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就有小厮过来说:“老爷,车马已备在府门口,还请移步过去。” 公孙略闻言,便朝尤老三道:“尤长老,你看老夫都照你说的做了,能否放过我女儿?” 尤三冷笑道:“哪那么容易,非得俺亲眼见着倾城安全了,彻底放下心来,这才能放你女儿走!不然,就等着鱼死网破吧!” 边说还边瞪着眼睛。公孙略忙道:“好好好,你要如何就如何。” 于是尤三押着公孙紫,护院带着柳倾城,就这般出去。莫寒见那公孙略并无要对自己言语的样子,该是因担忧他女儿的性命,一时顾不得旁人。 眼见着他们一个个都要走了,莫寒便忍耐不住,只是要上去阻止。但还是被杜鹃拉住,伏在他的耳边喃喃说道:“这不是绝好的机会么?” 莫寒扭头看向她,也低声道:“什么绝好的机会?” 刚一说出此话,便忽地想起那封信条来,信上所述的亦是等柳倾城被接出府外,便会行动。可却不是成婚之日,而是这等似早不早似晚不晚之时。 莫寒想到此处,是喜忧参半,犹豫难决。 但见杜鹃那坚定的眼神,便也只得作罢。论临场应对,那杜鹃反而要比自己更为沉稳一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出院外,眺目远望却也无可奈何。 秋红在一旁见这两人轻声细语,想起那杜鹃曾对自己诉苦莫寒轻薄她一事,便走近了调侃道:“你们两个在那嘀咕什么呢。” 二人见她忽插一嘴,也便不敢再言,只随意敷衍,意图掩饰。 且说那公孙略命护院将柳倾城带出梨花院,尤三与一整个黑风帮众跟随在后,又有一群群府兵紧紧相随。 那伙黑风帮众本是醉意连连,却因走了些许道路,这会子酒已醒了大半。可府兵将他们围住,却也兴不起什么大浪,只得看尤三的眼色行事。 好在尤三此时占了上风,那公孙略爱女心切,也不敢作妖。可终归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都还是胆战心惊的。 穿过迷院园,绕过湖心汀,走过松杨柳乔,最终达至正府大门外。果然有花轿一顶,本是预备成亲的,这会子救急,直接用上这个,倒有些滑稽可笑。 公孙略见到立即嗤骂道:“你这小厮弄什么鬼!这大花轿子,你竟也拿将出来了?” 那小厮一时蒙住,只颤巍巍地说:“这位柳姑娘不是要成亲么?” 一句话竟逗得尤老三哈哈大笑,只说:“正好俺要娶亲,用这顶花轿招摇过市,好让整个伏羲城的人都知道俺尤三爷要成亲的事。还是公孙城主亲自做的媒,岂不敞亮!” 公孙略也不敢回怼,只是低声下气地说:“三爷如此称心,不妨将小女归还。” 尤老三冷笑道:“我若就此放过你女儿,你那满府的兵将必定要活剥了我帮中弟兄。我就算不为自己思虑,也该顾及我帮中子弟的性命。你说是也不是?” 公孙略没好气儿道:“那你究竟要如何?” 尤老三道:“你且稍待,等我家倾城出了城,我到了安全之地,自然会放了贵府千金。” 邹吉忙插嘴说:“你当我们是三岁的稚子不成?等你们到了安全之地,公孙小姐还不是任你处置了。这可万万不成!” 尤老三道:“那依你邹大侠士,应当如何呀?” 邹吉道:“不论你们到哪里,我等都要跟着,你瞧着什么地方安全,你放开小姐就是。” 尤老三冷笑道:“有你们跟在本大爷的屁股后面,哪里却还有安全之地?邹吉,你少给我讨价还价的!” 邹吉怒上心头,大吼着道:“尤老三,你这么做可别后悔!大不了鱼死网破得了!反正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公孙略却将他喝住说:“这是老夫的女儿,不用你管!” 又朝尤老三道:“你我双方互不相让,你既走不脱,我也不得舒坦。不妨你我各让一步,你看如何?” 尤老三问道:“如何各让一步?” 公孙略道:“你可以走,柳姑娘也可以走,但你的这些弟子们不能走。你挑几个得力弟子抬轿子可以,我也能派小厮帮抬,放你与柳姑娘先去。等到我女儿回来了,我才放过你的人。” 尤老三摇头道:“这可不成,等到你女儿回来了,你会放过我的兄弟们吗!” 公孙略道:“要么你与你的弟兄们也可以先走,但要留下柳姑娘。” 尤老三还是摇头不答应,公孙略道:“这已是老夫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老夫是在拿女儿在跟你赌!你还不受用!如此,也只好刀兵相见了!” 说毕,就此举起袖手,左右四面的府兵都持刀作势,怒目圆瞪。 尤老三见这阵势,便有些许犹豫。想着这老儿说来就来,倘若将他惹急了,必定要翻墙不留情面的。 于是便叫停众人,又正对着公孙略道:“既如此,就依你也罢。让倾城先走,然后我兄弟们也都走,我留下怎样!” 公孙略道:“你这样我可吃亏了。也罢,如此也行。” 榆树命院护押着柳倾城进了花轿,然后命府兵让开道路,为黑风帮众腾地方。那一众黑衣纷纷走下石阶,却都不肯离开,只是半跪着身子,朝尤老三说:“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丢下大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尤老三骂道:“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让你们走还不走!