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九与大周王朝使者见面的时候,银霜儿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赤狐族驻地后门外。 三个时辰,小半天光景,足够很多人做很多事。 赤梅依不在赤狐族驻地,玄蕴清也不在玄狐族驻地,金临忙得不可开交。 密境崩塌后,玄蕴清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一下子手里面没了差事的失落,还是至今仍让江水遥那个杀了几十名修士的弟子仍然逍遥法外的愤怒,总之心里生出一股烦闷,竟难得的去了城中悦君楼喝上了闷酒。受三秋之毒影响,整个悦君楼并无几名食客。但仅存的几人看到玄蕴清脸色不好时也急忙悄悄的退了下楼,生怕不小心撞到刀子上成了发泄口。 微醺之后,一袭翠绿衣袍的少女成了第一个“迎难而上”的意外,出现在了楼梯口。 琳玉原本是金氏一族,若要算起辈分来,还应叫上金川一声堂哥。只是当年家中发生了变故,十来人的小家一下子死得七七八八,只有外公和姑姑这两个彼此间带着垄沟亲的长辈逃了出来,带着兄妹二人来这孤逢驿落脚。不过金融歌虽然捡的一命,身上也带了暗疾,这也是此次他们兄妹二人挤破脑袋也要来这密境中寻找冰絮草的原因。 琳玉这次从密境归来并没有几天时间金临随后便找了上来,少女也不知道两人具体谈了什么,然后姑姑金融歌就率先发了话,让琳玉去一趟青丘城指正江水遥滥杀无辜一事。琳玉看得出来这个要求并非姑姑本意,可仅凭她家仅剩的三代三人,如何敢忤逆金临的意思?再然后,琳玉便被金临带来了青丘城,今天又被带来了这悦君楼。 照金临事先给她安排好的措词,这次她是孤身一人来这青丘城向城主告状,为死去的兄长琳桂鸣冤。一切正如金临所料,当玄蕴清听到这个消息时恨不得瞬间酒醒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笑容。 城主府一干下人忙忙碌碌,只因原本正与大周王朝使者谈话玄九忽然出来下达了一个命令,说是让其余家主带着从密境归来的子嗣都来参加晚宴,这才让那股四面楚歌的气氛骤然得到一丝松懈。 江水遥和胡宁本不在此列,可抛开两人身后的家世不谈,单凭着他们在密境中的成绩就有资格被青丘城奉为座上贵宾。席间觥筹交错,赤梅依如约将另一本功法拿了出来,让自家孙儿亲自送去江水遥手上。金临对玄诗橘之死闭口不提,解释了一句玄佑今天虽然不在场,但也应将金少苑打赌输的那一百万萤石双手奉上。只是到了江水遥那里时好脸色瞬间就没了大半,双指一夹,轻飘飘的把十张面值十万萤石的票据送到江水遥桌前就算了事。后者笑眯眯的收进纳戒,对金少苑铁青的脸色不以为意。 酒过三巡,银千灵提议几大家主先去商量早间之事,玄九点头应了一声,正欲说话时玄蕴清抢先一步开口道:“几位家主请稍等片刻。” 玄蕴清轻拍手掌,一直侯在门外的琳玉跨门而入。 她指着这位绿衣少女向众人解释道:“这名少女在百兽沟时亲眼见到江水遥杀死十来名修士,其中就有她的兄长在内。由于当时江水遥在密境中有老祖和陆坤袒护,这名少女心中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向我指证。今日我把她带来面见几位家主,是想请几位拿个主意,对于江水遥这种滥杀无辜之人,是否真的有资格被我青丘州奉为座上贵宾?是不是有陆坤袒护就可以为所欲为?” 玄九皱了皱眉,根本来不及说话,金少苑已抢先一步喝道:“按密境规定,无故残杀我族修士,当斩!” 离采薇站起身子喝道:“金川用丧魂钉偷袭玄诗橘玄佑,是不是也当斩?!” 金川站起身子朝几位家主依次拱手,随即开口道:“后面的试练玄巡使已经提前讲明,传承争夺修士之间可以动手。我失手杀了玄诗橘,就算有罪,也应只是向玄狐一族赔罪,哪里坏了密境的规矩?至于丧魂钉,你有何证据说我用过丧魂钉?” 离采薇神情一滞,冷哼一声后讥诮道:“该做不敢认?” “用证据说话。” 金川双手一摊,答道:“你重伤金少苑一事我金狐族还没来及找你算账,现在又来偏袒一个人族,离采薇,你是何居心?再说了,世人皆知承天剑宗与血衣魂宗水火不容,你与江水遥如此亲近,岂不是给承天剑宗抹黑?给青丘州狐族抹黑?” “说正题。”金临轻咳一声,看着琳玉出声道:“小姑娘,把你在密境所见如实说出,有我们在,你别怕。” “是。” 