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江今生不灭玉清宫,誓不为人!” 苇江目眦尽裂,重重磕了个头道:“师傅,掌教真人,先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你们救出去!” “你救不出。”清玄真人微微一笑道:“贫道和你师傅,身上有纯阳真人种下的三重玉清禁制,还用‘镇魂钉’钉了要害,我们动不了。” “我先帮您把这钉子拔了!”苇江便欲动手。 “你不要动手,你一动这钉子,纯阳真人马上就知道了。”一旁的归云长老勉力抬起头,有气无力言道:“小苇江,师傅和掌教真人都中了彼岸花毒,此毒除开方才那个少年,天下无药可解!” “那怎么办?”苇江咬牙切齿,“师傅,你可有办法?” “没有办法。”归云长老低声言道,“你走吧,回去把晴儿,宋韶他们带走,走得越远越好!” 清玄真人见苇江抽出渡天刀,“此乃贫道的劫数,也是归一门的劫数。” “我怎能不急?”苇江咬牙切齿,一抖手中渡天刀,愤愤道:“掌教真人啊,师傅啊,苇江不懂什么劫数,也不懂什么道。苇江不知天高地厚,斗胆说说你们两位老人家——刚那小子提出的条件不错啊,为什么您还不答应?您还等什么?他们拜月教要灭了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算天塌了,地陷了,中原修真都死光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大家还活着,就行了啊!” “弄得都在这里受苦!”苇江抱着头瘫坐在地,呜呜大哭道,“我看着你们一个个去死,一点办法都没有!” “平常我以为自己好厉害,其实到了这种时候,我一点用也没有。”苇江继续哭道。 归云长老默然。 “为了证心中的道!”清玄真人缓缓答道。 清玄真人越到此刻,越是感受到心里的宁静,缓缓言道:“苇江,清玄身居无量山,受教归一门,吾之大道便为‘无量’。” “无量即心无羁绊,行无止境。” “吾修行无量真经,习得无极功法,方知无极无量,无生无灭,因果不沾其身,游于物外,不以时空轮回为本,方可永恒永存。” “正因如此,清玄才走到今日。若给清玄以光阴,清玄之成就,将远在这纯阳真人之上。小苇江,清玄若为了一时之利,忤逆了心中的道,贫道必将终日自疑,终日自谴,贫道的‘道’就没了。” “到那时,贫道身未死,道已消了!”清玄长叹一声,言道。 苇江不顾外面还有两个道士看守,大声道:“这个不对,你和师傅都要死了,还要这狗屁‘无量道’何用?” “你修为尚浅,你现在还不懂,等你到了贫道这境界,你就知道了。”清玄真人摇摇头:“还有,你不要伤心,岂不知贫道尚有保全之法?” “今时今地,便是贫道心中证道之时。”言罢,清玄真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见这道人丹田处隐隐一道金光,囟门处一股紫气缓缓冒出,灵气在头顶盘旋一周,渐渐形成一朵灵花,似兰似菊,亭亭玉立;似麝非麝,异香顿起。 一根玄铁镇魂钉在灵气的侵蚀下,微微一动,摇了几摇,忽然铮的一声,掉在地上,一缕鲜血从清玄真人面部流了下来。 归云长老大喝一声:“掌门,万不可如此!” 清玄真人叹息一声:“前面清玄中了彼岸花毒,其实便该如此了。” “清玄害师弟和清浦师哥受了这么多苦楚!清玄实难心安!这便是清玄的罪过!” “归一门之难,清玄当一人承受之。连累你们,便是清玄的罪过。” 