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独立大队 司马贵匆匆跑进聚义厅,立正喊道:“报告!”匡怡正在绘制地图,将关口和各个山庄和集镇标注在上面。她抬起头问道:“司马营长,有什么情况?”“从龙镇上的支富才投靠鬼子,出任镇上的维持会会长兼保安团中校团长。这家伙才上任五六天,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积极为驻守顺平县城的鬼子筹集军粮。依我看,我们趁支富才得意忘形之际,突如其来地夺取他手上的粮食,还有鬼子提供他的武器,听说还有一挺机关枪。” 匡怡忽地站起来,说:“我们麒麟山要想发展壮大,那就从支富才这家伙下手。你把薛副司令、覃参谋长,还有严秋英、甄焕高两人喊得来一起研究作战方案。”“是!”司马贵蹬蹬地跑了出去。 从龙镇支府客厅里正大摆宴席,三张桌子坐满了宾客。正桌首席是个身穿便装的日本特务武山菊夫,陪坐的是支富才,其他六个人都是镇上的富豪。其余两桌则是镇上的汉奸大小头目。“武山机关长,我支富才敬你一杯。”“你别要站起来,就坐着干杯。”鬼子将酒杯举起来跟支富才的酒杯碰了一下,随后两人干了杯。 “机关长爽气,我们中国人就喜欢这样。”一个马屁精喝彩道。“呵,哟西,你们只要配合好,我武山也就能为大东亚共荣圈建成作出非凡的贡献。……至于,你们诸位豪杰,到时候我保你们在此的个个有军衔,最小的起码也要弄个少尉,大的这要看立的功劳有多大,少校、中校,甚至是上校,不是不可能的。”武山菊夫许愿道。 伪保安团副团长汤本立站起身,醉乎乎地大声说道:“下面我提议,为武山太君的讲话举杯祝贺。”三桌人全部站起来同声附和,活像粪坑里的癞蛤蟆叫声一片。 “砰!”大门忽地被人打开。打头的一个是女人,她就是匡怡,只听她大声喝道:“一个都不许动,全部举起双手来!”“当啷”一声,那个日本特务的额头上中了一枪,瘫倒了下来。“我说的哪个动,就立刻打死哪个。”她向身后的人挥手道:“大家都进来,将这些汉奸押下去,统统看管起来!” 凡身上有枪的一律收缴,然后押到空屋里。最后剩下支富才一个人。匡怡上去伸手托住他的下哈巴,说道:“你为顺平县城的鬼子卖命,拼命地收缴军粮。说,现在你把军粮放到哪里?”“在后屋的西厢房里,但有五十石小麦已经被皇军弄上黑山岗。”支富才浑身筛糠。 “你放心好了,我这次可以不杀你,但是,你手上的长枪、短枪,听说还有一挺机关枪,要全部交给我们,并且保证今后不再做汉奸。否则的话,我们一定叫你头顶上开花!”匡怡拍着桌子吼道,“听到了没有?” 支富才头像鸡子啄米似的点头说,“听到了。”“好!”匡怡推了一把,“你在前面带路,叫你的人把枪都交出来。” 伪保安团二十多个人站在一边,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支富才乖巧地说:“你们都把手上的枪交给这位娘子手下的人。”匡怡给他一个刮子说:“喊我姑奶奶!”支富才随即改口说:“是是,姑奶奶,我听你的。你、你叫什么名字?”匡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支富才点头哈腰地说:“匡姑奶奶,小人完全听你的吩咐。” 司马贵的人马涌上来将伪保安团的武器全部搜了走,至于士兵们都集中到另一进屋子里。孙进财、白欣两营的人马上来运粮,推的推,拉的拉。支富才、汤本立等主要汉奸头目被捆绑起来,嘴里塞上布片、毛巾之类。 临走时,匡怡对遭到绑缚的汉奸头目训话:“这一次,我们只杀掉了两个站岗的人,和一个日本特务。