等着做别人的刀下鬼呀!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尤老三生于天地之间,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况且俺手上还有一张大牌呢!” 众人听了这话还是不肯撂开手。尤老三厉喝再四,才赶他们抬着花轿走开,临去时尤老三还说:“记得好生照看我的倾城,俺还要和她成亲的,哈哈哈!” 众人诺诺应下,但一个个都满含泪光。 尤老三见他们一个个都走了,也叹了口气道:“若真是这样,那才好呢。” 被他押在身前的公孙紫忽然冷笑道:“想不到尤三爷还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只可惜我爹爹糊涂,竟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尤老三道:“你别哄我,我告诉你,你爹才不会放过我呢。但是他也不能不顾全你,纵然如此,我就是死,也要拉个陪葬的!” 公孙略道:“尤三,你看你的兄弟们已经走远了,是时候该放开我女儿了吧。” 尤老三道:“不成!他们虽然走远了,但是还没出城。纵然是出了城,也定是还没有走远。若是现在放开你女儿,你的那伙府兵可不就赶上去拿住了?须得等到拿无可拿之时,才能安心放人!而且你们还要放我出城,再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放了人就可以乘马而逃!” 邹吉啐了口道:“滚犊子!尤老三,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了!现在你是一个人,我们这里好几百号,整个伏羲城里的守军也要成千上万。城主是给你留些体面,才没有下达死令,不然你不但性命不保,还必将身败名裂!” 尤老三冷道:“我都性命不保了,还管别的?你们若依着我便罢。若不依我,我只要轻轻一扭,公孙小姐可就活不长了!你们若想硬夺,哪怕是你邹吉,那便瞧瞧是你身子够灵活,还是我手指头够灵活!” 一面说着,一只手已伸到公孙紫的脖子边上,好似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公孙略瞧到后忙说:“三爷莫冲动,有事好商量,你要如何老夫都依你。只要你能放了我女儿,一切都好说!” 尤老三怒道:“那就别废话了,赶紧安排吧。” 公孙略便命小厮去准备快马,又令府兵后撤许步。反观邹吉却是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瞧着公孙紫满脸痛苦之色,自己却无能为力,若不是需存些薄面,定然是要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救人。 俄顷,便有小厮牵一匹灰纹烈马走来,那公孙略见到之后,只朝尤老三说:“尤长老,你看马也给你备好了,是不是....” 尤老三道:“是什么是!还得等一会儿,等我弟兄们和倾城都安全了才可以。” 邹吉只是要奔过去,已被公孙略拉扯住了好几次。尤老三观之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如此不待见我,为我张罗,却还心存芥蒂,算计于我是何道理?眼下落得这么个局面,也是你们自找的,又能怨得了谁!” 说得公孙略垂头不语,邹吉纵然想说,想到他的话虽粗鄙不堪,却也合乎道理。公孙小姐落到这个境地,也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由是越发自责起来,也不敢多话。 众人也只得等候,那尤老三挟持着公孙紫,自然是半点也不敢松弛。只瞧那邹吉双目死死盯着自己,似是要将自己吃掉一般。尤三虽是嘴硬,心里却也生惧,不敢懈怠。 长夜难明,城内家家灯火渐少。公孙府前前后后紧绷高弦,无声胜有声。 公孙略几次催促,尤三就是不答应,不肯放开公孙紫。邹吉没法忍耐,跳起脚来说:“也该是时候了,你还要耗到几时几刻!” 尤老三瞧这月色浓重,也觉着可以放人逃走了,正要说话。却突闻远外一阵声音传来,众人仔细看时,竟是一黑衣小子,喘吁吁奔了过来,原来竟是黑风帮的弟子,尤三更是睁目视之,将他拉住道:“不是叫你们躲得远远的,你怎么返回此处?” 那小子道:“大哥不好了!柳倾城跑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怔。尤老三赶忙问道:“跑了?你胡说什么!” 那小子道:“小弟真没胡说,真的不见了!” 尤老三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么!这百来号人竟看不住一个女子?纵然她会些武功,也难逃得脱啊!” 那小子道:“大哥,她有帮手!我们抬那花轿至城外三十里处,正欲暂歇片刻,就见十数位白衣出现。弟兄们都顾着与他们争斗,却哪里知道还有高人在后,趁我们不备之时,就将柳倾城给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