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执拗嗜血大暴君(二)
随着低哑沉厚的声音落下,脚步声由远接近,江望月被迫低头,只看到一对华贵的黑色长靴。 众人没有料到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会出现在冷宫,顿时惊慌不已,一瞬间全都跪了下去。 谢珊则惊讶地道:“皇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阑与谢珊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所以谢阑即便再狠,对于谢珊却也格外包容一些,谢珊便也不必那么唯唯诺诺。 这对江望月来说,倒成了最大的阻碍。 她趁恶婆子放开她的手,赶紧蜷缩起来,靠在后面的柱子上,以此吸引谢阑的目光。 谢阑的视线还真的转移过来。 谢珊心里一跳,知道江望月容貌倾城,心道万不可让皇兄看到她的长相,所以赶忙挡在前面,对谢阑道:“皇兄,我就是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下贱丫鬟而已。” 谢阑皱了皱眉,声音略显淡漠:“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不知为何,他竟格外思念母妃,所以特意来她生前居住的宫殿看看,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妹不仅没有半分怀念,竟还在她生前所在的宫殿里面惩罚丫鬟。 而他原本对什么样的丫鬟不感兴趣,只是那丫鬟方才的话与母妃说过的话一模一样,这让他的内心不免有些松动。 这边谢珊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反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谢阑和谢珊虽然是亲兄妹,但是相比与母亲一起历经生死的谢阑,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恩,反倒一直偷偷在内心怨怼母亲不得宠,也对自己卑微的身份感到厌恶,后来谢阑排除异己登基上位,她瞬间抬起头来,一心意只想着曾经不敢肖想的荣华富贵,哪里有心思去怀念自己的生母?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谢阑沉默下来。 谢珊莫名所以,继续道:“皇兄,怎么了?” 谢阑淡淡的道:“让他们下去。” 谢珊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怒意,赶忙道:“都退下,把这贱婢一并拖出去。” 江望月当然不能让他们将自己拖下去,错过与谢阑接触的机会,她早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谢珊话音刚落,她便倔强的道:“长公主既要这样折辱我,不如赐我一杯毒酒一了百了。” 一边说话,一边抬起头来,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谢阑脸上时,她反倒惊了一下。 汪椟? 那张脸竟和汪椟一模一样。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人不可能是汪椟,况且对方的气质和汪椟完全不同。 汪椟红衣肆意,邪魅狷狂,像是荼毒的鲜花,艳丽中透着狠意,而眼前这个人一袭黑衣,仿佛十万深山上空滚滚压下的黑云,沉闷浓厚,琢磨不透。 在江望月看他的同时,他的目光也被江望月吸引。 母妃曾经也这样祈求他们放过自己,哪怕一杯毒酒也好过那样无止境的折辱。 她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苍白无力,也让他几乎是又看到了同样无助可怜的母妃。 那时他很想保护她,可是没有能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渐渐失去呼吸,逐渐失去温度。 不行,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忽然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正准备拉拽江望月的婆子:“滚。” 他冷冷地呵斥。 这个动作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两个恶婆子和丫鬢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息怒。” 他们知道,谢阑自来喜怒无常,他连史官谏臣都敢斩杀,何况是他们? 谢珊则震惊地道:“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阑看她脸上看不出一点缅怀和思念之意,怒从心起,冷声道:“你也给朕滚。” 谢珊其实也是有些怕谢阑的。 谢阑杀人全凭心意,虽然现在顾念生母,对她这个胞妹比旁人多了几分容忍,但若叫他知道,当初要了生母性命的那碗姜汤是她亲自递到生母面前的,她就完蛋了。 兴许是心虚的缘故,她不敢与谢阑对视,甚至不敢停留片刻,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转身跑了。 待他们一众人离开,冷宫只剩下江望月和谢阑,四下彻底安静下来。 月光透过窗棂,流淌着白色的光华,洒在宽敞清冷的宫殿里,也洒在江望月的身上。 她披着满身的光华,本就不能遮体的衣衫显得更加单薄,于是她下意识想要拢紧衣服,可是裙袍实在被他们撕得太碎,根本遮盖不住。 她有些气馁。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挟裹着龙涎香的黑袍被盖在她的身上。 是谢阑身上的外袍。 她顺势裹紧外袍,跪在地上,“谢陛下。” 谢阑走过来蹲在地上看着她。 她实在太可怜,实在太像母妃,让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她。 可她却仿佛避而不及,赶紧退开。 他的手便悬浮在半空,来不及反应,就听她道:“陛下,这不合礼数。” 礼数? 谢阑皱了皱眉,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一说。 江望月张了张嘴,正要说出自己是谁,就听外面响起小丫鬟焦急的呼喊:“太妃,太妃。” 接着一个小小的影子连滚带爬地窜了进来,扑到她的身上,“太妃您没事吧?” 由于太过着急,以至于她没有留意到谢阑的存在,也没有留意到她身上披着只有九五至尊才能穿的龙纹衣袍。 江望月被实实在在地抱住,定睛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刚才迷糊中替她求情的就是这个小丫头。 根据这个位面的情节得知,这个小丫头的名字就叫小丫头。 说起来小丫头也是个可怜人,自幼无父无母,才十一二岁就被叔父送进宫中,由于没有背景,处处受人刁难,最后还被派到原主这个冷宫太妃身边伺候。 好在原主对她不错,两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在冷宫中过了一年又一年。 江望月看着她,发现她被他们打得不轻,后背上已经渗出血水,不由怔了一下,忙扶住她:“你后背全是血,天啊,他们下手怎么这么狠?” 小丫头却道:“太妃,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江望月道:“我没事,是陛下帮了我。” 说到陛下,小丫头才留意到旁边的谢阑,震惊之后便是惶恐:“皇上恕罪,奴婢一时情急,并未留意到您。” 谢阑已经站起来,他应该已经想到了江望月的身份,不过他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江望月一时间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不敢太过激进,只能跪下求情:“陛下开恩,小丫头并非故意对您不敬,她也是太过着急。” 片刻后谢阑道:“无碍。” 听到无碍两个字,江望月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刻意模仿他的母妃是对的,如果换作其他场景,视人命如蝼蚁的他或许早就命人将他们两个碍眼的家伙拖出去斩了。 由此她故意道:“多谢陛下,只是这里是冷宫,没有什么可以招待陛下的。” 谢阑仿佛下意识的道:“你们为何住在这里?” 这话正中江望月下怀,她道:“我们不就应该住在这里吗?” 谢阑年幼时也曾这么认为,那时他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先皇,先皇问他为何住在这里,他也说“我们不就应该住在这里吗?” 他低头看着被所有人乃至他所遗忘的太妃江望月,回忆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那时他和母妃被遗忘在这里,夏天饭菜是嗖的,冬天没有炭火和被子,那时他一边以为自己本来就该生活在这里,一边却在心里渴望,如果有人帮帮他们多好,哪怕给一口吃的,哪怕添一床被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 母妃最终还是因为感染风寒去世了。 看着地上相依为命的主仆,他几乎被回忆里那种黑暗又绝望的无力感掩埋,最终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道:“朕会给你安排寝宫,不必再住在这里。” 江望月心里一喜,面上却难以置信,一如先皇要接谢阑出冷宫时,谢阑懵懂又惊讶的表情。 谢阑看了她一眼,“起来吧。” 说完后转身走了,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被那种情绪完全淹没。 待周遭安静下来,小丫头回过神来:“太妃,陛下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以后都不必住在冷宫了?” 江望月平静地道:“或许吧。” 小丫头开心地道:“太好了,都说陛下喜怒无常,可奴婢看来,他真的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