琳玉低头咬牙,不与江水遥对视,怯懦出声道:“临近百兽沟与棉山天堑时,我和兄长商量后打算去火山针叶上取一片枯叶留作纪念,谁知道刚上去没多久便看见有一道红袍身影从天而降,仅用了一剑便把我兄长琳桂在内的十三名修士全部杀死。之前我也不敢肯定凶手就是他,但靠近看见兄长死状时,才发现他们是被抹去了生机,与金光宗张晓的死状一模一样...” 见琳玉不再吭声,韦自清挑眉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没看见那人的正脸,就凭红袍和那一剑,就断定江水遥就是凶手?” “红袍,又有一剑击杀十来名修士镜的人,除了江水遥,还能有谁?” 江水遥笑道:“沈公子不也身着红袍,又隐藏了实力,他就没可能了?” 沈公子哈哈一笑,答道:“狗屁!那会儿我与金川已在棉山境内,哪里有这闲功夫折回百兽沟杀人,再说了,你那一剑,我可使不出来。” “对了,当时我们好像还遇到了落隐宗的一名女弟子,你若是不信,可叫她来对质。以落隐宗与金狐族的关系,她说的话,应该没人会怀疑。” 众人低头沉思之时,金少苑双手锤在桌上砰砰作响,低声道:“坐实证据!杀杀杀!” 银霜儿眉头一紧,提剑指着金少苑喝道:“再要多嘴,我先杀了你!” “把剑收起来。”玄九轻轻拍了拍银霜儿肩头,出声道:“听说柴阙先生已赶来青丘州,不如先委屈水遥小友在城主府小住几日,等柴阙先生到城主府后,如何惩罚,还是当着人家的面处理比较妥当。” 赤梅依冷声道:“虽说密境中江水遥对我赤狐一族有恩,现在也是我赤狐族的荣誉长老。但事情一码归一码,这事要是出在我家孙儿的身上,我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等我来后再定罪之类的话!何况以我对柴阙的了解,等他来城主府再想处罚江水遥,根本不可能!” 玄九反问道:“那你想如何处置?” 赤梅依毫不犹豫道:“废修为,逐出青丘州!” 此话一出,大厅气氛微微一滞。 赤梅依考虑得也算周到,毕竟此时不比密境,在密境里杀了江水遥后可对外解释他是死于意外,无论哪方势力想怪罪,也找不到青丘州的头上。但如今身在城主府,有几百双眼睛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旦因此杀了江水遥,反倒让天江城和血衣魂宗有了报仇的由头。特别是以江阔海那个疯牛一样的脾性,说不定真会率众远渡重洋攻打青丘州,这是所有人都觉得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略微沉寂之后,胡宁轻抿一口酒,打破沉默道:“赤族长终究还是太稳重了一些。” 赤梅依还以为是胡宁要趁机落井下石,当下露出一丝笑容附和道:“放在以往咱们可不会那么手软,可如今青丘州深受三秋之毒祸害,可架不住天江城与血衣魂宗的报复。不过若是胡小友若是在密境中也受了江水遥的气,倒是大可以说出来的,胡小友不便出头,咱们替你做主便是!” “赤族长有心了。” 胡宁呵呵一笑,走到江水遥身边接过一本剑谱道:“这本乘风归云剑原名乘风剑,胡宁虽修习枪法,但这些年所阅剑谱也不少,所以当时江水遥肯借我一观后便不难看出这本剑谱里面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心法。” 胡宁将剑谱递于玄九,继续说道:“要不说赤族长稳重呢?其实江水遥只要照着这本剑谱练下去,迟早会变成你手中傀儡,如今要废他修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之前布下的局?” 玄九扫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的赤梅依,拿起剑谱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其中额外掺杂的口诀都被江水遥用朱红细笔全部标注出来。这些口诀断断续续,但以玄九阅历自然知道这些多出来的功法是出自何处。十来息后,玄九将剑谱送还江水遥,声音清冷且不容置疑:“你们二人都且在城主府住下,此事我会亲自调查!” 玄蕴清声音尖锐,大声问答:“大哥,证据确凿!为什么还要让凶手逍遥法外?!” 玄九置若罔闻,刚刚站起身子,玄蕴清手掌骤然浮起一抹灵力,指着江水遥喝道:“滥杀无辜的人类!大哥不敢动你,我来动!”