你们这些汉奸一个都没杀,但是,今后要堂堂正正做一个中国人,不许再当汉奸。如果你们当中哪个还当汉奸的话,逮住了真的是头顶开花,决不轻饶!” 麒麟山寨里杀了三头猪,犒赏全体人马,但匡怡只允许少数人喝酒,并且封顶,最多的人不得超过半斤。她讲得十分清楚,大敌当前,耽误事情是小,丧失到性命可是人为造成的灭顶之灾。想喝酒的必须隔上一天轮流喝。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喜不自胜。 “哼哼,这次拿下从龙镇支富才,一点儿都不曾费事,可以说是兵不血刃。”“你们晓得么?主要的是匡司令筹划周密,智取从龙镇,打死了日本鬼子特务武山菊夫。”“是的,鬼子才想摸枪,‘砰’的一声,额头上放眼,准得凶的,其他的人魂都吓掉了。”“匡司令枪法太准了,一丁点都不偏。”…… 三天后,匡怡带着严秋英手下的一个连十多人,跟随侦察营下山活动。他们走出很远的地方,司马贵对匡怡说:“匡司令,我们已经跑到安阴县的地界,这里是牛头山的西山。今日如果回去,恐怕要到半夜。”“晚上不能回去,那我们就宿到牛头山的上面。”匡怡决断道。 “报告!我们发现了前方五里的地方有鬼子,还有好多的二狗子。他们行军的速度不快,有好多的老百姓给他们运粮。”李连长走上来禀报。 匡怡指挥道:“司马营长,你带上你的二连、三连埋伏到那东面的山坡的草木丛中,任何人不得出声。所有的人都以你第一声枪响为准。”司马贵马上喊道:“是!我这就布置去。”司马贵带着人小跑步往对面山坡去了。 “李连长,你在西山向前五百公尺埋伏下来,不得惊动敌人,一定要等到司马贵的人枪响,你们这才截住鬼子队伍的尾子打,力求不让一个鬼子逃掉。”李连长马上喊了声是,便带着十多个人往前奔跑。 “严秋英,你的兵跟我到前面找一个险要的地方埋伏下来,到时候跟司马贵的人遥相呼应,一起夹攻敌人。”匡怡说到这里,挥了挥手,“走!” 一块巨石树立在那里,旁边全是浓密的树木,再往前看,有个大凹塘,很适合阻击敌人。匡怡对严秋英说:“你在巨石这里,我到那前面的凹塘处。”“不,我去那里,匡司令你在这里打。”匡怡推开严秋英的手说:“不要争了,就照我的布置去做。” 匡怡拔出短枪,带着五个女兵跑了上去。 鬼子的队伍开过来了,八辆推车上面装的全是粮食,推车和拉车的全是老百姓。二狗子队伍在前头,鬼子兵除了几个押着老百姓,其他的都走在后面。女连长王如喜想开枪打鬼子,被匡怡一把按住,低声道,“全部放过去,司马营长他们打响了战斗,我们这里再开枪不晚。” “叭”的一声枪响,一声鬼子兵立即歪倒下来。接着就是“兵兵乓乓”,就像是炒豆似的响个不断。鬼子头目手舞战刀嚎叫着冲锋,鬼子兵便发疯似的向前冲,边冲边对那东面山坡扫射。 “叭”的一声,鬼子头目立刻头顶开花,栽倒了下去。匡怡喊了声:“给我狠狠的打!”严秋英、王如喜等女兵们随即抢着朝鬼子兵开枪。 匡怡发现有二狗子也跟在鬼子后面还击,便机智地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想逃命的弟兄往旁边跑,不打枪。——有种的就朝鬼子打枪!”伪军有人开始往旁边退让,纵然打枪也是朝着空中打。 鬼子的火力很大,拼命地射击,东边山坡上有好多的人中枪,牺牲的也不少。因为西面山坡突然开火,鬼子受到前后夹攻,一下子乱了套,尤其是头目被打死。但鬼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往后奔跑。女兵这边火力压不住敌人,急得匡怡直喊:“快点扔葡萄弹!” “轰”的一声,炸翻了两个鬼子,吓得鬼子不敢向西面山坡进攻,而是狼奔豕突,原路撤退。 