啊，你是外面来的，见得多，之前有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啊？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肖老头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但他猜测的情况出现在石田村的可能性很低。于是他摇头，告诉大家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原本期待地看着他的村民都失望转头，大家没说什么，一人还拍了拍肖老头的肩膀。 　　 孩子们可能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都被大人的情绪影响，安静地待在一旁，就连最调皮的虎骨都不捣蛋了。 　　 “那就这样吧，”村老沉吟许久，“选几个青壮年，先不要走太远，在外围看看村长他们有没有留下来什么线索。其他人这段时间都注意了，离后山远点儿，不要私自上山，有什么情况及时给大家说……” 　　 “看，窗外边飞了一个人！” 　　 村老的话被一个尖声打断，众人都朝窗边看了过去。 　　 视线穿过支棱起来的窗户，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凭空站在村子的上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片土地。按理说他应该看不到屋子里的人，但每一个人都有种注视着的感觉，忍不住汗毛竖起。 　　 肖老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距离太远，普通人看不到高空中的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子，但肖老头毕竟是个修士，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头顶上的两个猩红的犄角！ 　　 犄角不大，只堪堪突出头顶，因此并不明显，但上面仿佛有血液在流转，泛着不详的气息。 　　 这里怎么会出现魔族？！ 　　 肖老头惊骇交加，一时只能拉住想要看热闹的小孩儿，劝说众人不要出去。 　　 但他这点微弱的——“魔族只是路过”的希望马上就破灭了。 　　 那个魔族缓缓地降低高度，最后和众人所在的屋子齐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穿过屋顶，伸进来了一颗头，露出笑容：“怕我一个个地找着麻烦，你们就都聚在一起了吗？” 　　 他的脸很尖，嘴角也尖，咧开嘴笑的时候像是把头都劈开了一半，露出里面鲜红的舌头，莫名地就充满了血腥的意味。 　　 几个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稍微胆大的也忍不住抱紧身旁的父母。 　　 村民从未见过能够飞在天上的人，也从未见过魔族这种……一言一行都让人恐惧的人，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小孩压抑的哭声。 　　 魔族扫视一圈，眼睛最后定格在了肖老头身上，笑得更加开心，一股腥味儿随着他的吐气而散发出来：“修士？村外的那些阵法是你布置的？” 　　 肖老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阵法，我不可能找到这个村子，也不可能——”魔族故意拉长了声线，夸张地吞口水，“有机会吃到这些大补的凡人。” 　　 “又失败了？” 　　 女人幸灾乐祸的声音将晏然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放下手中号称能伤人神魂的魔器，稍一转头，就看到一宫装美妇人打着扇子站在不远处。 　　 晏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美妇人轻轻摇了摇扇子，笑得一脸神秘。 　　 然而晏然并不敢兴趣。再次自尽失败也就意味着再次回家失败，虽然已经习惯这样的结局，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失意笼罩。 　　 见他没甚反应，美妇人大感无趣，但到底是多年的好友，也不忍心看到晏然这副模样，于是收敛表情，正经道：“我为你算了一卦，发现你虽然不能自绝，但却可以死在他人之手。” 　　 “这世间谁能杀我？” 　　 晏然反问，不像是在问美妇人，更像是在问冥冥之中的天道。 　　 即便撤去所有修为，让人将他的身体摧毁，神魂打散，但第二天，他依旧能够毫无损地睁开眼，重回于世。 　　 美妇人知道晏然所有的尝试，自然也知道他莫名其妙的不死不灭，但还是说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晏然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上州徐氏最后的嫡系血脉，”美妇人深深地看着晏然，“天意告诉我，那人能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