说完这三句,清玄真人口吐一道长长的罡气,如同虎啸龙吟,震得镇云谷上乌云纷纷辟易,接着终日不见阳光的镇云谷上空,从天际刮来一阵狂风,一缕金色阳光透了下来,现出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此时,正在老君阁讲经的纯阳真人身上一颤,叫声“不好”,袖袍一拂,一个斗大的青铜香炉翻倒在地,满炉炉灰洒了一地。 这老道叫一声“疾”,一柄打神铁鞭擎在手中,风风火火便向镇云谷赶去。 此时,赫连阡陌也叫一声“不好”,调转圆月魔刀,匆匆赶往镇云谷。 轮回三转的修真大能驾起云头,一路何等快捷? 不过数息功夫,纯阳真人到了镇云谷上空,等不及按落云头,祭起钢鞭,隔空向清玄真人打了过去! 人未至,鞭已至。 纯阳真人兀自喝道:“清玄老儿,看不出你还有这等邪法!你就不怕死?” “死?”纯阳真人摇摇头,鄙夷道:“纯阳老儿,你如此怕死,真不知你如何修炼到这般境地!” “纯阳老儿,你不是一心想看老道的无量真经吗?今天便让你看个够!” 清玄真人身上紫气越来越盛,只听得“铮铮”有声,又是两枚镇魂钉从清玄真人身上掉落。 正在此刻,纯阳真人一鞭如同天外流星,凌空甩了过来。清玄真人不避不让,一鞭正好打在胸口,打得清玄浑身紫气直冒。 清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隐隐可见粒粒粉红结晶。 一口鲜血吐出,清玄身上经脉似乎畅通许多,于是默运无极神功,又是铮铮两声,剩下两颗镇魂钉激射而出。 清玄一摆手中归一拂尘,喝道:“老道今日便想试一试,归一门的天人境二转,是否能敌得你玉清宫的三转轮回!” “尔等燃烧轮回,不过一日之命,临死一搏,困兽之斗而已!”纯阳真人轻轻一晒,打神铁鞭忽然陡长三尺,陡粗三寸,呼啸一声,从天而降,直插清玄真人囟门。 清玄真人归一拂尘凌空一甩,卷起打神铁鞭,叫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向纯阳真人腰间横空掠过去。 纯阳真人身形矮小,就地一滚,犹如土行孙一般,拿过铁鞭,两人一番拉扯,轰隆一声巨响,镇云谷山崩地裂,一道深深的裂隙,从清玄真人脚底显现出来。 苇江心道修真大能打架,其实也和孩子差不多,便是看谁力气大。于是手持渡天刀,便要助战清玄真人。 纯阳真人喝道:“蚍蜉一样的东西,滚开。”中指轻轻一弹,苇江身前的空气忽然凝聚成一点,轰然便在苇江身前炸裂开。 清玄真人拂尘轻轻一摆,一式移形换位,苇江骤然忽然数十张世外,已在山谷入口处。 若差池一分一毫,苇江便要被这一指弹成一摊肉泥。 两个玉清宫把门道士吓得屁滚尿流,正哭爹叫娘地往外狂奔。苇江刚受了瘪,渡天刀一横,一刀把两个刀子拍晕在地,心道这天人境的比拼,自己还是躲起来看戏吧! 纯阳真人见自己弟子被欺,也是不管不顾,大喝一声道:“清玄老儿,老道便是不服,凭什么你无极玄天轮便是中原修真第一?真能盖过玉清宫的清冥玄歌?” 言罢,打神铁鞭散发出万道金光,又是一鞭向清玄真人砸了过去。 清玄真人身上顿现两道紫光,紫光绕身一匝,化成两道紫环,紫环上紫焰滚滚。清玄真人把拂尘往腰间一插,手挥五行,双掌遥遥相对,右掌缓缓环绕左掌划出一个缓缓转动的阴阳鱼,一首似歌非歌,似决非决的心法念了出来: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 两仪衍四象,天地分阴阳; 阖辟与动静,至柔能克刚; 虚实应兼到,灵气忽见藏; 截顺有参半,引进须精详。 …… 随着清玄真人的吟唱,山谷中的真灵之气化成一道长虹,纷纷向清玄真人聚拢而来。 清玄真人眼望着苇江,言道:“苇江,你天资聪慧,灵根不凡,但聪慧之人,总爱投机取巧,所以根基往往不够扎实。