前面响了一阵激烈的枪声,随后停滞了下来。趴在大车底下的老百姓个个战战兢兢。匡怡手一挥,人马全都下来。她大声说道:“乡亲们,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就帮我们推车子,不愿意的就直接回自己的家去。”随即有十多个人四处跑散,留下的只有三个人,他们没有自己的家。 打扫战场,一共打死十一个鬼子兵和十九个伪军,缴获二十五支长枪和一把短枪,八车粮食。匡怡对司马贵说:“你的一连跟严营长的女兵一起保护,其他的人运送粮食和枪支。我们尽快离开牛头山地界,转移到白牛山宿营。” 来到白牛山钻到山沟里,天全黑了。他们赶紧到浓密的树木遮蔽下的山坡上驻扎下来。 第二天下午,人马才回到了麒麟山寨里,查点人马,这次战斗共牺牲了十六人,其中五个女兵。撤离战场的时候,由于天色已晚,加之行动匆忙,只顾查点打死的敌人人数。不管怎么说,这次战斗的成果还是不小的,打死了那么的敌人,其中有一个是鬼子的少尉小队长。 “听说顺平县城里有个花园,里面的景物十分漂亮。严秋英你说曾经游玩过的,你说说那里的景色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匡怡抹着上盖头发说。 严秋英笑着说:“那个花园,有各种各样的花木,亭子走廊,雕工相当别致。尤其是水塘旁边的白塔,还有九曲桥,水上面的睡莲,水里游动的火红的鱼儿。不过嘛,能在里面游玩的全是达官贵人,富家夫人、小姐。” “你能带我去游玩吗?”显而易见,匡怡被严秋英说动了心。严秋英托着腮帮想了想,说:“你想去游玩,可得化妆成富家人的女人。我认得享有那花园的财主费嘉树,他是我丈夫的姨丈。到时候他问你是什么人,你就说你是安阴城伍光法的三姨太太,保准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好吧,明日早上就去,叫安仁全开车把我们送到安阴县城南门。” 安仁全开的上坪镇伪保安团借用的遮阳便卡,很快来到顺平县城南门。四个女子下车:匡怡妈妈鬏梳得光亮,颈项里挂着白玉项链,两耳的大金坠,衬托着白皙的脸蛋,淡雅的旗袍显得雍容端庄;严秋英也是梳的妈妈鬏,穿的是条纹的旗袍,明显是上了一定年龄的贵妇人;两个丫鬟打扮,一个打独辫,一个梳二叉辫子,都是穿的红色上衣,其中一人背着挎包。 走到城门口,鬼子上来要证件。匡怡掏出蓝色派司,鬼子翻看了一下,鞠了一躬,手一挥,意思是让她通过。严秋英也亮了蓝色派司,丫鬟则免查。 她们一行四人跑到一家茶馆,只听到里面有人说道:“你们不知道啊,当今的麒麟山的寨主换掉了,据说是个女人。她拳脚功夫可厉害呢,说开枪打你右边的眉毛,绝对不会得打到左边去。”“提起那个女人,没得了,她敢打鬼子,把鬼子手上的粮食抢走。鬼子还就没办法她。”“听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匡怡。” 匡怡一招手,她们便悄悄地坐了进去。“太太,你们要的什么?”跑堂的男人跑过来哈着腰说。严秋英说道:“来一壶碧螺春雨前茶,两碟花生米,一碟生姜丝,一碟蚕豆,一碟大红枣。”“好了,这就来了。”跑堂说着便跑动起来。 匡怡掉过头对一个妇人笑着说:“你们谈的什么家常啊?看来你们是到哪个人家做亲戚的。”那妇人说:“我们是到这里的费府做亲戚的,早上请我们到这里的富丽茶馆喝茶的。唉,你蛮漂亮的,今年多大呢?” “你看我多大?”匡怡扭着头笑着问道。那妇人不住地打量着匡怡,说:“要我说呀,你今年十七八岁,脸皮嫩得很。是哪家的夫人?”严秋英笑着说:“她是伍光法的三姨太太,名叫吕如意。” “哦,你叫吕如意。