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蓝从悔惜的怀中挣脱出来,她退后一步,看着面前这个满身鲜血的男子,心中既痛又恨,她苦涩地笑着,带着不解,带着怨恨,带着责备,却也带着感动与感激,她嗔怪道:“谁让你跳下来救我的,倘若你救不了我,岂不是连你自己的性命也白搭进去了吗?” 悔惜却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在这里,就属我这个破落户最是年长,你出事,难不成我还这些后辈来救你不成,那我的老脸又往哪儿搁?” 虽然见他说得这么不在乎,但是婕蓝的内心里又如何过意得去,她走近悔惜一步,拉起他那被磨破皮肉的手,有些心疼道:“被伤成这样,却该如何是好?” 悔惜倒不在乎自己这点伤,他将手从婕蓝手中抽了回来,讪讪地笑道:“没什么大不了,过几天也就好了,别再这儿耽搁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不是这一只骷髅魔了。” 婕蓝点了点头,几人也不再多话,继续往前走着。只是这次跟在悔惜身后的婕蓝却有着异样的感觉,她每跟着悔惜的脚步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那种复杂的心情就仿佛是被人抛进大海之中,不住地渴望着头顶上那抹光亮,然后不停地朝那抹光亮移去,可是越想靠近,却仿佛越远。 婕蓝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强迫自己一定要理智,前面的这个人,不是自己日思夜盼的那抛弃自己的父亲,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只不过知道了自己是公主的身份,所以才如此拼命地守护自己而已。 只是如此而已。 几人终于走出了狭长的小道,出了峡谷之后,便是一条山路,往山路的左方向走,是回郡都的方向,往右走是回王城的方向。婕蓝虽然很想去见识下那个黑穆郡的郡侯,想当面叱问他,王城究竟有何对他不起,以至于让他居然想要造反,还是跟空靖这种人一起,这未必也太过无知了些。 想到这儿婕蓝都很想将那郡侯抓起来带回王城,将其处罚受刑,方能解恨。不过婕蓝想到玄殷,心却又软了下去,她由不得叹了口气,心想玄殷如此良善,为何他的父亲却是如此凶蛮自大,倘若不是因为他父亲欲要造反的话,那婕蓝一定会和玄殷成为莫逆之交的。 既然决定回王城,婕蓝就不会食言,她们召唤出各自的坐骑,然后乘坐坐骑朝右方向往王城的方向飞去。 因为此处的地界还是在黑穆郡的地界,所以几人显得很是小心,深怕沿途被黑穆郡的人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最后会对他们不利。 几人行到夜间时,这一路里来都还显得很是安全,并未见到有何官兵,也没见到骷髅魔的踪影,大家旅途劳顿,打算歇息一番,但是悔惜却觉得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不然的话,很有可能沿途便会起变故,到时候想要再逃脱恐怕就难了。 但是婕蓝见到悔惜的伤势越渐严重,从受伤之后,既没有包扎,也没有运灵力治疗,反而不停地赶路,使得他的伤口已经有些感染,到现在手臂皮肉绽开的很多地方竟开始化脓,要不是因为他灵力高强的话,恐怕这两只手臂早已废了。 婕蓝不忍心,她在空中停了下来,只道:“就算再赶时间,也不用急于这一时,我瞧前面有一处小镇,我们到那里歇个半个时辰,再买点吃的,大家这几日来恐怕都没有进食半点食物,再这样拼命赶路下去,要是敌人真的来了,恐怕我们也没有力气可以对抗。” 承风和天凌他们也看出来了悔惜前辈的伤势,所以心有恻隐,也都如是说。悔惜虽然觉得这样做会妨碍大事,但是当见到婕蓝恳求般的目光时,他又心硬不起来,只叹了口气,便应了他们。 