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印名不虚传!” 肚子大见圆润和尚竟以肉身将灯笼扑灭,由衷得佩服。 “阿弥陀佛。” 圆润和尚双手合十。 他朝浓浓雾气行一佛礼,“小师父,咱们同为佛门中人,应当慈悲为怀才是,你已杀很多人了,心中再有仇怨也应当放下了,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 “我去你妈!” 迎面一盏灯笼打出来,快如流星,砸向圆润和尚。 圆润和尚一拳打掉。 灯笼破碎后,火星溅射,若火树银花,十分漂亮。 “我的一切,都拜和尚所赐!” 小和尚怒气冲冲从雾中走出来,“你们口口声声一心向善,却将我母亲囚禁,忍看母子分离永不相见——” 小和尚提着灯笼站在雾气中,再不向前一步,继续怒斥。 “你们口口声声渡人成佛,竟不能容下一子一母的一丝亲情——” 伴着他的怒斥,更多的小和尚提着灯笼,从雾气中走出来,他们或在左面,或在右面,或在上面,一时间竟竖起一堵小和尚搭成的墙,高高地把陆白三个人围起来。 “你们口口声声放下屠刀,可你们何时放下过你们那隔绝情爱,隔绝亲情的刀!” 后面这句话由整堵墙的小和尚齐声发出,一时间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那磅礴的语气,那愤恨的中指责,还有小和尚们居高临下的怒目相对,一时间竟让陆白觉得,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之人。 要不是时机不对,理智尚存,陆白都要和圆润和尚撇清关系了。 “现在怎么办?”陆白低声问。 他们三个人现在背靠背,齐心协力阻挡来自不同方向的威胁,但小和尚组成的这堵墙—— 陆白现在后悔不跌,不应该迎战的。 “突出去,等白姑娘设法把雾气驱散。”肚子大低声说。 在雾气中,他们不是小和尚的对手。 圆润和尚依旧在劝,“阿弥陀佛,小师父,良善有因,罪恶有果,让你们母子分离者,你去找他就是,与永乐城的百姓有何干系,与那些无辜丧命的人又有何干?” “关系大了!” 所有小和尚怒吼一句,冲击波让陆白身子往后倾。 若非后背有肚子大和圆润和尚撑着,他非倒了不可。 陆白心里叹息,三品境界,同修行境还是差太多了,无论在力量,还是在气势上。 人类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弱者在强者面前,很难有底气,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你们一天不放我娘,不让我们母子相见,我就杀一人;一月不见,我就杀三十人;一年不见,我就杀三百多人!你们口口声声为善,我就勤勤恳恳让百姓为我娘陪葬!我要让天知道,我要让地知道,我要让世间万物知道,你们的一心向善,全是伪善,全是沽名钓誉!” 话音落下,小和尚双目冒火,双手一指众人。 霎时间,灯笼如雨,向三个人砸来。 “姥姥!” 肚子大大叫一声,十指连弹,一枚枚黑白棋子飞出去,不时打中一些灯笼,火星溅射,打铁花似的火星在空中洋洋洒洒。 有时,四枚棋子还会组成一打劫阵势,让灯笼凭空炸裂。 圆润和尚直接一些,仗着金刚印护身,一拳一拳的打灭灯笼。 若有漏网之鱼,他就用身子硬刚下来。 这让他成了烟花树,朵朵烟花在他身上绽放。 他们一品高手,他们有本事。 陆白就不行。 一个三品的高手,再越境界挑战,也不可能打得赢修行境的妖怪。 一盏盏灯笼打过来,让陆白狼狈不堪,不时被打中。 幸而,他的轻功至少超越了一品,穿的白衫又有防御力。 在晏城时,陆白还有过很多场应付群殴的经验——把灯笼当成砍他的人就行! 这一切的要素,让陆白虽然免不了受伤,但要害护住了,终于熬过了这一波攻击。 但等他抬头—— 一堵墙把他们圈住的小和尚手上,再次出现灯笼。 “我靠!” 陆白一身是血的瘫在地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肚子大拉起陆白,“你小子不错,可不能死在这儿,死这儿可惜了。” 他指了指上面,见小和尚墙上的雾气在慢慢消散,而伴着雾气消散,顶部小和尚也在消散。 “加把劲儿,至少有希望了不是。”他笑。 话音刚落。 嗖! 嗖嗖! 墙上小和尚们手里的灯笼尽飞,但不朝他们三个,而是折向朝同一个方向飞去。 “糟了!” 圆润和尚大惊失色,“灯笼朝白姑娘去了。” 原来,他们在雾气中不辩方位,在打斗间竟不知不觉靠近巷子口,离酒肆很近了。 陆白最快,瞬间追向灯笼。 在追上时,瞬间出刀,唰唰唰,三盏灯笼劈开,炸裂,四溅的火星烫的陆白皮肤疼。 但他的三刀不过是杯水车薪。 轰!轰!轰! 灯笼在酒肆上炸裂,仿若一间烟花铺子里的烟花全部点燃,声响惊天动地。 有人或许以为很美吧。 因为那是生命逝去时,最后绽放的光芒。 不知烟尘还是灰尘,等散尽后,陆白见酒肆炸掉半个楼,余下半楼岌岌可危。 捕头同捕快、酒肆的房客们死伤无数。 他们的尸体散落在废墟上,唯有少白头和秃头几个捕快,因为离白姑娘近而躲过一劫。 白姑娘稳稳的站着,屹立于废墟之上,琴在桌子上,她不断拨弄着琴弦。 琴音若夏日温暖的清晨,清风徐徐,一扫小和尚浓雾所带来的阴冷——正是这股琴音,保住了她和少白头捕快的性命。 “不!” 少白头望着断壁残垣中的捕快痛哭。 这些捕快,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竟忽然交代在这儿。 生命呵。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告别方式有很多,比如一场大哭,一场大酒,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一场放不下的关心与叮嘱,亦或者在雨中大哭一场,在葬礼上送认识的人不断地离开,直到孤零零的剩下自己。 可现在,少白头捕快才知道,人一生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直到死亡来临才明白他们在斜阳下的谈笑竟已成最后,从此不隔山,不隔水,却再不能相逢。 仅有捕头的告别—— 他举着半个烧饼,手微微的举起来,又直直得摔在地上,手里的烧饼失去了束缚,带着鲜血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