我名叫党秧女,男人叫满成刚。你到御史街我家玩,到时候,我就说你是刚刚结拜的姐妹。好不好?”匡怡见对方对自己伸出橄榄枝,马上回应道:“只要有机会,小妹子我一定到满府玩玩。” 旁边的一个女人把椅子搬过来,说:“吕如意,我是冯年桂,跟她是妯娌。” 女人们谈了一阵家常,忽听到一个男人说道:“走呀,到费府艳阳春花园跑跑。”党秧女、冯年桂两人站起身拉着匡怡、严秋英两人说:“走,跟我们一起游园。”匡怡笑着说:“既然两个大姐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进了那费家花园,费嘉树笑容满面地迎接道:“殷龙兄,请跟在我后面跑,好好观赏这花园的美景。”“表弟,你客气了。这次我带了家室到你这美不胜收的花园走走。对了,她还带了她新结交的两个姐妹。”殷龙推荐道。 费嘉树转身望着打扮标致的匡怡,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夫人?”“我是伍光法的三姨太,名叫吕如意。”费嘉树哈着腰要跟匡怡握手,匡怡则大方地把手伸了过去,两人便握了握手。费嘉树对严秋英说:“你是我认得的,你是严秋英呀,是我家姨侄邓檠的马马。” 女人们终于走到一起,当即离开了男人们。她们走进了长廊,跑到白塔跟前驻足远看。随后跨上了九曲桥,不住地欣赏美景。 “如意妹子,你梳的鬏儿四角方方的,干曼不得了。”党秧女抓住匡怡的手说。匡怡故作悲伤地说:“女人漂亮能有什么用?到头来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我相中的男人却结不了婚,却做了人家的小老婆。一个老虫比我大二十五六岁,女人薄风命啊!” 冯年桂劝说道:“唉,过去的事情就由它过去吧,往事不堪回首,男人们说话呗,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匡怡抹着眼泪说:“嗯,伤心的事不说,今日是陪你们姐姐游玩的。走,往前跑。” 跑过了池塘,便跑上了不怎么高的山头。有一座小庙,女人们走进去一一烧香叩头。出了庙门,走到一座花亭子,七八个女人便歇脚。丫鬟们则站在旁边,时刻准备侍候主人。 严秋英晃了晃头说:“如果眼下不是乱世,姐妹们到大街上随意跑跑,那多好啊。”冯年桂说:“大街上怎能随意跑呀,弄得不好,陡然响起枪声,跑都没处跑。做个女人要么就像麒麟山寨那个女大王,能走能飞,飞檐走壁。” 党秧女心有余悸地说:“哪个女大王杀人不眨眼,我家满成刚提到她就怕得不得了。上回在从龙镇支富才府上吃酒,她带人陡然进去,缴了枪,拖走了四十多石粮食。最后走的时候,将在座的男人们全部捆绑起来,嘴里都塞上了毛巾和布条子。” 匡怡笑着说:“她哪就这么厉害啊,城里的皇军够晓得是她啊。”“怎不晓得,皇军准备抽出人马拔掉麒麟山寨,用钢炮轰击山寨。真正打起来,山寨里一个人都别想活命。”党秧女“哼”的一声说道。 严秋英机智地说:“皇军哪要往麒麟山寨里掉钢炮?哪一天?”党秧女歪着身子说:“我听我家满成刚说,皇军要等石原旅团开过来,抽出一个大队人马前去攻打,说是这一回非扫平麒麟山不可。” 匡怡站起身说:“我们走了,下次到御史街拜访满府。”冯年桂说:“中午就在这费府里吃饭,没事的。”严秋英摆着手说:“我家已经烧了饭,今日就不麻烦费府。” 匡怡、严秋英两人带着丫鬟离去。 出了顺平县城,匡怡四人来到上坪镇,几乎是跑步。可是呆在杏林药房小半天,安仁全才把车子开过来。严秋英急切地说:“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呀?