几人按下云头,朝那村庄上飞驰而去,等到了小镇外时,几人就收了坐骑,各自带上帽子,遮挡住面容,毕竟他们的容貌太过好认,难免这小镇上会有人能将他们认出来。 几人进了这小镇,婕蓝看着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才慢慢反应过来,此处便是自己来时的那个叫‘香曼镇’的地方,婕蓝还记得自己便是在这镇中时遇到的玄殷,也是在这里的时候被人追杀,不过却步知道竟然这么巧合,回来的途中却又来到此处,看来自己与此处倒是颇有缘分。 不过走在这小镇之上,满是鲜花盈目,香气四溢,比起在黑衢洞中所见到的那血腥而残忍的一幕,这里仿佛成了黑穆郡的人间天堂。 婕蓝几人也不留恋,径直去找一家小店准备买些吃的,而婕蓝则到药庄中去买了些纱布药物回来,等买好之后才进了一家小客栈,几人点了几盘素菜,便吃了起来。 而悔惜却叫了一瓶酒来,打算小饮几杯,婕蓝便怪嗔道:“都受伤成这样,你却还喝酒,你是当真不想要命了。” 悔惜却是哈哈大笑,只道:“这命可以不要,但是这酒嘛却是不得不喝!” 婕蓝想说他两句,但见他喝得起劲,也就任由他了,她将从药庄买回来的药揉捏在手中,随后揉成粉末,她运起灵力,将药粉通过灵力逼近悔惜的体内,这样可以抑制皮肤的溃烂,等药粉尽数逼近悔惜的体内之后,婕蓝又用纱布将他的手臂一圈一圈地缠绕住扎上。婕蓝整个为他敷药包扎的过程都显得很是细心,仿佛在对待自己最亲的人一般,就连在一旁的黑猪和天凌见到都觉得婕蓝和悔惜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婕蓝见悔惜还在大吃大喝着,她心下有气,在为纱布打结时想故意整一下他,就用力扯了下纱布,紧接着就是悔惜‘啊’的一声轻叫,随后他脸色大变,身体的肤色也开始在变化,没过片刻便瘫倒在桌上,昏死了过去。 这一突然的变故着实让婕蓝吓得不轻,她立时站了起来,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我只是轻轻扯了一下而已,怎么会让他变成这样。”婕蓝以为是自己刚才想捉弄他才导致他昏死过去,心下既着急又愧疚,竟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承风忙得走过来,触及了下悔惜的颈脉,然后翻看了下他的眼皮。他又将悔惜喝的那壶酒端起来,嗅了嗅,顿时心下明了,他显得很是沉重地道:“不关你的事,他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让婕蓝几人都骇异不已,等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却见小店的门外还有窗户里都不断跳进人来,这些人都手执大刀,身着官服,看来便是黑穆郡的官兵了,而在店外还有一批史宾弯弓搭箭,将这所小店包围得水泄不通,深怕承风他们逃了开。 婕蓝几人见到这等情状,如何不骇异。几人立时站到一堆,开始召唤着灵力,随时准备与这些人作战。 当她们正准备动手时,却见从店外走进来一个人,此人穿着一身白色锦缎长服,头系金色玉带,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他面目清秀俊雅,看起来像个儒雅的文人学士,他一走进来,便细细地打量着站在最前首的婕蓝,他那双眼睛始终在婕蓝的身上不停转悠着,直看得婕蓝有些难受。 他面容含笑,手中一把折扇不住敲打着另一只手,显得怡然自得,好似将眼前的一场战斗丝毫不放在眼里一般,他瞧得够了后,才不紧不慢地道:“果然是生得如这香曼镇的曼陀罗花般娇艳动人,也怪不得我那弟弟却是这般痴迷,只可惜美是美,却是多了几分戾气,让人瞧着好不舒服,这样的美人再美恐怕也只是个带刺的惹人厌的美人了,也就没啥兴趣。” 婕蓝一听此言便知道他是在说她,她心里有气,心想此人究竟是何人,莫非是专门冲着她来的,她安奈住心中的怒火,只道:“你是谁?