这篇真经,含义艰深,颇多前后矛盾的地方,修行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眼见铁鞭砸到,清玄真人随手一揽,铁鞭渐行渐缓,最后终于不动。 纯阳真人哈哈大笑:“清玄老儿,这便是真经里的功夫?老道看不过尔尔!”遂叫一声“破”,铁鞭顶端忽然爆出一道金光,将清玄真人笼罩在其中。然后叫一声“爆”,一个闪烁着金光的透明圆球一张一翕,向内骤然一缩,无声地爆裂开来。 远处,一只小小的蚂蚁从树枝上忽然跌落下来,一只蝴蝶飞着飞着,翅膀忽然破开一个大洞。 清玄真人身边一阵模糊,波动的涟漪以清玄为中心,骤然向外传播开。 一声爆裂,貌似发生在清玄周遭,实则从清玄体内开始。 若是普通天人境修真,这一式“清音梵唱”足以将其脏腑炸为肉泥,但此刻只是清玄真人的袖袍破了一个小洞。 一块碗口大小的破布,从清玄真人袖袍上掉落下来,落到地上,化为齑粉。 纯阳真人一声怪笑,喝道:“清玄老儿,真有你的。” 这老道话音未落,骤然地面一阵剧震,镇云谷三面山峰忽然对着塌陷下来,块块巨石纷纷奔涌而下,摧枯拉朽一般,已把谷中阁楼夷为平地。 这个场景,倒把纯阳真人吓了一跳,一式“清音梵唱”的威能,此刻方才显现出来。 只可惜损伤的不是清玄本人,而是镇云谷。 纯阳真人脸色微变,喝道:“山都塌了,看你拿什么挡!”言罢,一段古怪的歌诀自这矮小道人口中吟哦出来。 吟唱中,纯阳真人三指微撮,如同兰花在手,然后双臂舒展,隐隐一道光华从丹田而至百会,瞬间崩出泥丸宫上三尺处向散开。 顿时众人只觉得这天地在一瞬间似乎都安静下来,身边清风细细,鸟语啾啾,感受得格外清明。纯阳真人缓缓悬在半空,一刹那山谷中的真灵之气如同疯魔一般,源源不绝地向纯阳真人体内涌去,刹那间这道人身边光华大盛,迎着透入山谷中的阳光,纯阳真人白须飘飘,眼中精光四射,状若拟仙,静静地凝望着清玄真人。 “你接得下这一式否?” “可以试试!”清玄真人笑道。 乍见金光闪烁,纯阳真人一据一推,似乎眼前有一个几不可见的万斤重物。 清玄真人神色渐渐凝重,左手画方,右手画圆,脚踏天罡阵法。待得两人气息相接,清玄真人言道:“纯阳老道,你真不怜惜你谷中生灵?” “为证吾道,即便天崩地裂,即便玉清宫化为一堆飞灰,又有如何?” 话音未落,镇云谷上空忽现一个霹雳,毫无征兆地直劈下来,伴随着阵阵霹雳声响,纯阳真人一式“清冥玄歌”如同轻纱薄雾,落在清玄真人身上。 玉清宫的功法,讲究的便是一门静*功,静中孕育大波澜,静中孕育大变化,静中无孔不入,静中湮灭众生。 “小苇江,且看好了,为什么无极玄天论乃是中原修真最强玄功!”言罢,便和方才一般,清玄真人身上紫色光环一张一翕,只是微微一闪。 一式“清冥玄歌”似乎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天人境最大的奥秘,便是天人合一。老道已和天地万物合为一体,老道每一招都能凝聚天地的能量,你每一招都被老道召唤天地灵力以承受之。” “纯阳老儿,你轮回三转,清玄自认赢不了你,但是你真能斩了老道吗?” 清玄真人由近及远,手指缓缓一划,苇江随着他手指方向仔细看去,只见镇云谷漫山草木均已枯萎,更远处的树木都蔫头蔫脑,根根树枝都耷拉下来,空气也似乎被什么扰动,打着一个个漩涡,带走满地的落叶和灰尘。 再往远处,只见十里开外,纯阳真人讲经的老君阁忽然咯吱一声,慢慢坍塌下来。玉清宫一众小道士本来眼望着镇云谷看得真稀奇,此刻吓得哭爹叫娘,四散而逃。 满地尘土,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