我们饭后就到这里等你。”安仁全解释道:“你们不晓得,国军在薛城地区对日寇调来的石原旅团展开夹攻,异常打得艰苦,死的国军将士特别多。国军那个刘峙遇到日寇一触即溃,他还是一个集团军总司令,人们喊他长腿将军,也真是的了。本来等他前来夹攻,石原旅团保准消灭。现在,国军还在打,十分艰难,死的将士特别的多啊!” 匡怡听了,说道:“安仁全,你赶快把我们送到麒麟山寨,我们要组织人马夹攻日本鬼子,否则,我们麒麟山寨就要遭到灭顶之灾。” 等四个女人上了车,安仁全立即开动车子奔驰。到了山寨,匡怡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决定只留下吴恺之一营留守山寨,其他所有人立即急行军,奔赴薛城地区投入战斗,打败鬼子石原旅团。 到了战场,天已经黑了下来。匡怡观察一下战场,随即命令道:“甄焕高,带领你的二营和孙进财的军需营到那边占领高地,马上投入战斗。”甄焕高喊了声“是”,随即率领两个营登上对面的山头。 “单灌,带领你的三营和张绍义的警卫营就在此地埋伏下来,等到第一声枪响,你立即率领人马强烈攻击敌人,火力要特别的猛。”单灌喊了声“遵命”,立即布置手上的人马分布火力,准备轰击敌人。 匡怡喊道:“司马贵,你的营是机动队,到时候你观敌料阵,三点,哪个点危急,你随时增援。”司马贵喊了声“是”,当即跑了开去。 “其余的人跟我上前对日寇发起攻击,如若敌人实在打击不了,就有序地撤退下来。等日寇受到第二番的打击,我们回过头跟我们的人马再一同打击敌人。”匡怡布置完毕,随即带领白欣的四营和严秋英的女兵营猫着腰向前奔跑起来。 日寇的火力很猛,机枪不住地向国军部队扫射。国军伤亡很大。匡怡见状,随即拿起短枪将日寇的一个军官击毙,大喊道:“一齐猛烈开火!”日寇腹背受敌,猝不及防,一挺重机枪当即哑了火。 鬼子招架不住,便后退。哪料到后面的枪声密集,被打得晕头转向。日寇旅团长石原介二见势大为不妙,便指挥人马向顺平县城方向逃跑。 这一场战役,显然我方胜利,光缴获长短枪就有二百多,但代价不小,因为国军死伤人数很大,几乎是敌人的三倍。国军九十一军军长黄天放带着十多个人走到匡怡的身边,感激地说道:“多亏你的人马从后面打击日寇,为我们发起攻击的大军减轻了好大的压力。唉,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匡怡,是顺平县抗日独立支队司令。” “哈哈,你真了不起。嗯,你有男人吧?”黄天放这么一问,匡怡笑着反问道,“你说呢?”“要我说呀,你还是一个姑娘人家,别看你打扮得这么老气。”匡怡诧异道:“你怎么晓得的?”黄天放抿着嘴笑着说:“这还不简单,首先看你额头上的汗毛不说,黄花女模样,再看你跑步轻盈,大娘儿则不免脚步沉重点。” 匡怡抓着要散开的发鬏说:“黄军长,你好眼光,专门会识女人。”“哎嗨,匡怡呀,你愿意嫁给我黄天放吗?”匡怡见男人抛出求爱话语,支吾道:“愿意啊,只要以后有缘相会。” 黄天放见女人入彀,提议道:“你的嘴肯让我吻吻吗?”女人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男人便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嘴。放开后,匡怡见女军人头戴船形军帽很好看,便提出要一顶给自己戴戴。黄天放随即叫勤务兵拿来女式军帽,给她戴上。 匡怡说:“黄军长,我要跟你暂时告别,没什么东西给你留念,这样吧,我颈项里的护身符给你,戴到你的颈项上吧。”