你对我同伴做了什么?” 那玉面公子却只是微微一笑,看着昏倒在桌上的悔惜,道:“没什么,本世子这一路听说你们这一路中有一个很碍事的家伙,有此人在想要抓你们便会很是难办,本世子可没那么好的精神跟你们周旋,就只好先让他暂且睡上一觉,等得明日一早也就能见到你们了,不是吗?” 婕蓝一听他自称世子,心中就不由得怔了一下,倘若是世子的话,那他岂不是玄殷的哥哥,婕蓝记得当初在香醉楼的时候那青楼女子对自己提起过,他哥哥名叫玄航,深得郡侯宠爱,并且他武艺超群,技冠群雄,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书生打扮。 更或许他根本就没将婕蓝她们放在眼里,所以根本就没打算与她们争斗。 婕蓝心下有气,问道:“好啊,堂堂世子不在郡都里待着,却到此处来为难于我却是为何?” 玄航又是一笑,道:“公主既然驾到我们黑穆郡,我作为这郡的世子,又岂能不前来拜见公主呢?不过瞧公主这神色,恐怕是不想见到本世子吧。” “拜见我?”婕蓝冷哼了一声,“真是担待不起,对一个时时刻刻都想取我性命的人来说,我岂敢劳烦你的拜见。” “公主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这些士兵可都是来请公主回去的,不过要是公主贪玩在外始终不肯回去,我只好让我这些手下对公主动粗了,虽然粗鲁了些,但总比公主在外一个人飘荡要好,你说呢?” 婕蓝为这个人的虚伪面孔厌恶到了极点,她不想跟他继续啰嗦下去,直接喝问道:“你把解药拿来,不然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 这玄航见婕蓝要准备动手,他也懒得再多说,将扇子一合,双手背于背后,冷言道:“公主这般不识抬举,那可真别怪本世子无礼了。”他将手中折扇一挥,顿时那些官兵就一窝蜂地朝婕蓝他们涌了过来,婕蓝几人连忙挥舞着光刃不住应战。 不过婕蓝几人身负高强灵力,而这些官兵却又怎是对手,未过片刻,屋中的这些官兵便尽数倒下,那玄航见状,这才重视起来,他走出了店,走到弓箭手的身后,随后双手一挥,顿时所有弓箭手便朝店内狂射箭羽,顿时间犹如倾盆之雨一般从屋外不住灌入,让婕蓝几人被困在箭羽之中。 承风见到这些人居然这般无赖,心中有气,他召唤出炎麟剑,顿时在光芒笼罩之中,承风朝不断射来的箭羽挥舞而去,顿时这些箭羽被剑气反弹而回,又反向朝那些官兵飞射而去,顿时便听外店外痛叫声不绝于耳,看来这些官兵都被反弹而回的箭射伤,皆倒地哀叫不止。 那玄航见自己带来的数百名官兵居然就这么两下就被对方给拾掇了,心下怎不着恼,他听自己那弟弟说对方灵力强大,有神力护佑,自己还一直以为是在吹嘘,却未想到这几人果然是灵力不凡,还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婕蓝几人也跟着出了店,凌然面对这个玉面公子,呵斥道:“如果你想再拦我们的去路,恐怕接下来对你就不会那般客气了。” 玄航却丝毫不将婕蓝的话放在心上,他冷冷一笑,道:“是吗?公主可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可叫本世子为难了不是,你说我要是放公主回了去,公主回到王庭岂不是将我黑穆郡胡乱说一气,这可是使不得的。” “你的心思还怕人知道不成,你若再不让开,恐怕我就没这么客气了。”婕蓝已经对此人很不耐烦了。 玄航却又将折扇打开,以扇遮面,显得像个伶角一般,而他左手扬起,月光照耀之下,显得这个玉面公子犹如女子一般娇美,而随着他手势的打出,天色突然阴沉起来,而在这条街道上本络绎不绝的人群也疏忽间逃跑得无影无踪,而天空中一股强大的邪气渐渐靠了过来,使得这个香气四溢的小镇瞬时之间变成了阴气甚重的鬼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