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汪椟的声音，江望月就知道不可能轻易离开了，她不得不停下自己逃跑的步伐，抬眼看他。 　　 他就站在明暗交替的地方，脸上带着危险邪魅的笑意。 　　 无法，江望月只好抬手打招呼：“嘿，你好啊。” 　　 汪椟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还冲她点了点头，凉幽幽地回道：“嗯，你好。” 　　 说话的同时，他漫不经心地接过身边影子递上的绢帕，慢吞吞地擦拭双手。 　　 江望月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白皙修长，每一根手指都骨节分明，接近完美，偏偏指缝间还在滴血，一张绢帕根本擦不干净。 　　 望着他手里一遍一遍翻转折叠的帕子，她很平静地朝他递出了自己手里的帕子。 　　 一张绣着小灰兔的白色绢帕。 　　 汪椟又停顿一下，垂眸看了看她的绢帕，没有去接。 　　 她看出他的嫌弃，忍不住道：“我的帕子又不脏，不信你闻闻，还有秋桂香。” 　　 为了证明自己帕子很香，她还特意凑到自己鼻子上猛吸一口，“真香。” 　　 不过她很快就惊觉和自己说话的人是汪椟，而现在自己正身处案发现场。 　　 她赶紧将帕子捏在手里背到身后，不说话了。 　　 汪椟冷冷地低笑一声，转头吩咐隐于暗处的黑袍影子：“把他扔去喂狗。” 　　 影子闻言，默默将血肉模糊的人提了起来。 　　 那人还活着，稍微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瘆人的怪叫。 　　 江望月不自觉地向旁边缩了缩，用后背抵住身后的柱子。 　　 影子提着血肉模糊的人从他身边路过，她看到他沟壑纵横的脸。 　　 那张脸早就没有脸皮。 　　 江望月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不由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又过了片刻，汪椟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小姐，犯人拖下去了。” 　　 江望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大殿里只有一滩血迹，一个影子正趴在地上清扫。 　　 汪椟则在另一个影子端来的铜盆里净手。 　　 他洗手的姿势相当优雅，不像是刚刚对人用过重刑的样子。 　　 洗手的同时，他还偏过头来，凉幽幽地问她：“江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江望月收回心神，回答他：“来寻我父亲。” 　　 汪椟意味不明地道：“哦？寻江丞相？” 　　 江望月道：“是的。” 　　 汪椟叹了口气，嘴角上扬，声音幽远魅惑：“可惜了，他不在。” 　　 江望月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说真的，汪椟身上有种阴沉森然的气息，她呆在他身边，不是一般窒息，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第一次做任务，大意了。 　　 她考虑到要不要先撤退，后面的事情回去研究一下，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再见。” 　　 然而一只脚还没有跨出半步，就听汪椟轻飘飘地道：“不急。” 　　 他在明灭的光雾里，冲她扬唇一笑：“本座要修书一封，正好，你来给本座写。” 　　 江望月：“……” 　　 在汪椟强势邀请下，江望月不得不留下来替汪椟写信。 　　 写字的纸是一张不知名的皮，写字的墨是方才那个人的血，唯独写字的笔正常一些，是一只狼毫笔，可惜…… 　　 江望月没学过毛笔字，有点不习惯，再加上用人的血写字实在变态，手便也跟着抖得厉害。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所有人都怕汪椟了。 　　 他简直像个疯子。 　　 不，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此刻他好听的嗓音里，正慢悠悠地吐出信的内容，就四个字： 　　 主子救我！ 　　 由于江望月手抖，这两个字就显得越发狰狞扭曲，被汪椟拿起展开观看时，未干的血迹顺着留下来，像是留着血泪哭喊。 　　 江望月拽着笔，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自己竟然用别人的血写字。 　　 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然而汪椟还嫌弃：“真丑。” 　　 江望月郁闷，她拼了老命吓得半死写出来的字，他竟然说丑。 　　 “哪里丑了？我这样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吗？你看，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无不展现出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它扭曲，它挣扎，它在囚笼里痛不欲生，都流血了……这分明就是艺术啊，你懂艺术吗？”她忍不住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与质问。 　　 怎么可能是丑？ 　　 汪椟望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眼波晦暗不明，片刻后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 　　 他语气一转，冷冰冰的：“你也觉得本座恐怖？” 　　 江望月被吓了一跳，不仅是他突然阴沉的脸色，还有脑海里面突然增加到+99的病娇进度条。 　　 这……这病娇得防不胜防啊。 　　 江望月连忙解释：“这不是怕，是敬畏。” 　　 汪椟愣了一下，没有理会她，可能没信她的话，病娇进度没有变。 　　 他随手将手里的皮递给影子：“拿去交给陌子城，这张脸皮他应该认得。” 　　 脸……脸皮？ 　　 江望月想到刚才那人没有脸皮，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并且有点想吐。 　　 她得离开吐一吐：“既然字都写完了，我就退下了。” 　　 汪椟斜睨了她一眼，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他道：“退下？本座说让你退下了吗？” 　　 江望月有点崩溃：“不是，我都替你将字写好了，也应该走了吧？” 　　 汪椟却突然笑了，笑得阴森邪戾，周围低沉的气压渐渐浓郁。 　　 江望月忽然想到一些关于他的话题。 　　 据说他笑得越开心，下手越狠辣。 　　 看着绽放在他脸上的笑意，她不适应地后退一步。 　　 不料汪椟动作很快，几步便栖身过来，将她整个人抵在柱子上，不能动弹。 　　 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精致的下颚。 　　 他的手指冰冷滑腻，带着淡淡的鲜血的味道，“敢与本座谈条件，你还是第一个……” 　　 他湿冷的气息扑面，萦绕浓郁的腥甜，江望月再也忍不住身体前倾，扶住汪椟的手臂，冲着地上呕了一声：“我……没谈条件，我是真的忍不住，想吐……” 　　 “呕……” 　　 好在眼看快要正午，还没有吃东西，没吐出什么，只是干呕。 　　 她整个人差不多全都倚靠在汪椟身上，绵绵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