匡怡解下护身符,这是印着一对鸭子的铜质片子。黄天放矮下身子让她给戴了起来。 黄天放见她转身要走,喊道:“匡怡,你停下来,我给你一支勃朗宁手枪。”匡怡接了过来,放进裤袋里,说道:“唉,你也让我吻一下。”说着上前踮起脚吻了吻男人的腮帮,随后跑了开去,再转身过来挥了挥手,大踏步走了。 匡怡带回的人马只获取一个战利品,这就是一挺机枪。敌人要派一个大队轰击山寨,山寨是根本招架不了的,匡怡便决定撤退。 粮食藏到地窖里,人马悄悄撤离山寨。匡怡和侦察营是最后撤离的,是从地道跑到山脚下的。 日寇行动神速,十几个山炮一字型的排在山寨们口。大队长鸠山青宜高举战刀喊道:“预备……放!”十几个炮弹落到山寨,火光冲起,房屋燃烧。 匡怡在地道里听到炮声,叫身边的人快跑。跑到山脚下,根本碰不到一个接应人,只得对严秋英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我们的人根本挡不住敌人的火力。”跑出山谷,再登上鸡公山。收拢人马可惜只有三十多个人,第二天派李连长率领十多个人下山收容,一天都不曾找到一个人。 匡怡意识到这次出击敌人的代价大了,整个麒麟山寨落入日寇手里,战士们伤亡很大。她自己形容十分狼狈,首饰掉了好多,头发松散开来,竟然将要拖到屁股头。她从女兵甘扣粉包袱里取出一把剪子,说:“你给我剪一下头发,头发太长。原先都是严秋英给我梳头的,现在人马散掉一大半,再梳妈妈鬏,实在不方便。” 甘扣粉给她梳理了一下,然后操起长发,说:“从哪下剪子?”“往上剪剪,平到肩膀底下点。”女兵随即剪了下来,用黑丝线扎了起来。匡怡拿起一尺多长的头发段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鸡公山驻扎了五天,必须转移到新的地方,因为军事给养发生了困难。匡怡正要走,忽然战士前来报告:“匡司令,山下来了一个人,指名要见你。”匡怡说:“你叫他过来。” 一个带着礼帽的人径自走上来,说道:“匡司令,你不要沮丧。这一次,虽然我们中国人伤亡很大,但狠狠打击了日寇的石原旅团,要不然,日寇增援了前方部队,长沙之战国军伤亡更大,还有可能要失守长沙。” 匡怡说:“谢谢你的激励。唉,你叫什么名字?”来人说:“我叫葛培南。匡司令你现在的人马虽然不多,还可以成立一个独立大队嘛。” 匡怡说:“现在只能成立一个大队,你怕的是一个共产党,就来当大队长吧。”葛培南手掌一推,说道:“我是个爱国人士,就当你独立大队指导员吧,至于大队长非你莫属。” “你说,独立大队驻扎到哪里为好?”葛培南笑着说:“当然还是回麒麟山好,日本鬼子驻扎了几天,感觉到那里并不是军事上的咽喉要道,便驻扎到上坪镇。你事前把粮食藏到地窖里,鬼子没有发现。度过冬天必须要有足够的粮食嘛。” 四十多个人马重先驻扎到麒麟山寨,经过十多天的打理,地道跟房屋巧妙地沟通起来。另外还建起了三四个暗堡。 八虎只剩下了一虎,他便是出山虎张绍义,眼下他担任一队队长,人员就多,也不过十五人。第二队队长是冯四海,第三队队长是欧尚德。老女兵只有甘扣粉、水在苹两个,新加入的女兵四个:高素云,三十多岁的妇女;尹粉林,二十三岁的少妇;蒋桂心,二十岁,肖平桂,十八岁,这两人都是待字的女青年,由于乱世年代,错过了美辰佳景。此六人成立一个警卫班,高素云担任班长。 练兵事务都让葛培南揽去做了。匡怡便跟女兵们一起,她们到山脚下一湾水流里洗澡。这里的水碧青,匡怡甩着长发游水,如同穿梭的鱼儿。跟在她后面游水的只有高素云、水在苹两人。 返回来,三人笑哈哈的,对着甘扣粉、肖平桂、蒋桂心、尹粉林四个人不住地撩水。四个人招架不住,越避让越撩得厉害。