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丰县,一品阁。 讯检司几位下属,在酒楼下等了半天,始终未见周徐楷下楼。 几人这才重新又上楼,来到此前那处雅间。 雅间内。 周徐楷正趴在浴桶边上毫无动静。 几人同时一愣,随即便一齐冲上前去。 “周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 有人询问出声,但背对众人的周徐楷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一名下属眉头紧皱着上前,刚准备将周徐楷扶起。 却突然瞥见周徐楷腹部已经肿胀到了不成样子的地步,甚至连穿着的衣物,都已经被完全撑破! 而哪怕是十月怀胎的妇人,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肚子! 因为他的肚皮! 都已经被撑到仿若透明! 这人眉头一抖,下意识看向浴桶,发现桶中的水,已然没了大半。 而几人之前来这雅间时,桶里分明是盛满清水的! 这人看得心惊肉跳,完全是下意识后退一步,颤声道:“司使大人!这桶里的水……您……您给喝掉了?” 见周徐楷没有反应,他迟疑一瞬后,心惊胆战地又是朝前一步,正欲要将对方扶起,可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周徐楷的身体…… “砰”的一下,像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响起。 几人愣愣地循声看去,却发现爆掉的,竟然是周徐楷的腹部! 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 “哐当”一声接着响起,周徐楷的身体从浴桶边缘下滑,栽倒于地。 直至这一刻,众人才算看清了周徐楷此时的模样。 他的面部狰狞而肿胀,双目像是要挤出眼眶一般。 整张脸诡异到极致的周徐楷,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 破了个大洞的腹部,正有液体不住倾泻而出。 似是因为里边的水实在太多,甚至都已经让这些液体被稀释到血色全无,更像是清水。 他的身体周遭,是方才炸开那一瞬间,从他体内冲出的部分脏器。 遍地都是。 哪怕在场几人都出身讯检司,成日与各类命案打交道,可看到眼下这一幕后,也皆是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尽管众人心里清楚,这等模样的周徐楷已然不可能还活着,但方才想要扶起周徐楷那人,仍是忍着惧意,靠近地上的周徐楷,用手探了探鼻息。 确定周徐楷已然生机全无后。 这人看了看自己的几位同僚,又看了看死状诡异至极的周徐楷。 最终,他心神不宁地咽了咽唾沫,颤声道:“司使大人……已经没气儿了。” 其他几人闻言,皆是丧魂失魄般默然无言,胆子小的,这会儿甚至已经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而其中胆子最大一人,尽管同样神不守舍,却是强作镇定地开了口。 “我们……” “我们得立刻将此事通报县衙!” 周徐楷。 死了。 然而此时却并未有人注意到。 死状极其诡异的周徐楷的脖颈位置。 同样有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掐痕。 …… …… 宁丰县,县狱。 易铮最终定下的越狱计划十分简单粗暴。 县狱的牢门虽有部分金属结构,但整体结构仍是木制为主。 这样的牢门,对于自幼习武的他而言,完全可以直接靠力量破开。 易铮的计划,便是等待值守狱卒交接,县狱人手最少时,直接破门越狱,击晕看守狱卒,从而逃出县狱。 确定这一计划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时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之外,响起狱卒的声音。 “易相公,马上就到我交接轮换的时间了,方捕头吩咐我等好生招待您,在这牢里没法洗浴,我给您打了桶水,您将就着擦洗一下吧。” 盘坐在干草上的易铮起身,走到牢门前,接过狱卒打开牢门递进来的水桶和汗巾。 “有劳。” 狱卒笑着重新锁上牢门的同时,开口搭话道:“易相公,我等都不相信以您为人会犯下这等案子,方捕头此前说过,此案会交给讯检司查明,一定会还您清白的。” 易铮再次点头谢过后,狱卒离去。 对于对方所说讯检司会还自己清白一事。 易铮是完全不信的。 关于这个案子的凶手是谁,明面上直接间接的证据实在太多,且完全都指向他。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县衙、讯检司能查出真相了,就算是让那个走哪死哪的小学生来查,也只会说凶手是他易铮。 在牢里等下去,结果必然是罪名定死。 越狱去找到那真凶,这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小半柱香时间过去。 狱中逐渐没了什么声响,似乎已经到了狱卒轮换交接的时间。 易铮一边听着动静,一边用方才狱卒送来的汗巾沾水擦手。 “都三月了,水还是这么森凉的?” 随口念叨一句后,他来到牢门之前,朝走廊尽头张望了一眼。 确定走廊已没有狱卒后,易铮决定不再等待。 他气沉丹田,内劲集中于拳。 一拳挥向牢门,竟有刀法的影子,似劈似斩。 牢门被直接轰碎! 易铮径直走出牢房,头也不回地往走廊尽头的县狱出口走去。 随着距离县狱出口越来越近,他的心中泛起了些许古怪。 虽说狱卒交接时人手最少,但刚才打开牢门的动静相当大,不应该没人听到。 可让他很意外的是,离开县狱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碰到任何狱卒。 不仅如此。 来到放置犯人物品的单间时,他甚至还很轻松地拿到了自己的佩刀。 因眼下离开县狱才是头等大事,所以对于这古怪,易铮也没想太多。 一路快步走出县狱,易铮直接翻墙遁出县衙。 距离他被带到县衙已有两天时间,尽管凶手还在原处的希望渺茫,可这却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 离开县衙后,易铮便直接抄了近道,往乌江靠去。 月色之下,一人一刀,沿着乌江,直奔住处。 然而,他没走多久,天空中便倏然电闪雷鸣起来。 进而,狂风呼啸。 易铮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风! 地面本就湿滑,哪怕易铮自幼习武下盘极稳,也是不可避免被吹得栽倒过去,身体几乎是一瞬间被狂风砸进了乌江之中。 易铮紧皱着眉,一手持刀,双腿和另一只手扑着水。 可他不仅没能游回岸边,反倒是距离岸边越来越远。 一向平静的乌江,此时更是波涛汹涌,俨然是洪水大作模样! 尽管已经快被滔天浪涌掩埋,但易铮仍未生任何惧意,心神更是无比清明。 “不!” “不对!” 夜空霹雳翻滚,电弧好似滚滚蛟龙,交织融合,忽隐忽现。 乌江之水,滚滚波涛,如天上袭来,霎时间,浪啸声四起。 无尽江水之巨力,此刻尽皆倾泻于易铮身上。 汹涌的力道,正不停将他往水下拉扯。 现在的他,甚至连扑水的动作都无法做出,只能任由江水完全将他吞没沉江。 眼瞅着被拉扯入江面下方越来越深,胸腔更好似受到千钧巨力重压。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易铮产生哪怕半点恐惧,他的眉头,甚至都没有因此抖动哪怕一丝一毫。 “现在不是汛期,而就算是汛期,乌江也涨不了这么大的水。” “方才风力之大,俨然到了已经可以撕毁房屋的地步,但岸边民居阁楼却没什么事……” “另外!” “之前我这么轻松就走出了县狱,没有遇到任何狱卒。” “哪怕走到这里,也没看到任何行人。” “如此多不合常理之事。” “定有不合常理之因。” 这一瞬。 不断在水中下沉的易铮,已然想通一切! “我看不到的那东西!” “找上我了!” “它这是……” “要用这乌江!” “将我活活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