大家身上都潮湿湿的,嬉闹了一阵,也就上岸了。 穿上了干燥的衣裳,但各人的头发都披散着,好让风吹干。匡怡的头发最短,因为她剪过的。甘扣粉挑逗道:“匡大队长有人在疼爱她了,事情不要她做,所以这才跟我们一起。”匡怡抹着嘴说:“你个细丫头逮住姑奶奶说了玩。” 高素云接过口说:“匡怡呀,我并不是要说你,既然人家指导员对你有意思,你就答应嫁给人家。女人吧,终归有嫁人的一天。你不答应下来,怎得安稳?嫁了男人,也就安稳了下来。” 匡怡挠了挠头发,说:“不忙哟,我要等等。”“等什么?大队长呀,我们可要等着喊指导员姐夫呢。”肖平桂笑着说。 甘扣粉说:“我们的班长做媒人,你去跟指导员把话挑明了,叫他主动点。”蒋桂心说:“我们姐妹们都等着喝大队长、指导员两人的喜酒呢。”匡怡见众人围攻她,实在招架不过来,低着头走了。 天上的云彩淡淡的,葛培南走过来,女人们却一溜烟的跑走了。山坡上,剩下葛培南、匡怡两个人。“匡怡呀,高素云这个女兵班班长,找了我谈了五六次,她叫我跟你好。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男人开了口。匡怡拒绝道:“我不好跟你谈情说爱,已经答应他人,假若日后他遇见我,我没嘴说呀。”男人碰了壁,爽然地说:“这一说,我不再追你。” 高素云听说他们两人没有谈得拢,便找匡怡说话。“你说你有男人,那么你的男人在哪里?说给我听听。”匡怡硬着头皮支吾道:“国军黄天放军长曾跟我订了终身。”高素云甩了额头上的头发说:“哎哟哟,你是说黄天放呀,他已经投奔了日本鬼子,当了个伪师长。难道你还想他这个汉奸吗?”匡怡哑了口,但她仍强调道:“我匡怡要找男人,这男人一定要胜似我,不胜似我,我就不嫁给他。” 葛培南听说匡怡要跟他比武,便跑得来接受挑战。“你说怎么个比法?”匡怡说:“我们俩就比比拳法。”葛培南随即在她不远处迈开马步,匡怡上前就是一个踢腿。葛培南一仰身子,避了开始。等他直起身来,女人的双拳直朝他掏过来。葛培南用肘整弯迎接,匡怡见折服不了他,便转过身踢腿。 轮到葛培南进攻,拳头不住地掏过来,匡怡也用肘整弯接招。好一场搏斗,一个要绊腿,一个要扔拳,打到激烈之时,匡怡忽然来了个旱地拔葱,跳了起来。葛培南却仰面倒了下来,把落地的匡怡给绊倒了。 两人爬起来,又是一场恶斗。葛培南跳到山坡上,匡怡也腾地跃身上去。打斗了一阵,葛培南跳了下来,匡怡跟着下来。打了一会,匡怡失手倒地,葛培南笑着说:“够曾好的?”匡怡爬起来说:“我认输了。”随即拿脚就跑。 隔了一天,高素云进了大队部,笑着对匡怡说:“你说话够讲个兑现?”匡怡手抓住头发说:“大姐呀,你还真的不依不饶,算是服了你。”“唉,话不能这么说。男无女,不成家;女无男,浪淘沙。你说你匡怡长得这么漂亮,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人找住谈情说爱。你说你不谈情说爱,还要等到哪一天?黄花女辰况一过,就是老姑娘了。” 匡怡低下头说:“生个女儿身,就得被男人弄了去做婆娘,这真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不过我不曾查到他肚里的墨水。”“噢,你要查我肚子里的墨水,好吧,你出题。”葛培南走过来,当即接受了挑战。 “世上出痴汉。”匡怡才说了句,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来遇佳人。”“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匡怡说了个绝句,心里想,看你够对得出来。葛培南停了一会,说道:“人活世上,要八戒更需悟空。” 匡怡傻眼了,马上说了句:“问青牛何人骑去。”“有黄鹤自天上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接着又对了八句。 高素云赞叹道:“真的了不起,好一对豪杰才俊,有文又有武呀。”葛培南说:“匡怡,你还不曾认可我呢。”高素云马上高叫道:“怎不认可呀?匡怡你说啊!”匡怡终于点了点头。高素云喜滋滋地说:“后天是好日子,你们俩就在这山寨里拜堂成亲。” 中饭过后,匡怡睡在自己的床上,等着喜娘高素云的到来。高素云、甘扣粉二人进来。匡怡穿上了蓝底起花的嫁衣,绣花鞋。她坐在椅子上,高素云给她的头发抹上浓浓的头油,将额前头发往上梳,打了个结。而后下面梳了起来收拢在一起跟假儿紧紧扎了起来。头前的发用发针挑了起来,再往后连成一体盘鬏。 高素云把粉儿撒在她的额头,拿来白线,嘴里咬着,两只手一弹一弹的,绞去了汗毛,同时又拔掉一些眉毛。甘扣粉给她头上插上发夹,在鬏儿上插上簪儿挑起的齐展展的红穗。 “这山寨里东西不全,就这样搀出去大厅里拜堂。”甘扣粉这么一说,喜娘高素云便抓着匡怡的手,“起身了!”匡怡来到那充满了喜气大厅里站在左边,葛培南靠拢过来,站在右边。覃作衡充当司仪,高声叫道:“一拜天地!”两人对着佛像磕头。“二拜高堂!”两人再次磕头。“夫妻对拜!”两人转过身,相互磕了头。 “新郎、新娘子登席!”一对新婚夫妻便跑到桌子正北边坐了下来。此席位是两张大桌连在一起的。右边葛培南的一侧,面向西边依次坐着的是覃作衡、张绍义、冯四海、欧尚德四人。左边是匡怡,面向东边依次坐着高素云、甘扣粉、水在苹、尹粉林四人。至于蒋桂心、肖平桂两人服务的,就坐在下首。 匡怡端起酒杯笑着说:“我作为葛家新媳妇,敬夫君一杯。”她低着头将酒杯双手举了过去。葛培南则说道:“感谢夫人。”接了过去,干了杯子里的酒。在座的齐声喝彩:“好!好!”匡怡拿过葛培南跟前的酒杯,站起身说:“小女子匡怡敬诸位一杯!”她这么一说,全体都站了起来,干了酒杯。 大家坐下来,吃了一阵,闹了一阵。这个说:“新郎、新娘子要喝交杯酒!”那个说:“新婚夫妇要相互抱起来吻嘴。”葛培南、匡怡不得不满足大家的要求。到了最后,两人便手搀手对着大家叩了头,随后进入洞房。 匡怡心花怒放,抱着新婚男人就是一阵疯狂的吻嘴,把个葛培南压到床上。男人挣扎着爬起来,说:“我们最好都喝点茶,因为喝了酒的。” 男人倒了一碗开水,匡怡接过来喝了两口,随即说:“你喝吧,我把妆儿卸下来,尤其是发夹、发针,还有簪儿。”女人做好了上床的准备,等着男人侍弄。葛培南丢下水碗,上来就拥着匡怡上了床,趴在她身上一阵吻嘴。 两人睡到被单里,葛培南翻身趴到女人上面,正准备做房事。“砰砰砰!”枪声紧急,显然已经打到寨上来了。葛培南赶紧跳下床,急急忙忙穿上了衣裳,拿起手枪就奔跑了出去。 “轰隆”一声,前边的屋子被炸飞了起来。匡怡吓得赶紧爬起来,草草穿上旧衣裳。假儿掉落下来,随手塞进裤袋里。拿起桌上的一把短枪,钻出门外,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根本冲不出去。 她跑到大厅,推开佛像下了暗道,忽然感觉到有人跟在她后边。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询问。这个暗道很长,转了有十几个弯儿,最后来到了十分隐蔽的山脚下。这真是:鸳鸯难成枪声紧,仓促分手脱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